《七叶如一夏》潘小麦

4、情敌再见

　　生日过后第二天，章晓便带着许继去见了她“酒鬼”父亲。见面过程应该还算顺利，当晚，小情侣在家里住了下来，并没有火光四射、章“小将”怒气冲冲回我这儿吐苦水的情况发生。
　　这天还是周末，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情，我便将昨儿个收到的礼物一一拆了开来。要说女孩子的“通爱”之一是拆包裹，这一点都不假，不管是别人送的还是网上买的，只要是包裹，即使知道是什么，没见到实物之前，拆起来也很有惊喜感。
　　章晓和许继送了一套谭木匠的梳子套装，章晓还用那张牙舞爪的字体在里面插了张卡片：我的姑娘，早点攻陷一个男人吧！不要在森林里徘徊了！
　　我拿起最上面的喜鹊登枝的“情缘”梳，沉默地顺了顺因不出门便懒得打理的青丝，心中更加压抑。
　　李昕的礼物一如既往的没新意，一款索尼的智能手机。我一直怀疑，这厮有手机收集癖，从诺基亚、三星到摩托罗拉、LG，今年又是索尼，这几年我用的手机基本都是这货的生日礼物，可关键手机又不是衣服，还要一季换一身，我现在手上这块LG就很结实抗摔待机长好么……不过，不用白不用，电子产品更新换代和衣服上新的速度差不多，昨儿个还用磁带录音机呢，今儿个MP4、MP5都出来了，听说国外还出了个MacBook，上网发邮件看电影看小说比笔记本电脑还便利。我拆下电池，把手机卡和内存卡按在新手机上，开始研究新手机的各项功能。
　　有了事情做，时间便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下午。忽然，大门处传来一阵“乒乓乓”的断断续续敲门声。能把门敲得跟不开门就饿死在你家门口风格的除了李昕也没谁了，我刷着连连看，叽拉着拖戏过来开门。
　　没想到这厮今儿个竟一副人模狗样儿打扮，笔直的西装、闪瞎眼的水钻袖扣、尖头黑皮鞋，连平日里乱如鸟巢的头发都打理的妥妥贴贴。不得不说，李昕这厮打扮起来还真不错，毕竟李家人底子在那，李爷爷、李叔都是沭城有名的儒商，李家阿姨又是电台主持出身，相貌更是数得上的，李昕但凡随便继承点好基因，人长得也差不到哪儿去。当年也算是班草级别的存在，只不过这草这些年长得有些随心所欲，天天对着电脑倒腾他的软件游戏，不分日夜，黑白颠倒，把死宅男的懒宅闷属性发挥的淋漓尽致，这么些年下来邋遢埋汰地愣是把一副好皮囊遮掩的密不透风。
　　……
　　看到这样的李昕，吓得我连连看都没心思玩了！
　　“说吧，这是要作什么妖？”我退出游戏，倚在门框上打量。
　　李昕脸上少有的挂着谄笑，看到我手里握的手机时，笑意更深。
　　我赶紧将手机藏到身后，义正言辞道：“有事说事，不准挟恩图报！”
　　李昕还是一脸谄笑，“我那游戏公司在汇峰有个商业酒会，‘四眼’那小子今儿个急性阑尾躺医院了，没办法，我这挂名董事就得发挥点光和热了，你看，出席酒会肯定得有个搭档，蓁蓁你这么乖巧可人善解人意，定能帮哥哥解这燃眉之急是吧？”
　　不得不说，除了高中后两年混得有些锉，李昕这小子一直都生活得颇为精彩。大学期间，这小子跟玩得不错的兄弟也就是“四眼”赵科合伙开了家软件公司，一开始是做游戏开发，后来又多了些什么程序设计，渐渐成了气候，在沭城阳光大厦里还设了办公室。阳光大厦所在的地区是本地有名的软件产业园，数得上号的软件公司有几十家，可偏偏发展最好、前景最佳的就只李昕他们的TIC公司，而作为全市高科技项目的代表，前段时间他们还在市电台做过主题宣传。
　　作为对外交流的代表，“四眼”就是那被重点宣传的“杰出青年”“年轻企业家”。李昕他们公司的对外业务也一般是“四眼”负责，谁让他能说会道还有个做外贸全省出名的爷爷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四眼”就是那佛前的小童子，市里大小商业聚会活动都得给几分面子。
　　“你是接‘四眼’的锅，‘四眼’住院了难道他女伴儿也跟着住院了？既然要出席酒会，那姑娘肯定准备好了‘装备’，有现成的不用你来折腾我干啥？”我一脚抵在门口，坚决不让这厮进门。有什么话能在门口说，就不要坐下来浪费茶水了。
