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ACT: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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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就此而沉寂。
魂灵眼中的雾气诡异地消散开来，徒留那空洞的眼眶瞪视着前方的幻影。Nilfheim再次迎来了一次强大的地震，它剧烈的震颤着，群山撕裂出痛彻心扉的怒吼，庞大的落石轰然而下，夹杂着白色的灵魂碎片滚滚而来，在青灰色的地面上砸出龟裂的痕迹。
幻象同样凝望着魂灵。或许是对未来的命运已经有所领悟，又或许是仍抱有未知一切足可逆转的心思，更多的可能是对未来自己的某种参杂着绝望的期待。魂灵的表情由凝固逐渐软化，最后变成了足以撼动所有的悲悯与黯然。
他说：“你怎么会忘记呢？”
魂灵的眼中又聚集了一点青色雾气，它跳动着，如同思索：“我去了Nilfheim。”
幻象露出了某种恍然大悟般的神色：“是的，没错，Nilfheim能够抹杀掉所有亡者的记忆与感情。”
魂灵确定地点点头，他偏了偏头，发现自己与幻象的动作竟出奇的一致。
“可是我不应该去Nilfheim。”幻象眨了眨眼睛，他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般，喃喃自语，“即使我死后，也是应该去英灵殿的。”
魂灵觉得自己可能听到了一个很正式的称呼：“英灵殿？”他果断的否决，“没有，我是在Nilfheim醒过来的，如果你真的是我的话。”
幻象全身都震动了一下，他转过头，不知道是看向了何处，然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己双手的时候眼神中的挣扎愈发的明显。
那其实是一双非常好看的手，手指纤长，肌肤细腻，如果忽略掉此刻暴起的青筋。魂灵如此想着。
良久，幻象猛然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垂死挣扎的决然，嘴唇翕合间，语气轻柔得如同临死之人的呓语：“虽然在未来我忘记了，但是我还是要说，你见过那种青蓝色的皮肤吗？”
即使失去了所有关于自己的记忆，魂灵所学到过的知识依然扎根于脑海之中：“霜巨人。”
然而魂灵并不知道自己的回答给予了过去的自己何等的刺激。
“我决定去看看冰棺。”幻象闭上双眼，平静得如同死水，魂灵却能感觉到感觉到泪珠在隐隐的滚动着，连声音都响彻在他的灵魂深处，“虽然，我可能已经知道结果了。”
魂灵木然地听着幻象的质问，这来自于遥远过去的自己发出的最悲伤、最恐惧也最愤怒的质问，于魂灵那空虚苍白的记忆间滑过，却留不下任何额外的色彩。
魂灵听见自己畏缩的声音响起：“我很抱歉。”
他并不懂得灵魂间陡然升起的那些愧疚与不安的情绪究竟是为何而起，就如同他无法理解为何对方的质问来得既汹涌又无助，他的眼中无法涌出泪水，他的记忆呈现一片空白，他的思绪只是混乱，他只是一个挣扎着拼回了自己的死魂灵而已。
他已经死去了很多很多年了，久到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
幻象眼中噙着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没有滴落一丝一毫的涟漪。修长冰冷的指尖透过时空的阻隔再次在魂灵的眉心点落，一路下滑，最终停留在魂灵的心脏之处。随着他的动作，缕缕光芒从幻象的指尖燃起，逐渐凝聚成金绿色的光带缠绕住魂灵那虚幻的躯体。紧接着，那光带陡然崩散，星星点点的光点渗透进魂灵的身体之中，隐匿不见。
魂灵没有动弹，他的表情看上去竟然有些好奇。他看着幻象，尽管对方的双眉紧锁。
“混沌魔法？”
“‘保护神’？”
不约而同地，他们一齐出声。
“居然成功了？看来是用在Thor身上了。”
“你也是混沌法师？哦，对了，你是我。”
并不需要对方的回复，他们又各自找到了答案。
在这个时候，魂灵第一次确信他与幻象居然真的是一个人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刻，魂灵终于想起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问题，他无法寻找答案，只能将疑惑与不解抛给久远的自己：“……你，为什么会制作出我来？”
在死去了那么多年之后，他奇迹般的找回了神智，吞噬了周围的灵魂碎片，将自己拼凑完整，有了一个虽然虚幻但又真实的身体，将宇宙中最强大的神王拉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他寄存于雷神的躯体与灵魂之中，没有半分不适，没有任何后遗症。
在这之前，魂灵一直都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灵魂力量太过于强大的缘故，他是连神王都无法撼动的存在，直到研究院中那名满身怨气的混沌法师宣告了他的身份。
他是一名保护神，是被他的本体分裂出来保护他人的魔法产物，他的寄宿体接受了他的存在，只因为他所代表的、所寄存的是制作者当年最美好的愿望与最纯净的情谊而已。他与雷神的灵魂相牵连，安静地等待着、沉睡着。所以他才会在死去多年后逐渐清醒过来，所以他才能够清醒地找回自己。
幻象抱住了自己的手臂，那是一个拥抱的姿势，但更像是一种强硬的封闭与拒绝。他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苍白而可怕的笑容，坚硬冷酷如同只能粉碎而不会融化的花岗岩。他的声音同样生硬：“我不知道。”
这是哄骗，也是屈服，更是回避。
幻象补充道：“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他并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那镇定到平板的声线描述着这样一潭死水的过往，“I think I know what I should do。”
“我不信。”魂灵诚实地向对方宣告自己的感想。他没有被迷惑，也没有不安。他冷静自持地说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也不是把无伤大雅的玩笑栽赃在Thor脑袋上。”
“哦，好吧，我只是想完成一项魔法，毕竟这种列为禁忌的魔法很适合我不是吗？”幻象的眼中阴影闪烁，勉强振奋了精神回应来自于自己的拆台。
魂灵不失尖刻地吐槽：“反正做再好也不会有人看见的。”
即使对再多的冷嘲热讽都能报以无视态度的幻象终于被自己的言语所打败，一丝狼狈在他的脸上