　　“嗨，‘四眼’那丫的女伴儿，今儿早上也在医院里一块荣升为前女友了。就为了给那女的挡酒，昨儿个‘四眼’喝了一打啤的，还有半斤多白的，结果昨晚‘四眼’醉成了狗来了我这，那女的坐了人家的车跟着人直接回了家。今天一大早，那男的直接打电话过来澄清说是女方自己粘上去的，跟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四眼’被气得不行，当时肚子就不舒服，拉医院里一看，急性阑尾炎。进手术室之前，这厮就干了一件事，忍着痛给110打了个电话，说八一路上有人酒驾，把车牌号都报给人家了。这小子这会儿是既丢了媳妇又没了个酒肉朋友，还躺在病床上瞎哼哼，说自己最近这段时间都没脸出去见人了，酒会肯定去不得了……”
　　“四眼”的故事总是那么跌宕起伏，充满戏剧性，让人听了还想期待下一季。
　　想到刚收了人家不算便宜的生日礼物，拿人手短，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答应李昕走这一趟。
　　花了半个小时，换了身浅黑高腰V领小礼服，高盘起了头发，吊了副珍珠小耳坠，踩上十七厘米的恨天高，挎上小革包，套上这身随时上战场厮杀的装备，我坐进了李昕的X6中。好吧，看到这零头都比我车贵的豪车，我忽然觉得这厮送的礼物也没那么贵重了，我完全没必要心怀愧疚，要不我还是继续回去窝沙发上玩我的连连看吧……
　　李昕虽平时做事懒散惯了，却天生有着一股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看我脸上表情变化，他便明白了几分，一个倒车，脚上油门一踩，车便窜出了老远，还不忘转头继续动员：“小姑娘家家的，天天窝家里吹空调，时间长了容易皮肤老化得空调病，外面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多出来溜达溜达多好！宴会上还有不少青年才俊，你只需要打败他们身边的女伴，分分钟就能傍上一个‘高富帅’登上人生巅峰！”
　　“我的人生不需要巅峰，混吃等死才是我最渴望的归宿！”车子已窜出老远，大夏天的我也就不折腾了，懒洋洋地倚在车里跟这厮侃大山，“哎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富N代，打扮起来也算人模狗样，既然不是放不下我家晓晓，怎么光棍了这么多年？是姑娘看不上你还是你眼光太高？莫不是情伤太深，转战耽美市场了？”
　　“你就不能少看那些乌七八糟的小说？二十大几要奔三的人了，天天窝屋里意.淫，虽然这会子不上学了但脑子毕竟是好东西，也不能不用就扔一边啊……”李昕开着车随手给了我一个脑嘣。
　　两人说话功夫，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位于沭城东郊的汇峰大酒店。
　　这次的商业酒会搞得不算小，地下停车场里，挂着不同省车牌的豪车停了一大片。我打开化妆包，重新补了一下妆，然后挽着李昕胳膊，两人立马一副人模狗样地随侍者进了电梯。
　　李家在汇峰有股份，李叔叔在高层还有间长年备用的包房。酒会七点半开始，懒癌病发作的我俩便打算直接乘电梯去包房，先叫点东西垫垫肚子玩局魔兽再说。
　　我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许继。
　　电梯停在十二楼，原该在章晓家见老丈人的许继一身修身西装，被一名约莫三十多岁年纪的妇人挽着，两人有些亲密熟稔地站在电梯口说话。
　　这就有些尴尬了。
　　我是假装不认识呢？还是给两人互相介绍一下呢？虽然章晓李昕都说着事情已经过去了，可当事人翻篇这么多年我这个旁观者还没从自我想象中走出好吗？
　　内心尬戏太多脸上表情就有些僵硬，还没等我有所表示，这时许继开口了，他笑着招呼道：“真巧蓁蓁，这是来约会么？要不要介绍一下这位帅哥？”说着还冲李昕点头笑了笑。
　　汇峰十八楼有个西餐厅，是不少情侣约会的地方，被误解也情有可原。可我内心里却并不想让许继误解，遂忙松开挽着李昕的胳膊，解释道：“帮朋友架势来出席个酒会，就是吃吃喝喝做花瓶的。”
　　李昕白了我一眼，也不知是看不上我放开手便驾驭不了“恨天高”有些踉跄地倚着轿厢做西施样儿，还是觉得我配不上“花瓶”这个词儿，却也客气地和对面人打招呼：“许总你好，我是TIC苏北科技的李昕。”
　　许继还没开口，挽着他的妇人笑了：“TIC的两位老总果真个个都了不得，赵总能力出众，李总风采也不输旁人。”
　　原来这两人也是来参加这次商业酒会的。
　　相逢即是缘，而且都打算聚会前先去垫垫肚子的，我们四人便一起去了西餐厅。
　　吃饭间，我才知道，这三十出头的妇人是许继的姐姐，杭城信名科技有限公司的副总许言。而许继，虽在为家族打工，却也是能撑起公司技术开发部的骨干。
　　同样做系统开发，人家许继文质彬彬、斯文有理，上进得了厨房会照顾人，下玩的开游戏有一身腹肌，再想想李昕平日里踩着人字拖顶头鸟窝满地晃荡的模样，我挪了挪屁股，无比嫌弃地离这家伙再远了些。李昕察觉到我的动作，有些无语地再次给了我个白眼。
　　有了认识的人，这个酒会便不再那么无聊了。
　　李昕代表TIC出席，主要接洽沟通的目标公司便是杭城信名，两个“总”有了之前一餐的熟识，再继续时，聊得便分外投机了。我和许继便端了个小餐盘，插着看好的点心随意说起话来。当然，话题更多还是章晓，毕竟，这才是我们相识的纽带。
　　许继今天见了章晓的父亲，对女友的过往愈发感兴趣。
　　怕管不住嘴提到李昕，让许继心里留下疙瘩，我便尽量说起初高中时两人在学校里的一些事情。章晓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学校的活动也参与了不少，当年的“丰功伟绩”可谓一抓一大把。说了有小半个小时，嘴巴都有些干了，两人的聊天地点也从餐桌前移到落地阳台处。
　　“提到身边的人，晓晓说起最多的便是你，她说你看着文文静静骨子里却是最疯狂、最执拗的，能大半夜出去飙车几百里，能为了拍雪松去长白山窝一个月……”许继眉目弯笑看向我，有侍者端着红酒从旁经过，他眼疾手快地将我拉进内侧，躲过差点撞上的“惨剧”。
　　被那温润大手抚过的皮肤，仿佛燃了火般灼热，熟悉的气息再次因距离相近钻进鼻息，我有些恍惚地倚着围栏，仿佛夜里的风都干燥了起来。“下个周二有直竞赛，要是时间充裕，可以约一局啊！”想起之前他提到自己也爱飙车的事儿，我不自觉说道。
　　“那可得瞒着晓晓，这丫头最讨厌我玩这些‘拿生命开玩笑’的事儿了。”许继笑。
　　“嫌命长送给我呀，让我当千年王八我都愿意。”我俩异口同声说起了章晓的口头禅，然后，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刚才那点尴尬和旖旎消散了个干净。
　　很自然地，我们交换了手机号。
　　保存号码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和许继有了单属于我们的小秘密般，有些激动兴奋，又有些忐忑内疚。
　　李昕和许总找过来时，我俩已经制定好了周二“忽悠”章晓的“计策”。
　　李昕见我一脸红光满面、意犹未尽的模样，有些看不过去道：“一大片高杆儿杨树林你不挑，对着个有主儿的嘀嘀咕咕了一晚上，是不是又起什么馊主意了？又想去飙车了？”
　　我白了他一眼不客气道：“就你主意正，一天24个小时23个半是窝家里长蘑菇的，还好意思说我不爱户外运动，你哪里来的脸说的？”
　　我收回对李昕这厮“往昔已如过往云烟”论的信任，一晚上四个人碰面N多次，这家伙全程直接无视人家许继，便是许总都看出不对劲儿了，还开玩笑说了句“同行相见不是冤家胜似冤家呀！”多亏了许继好风度，没稀得和这厮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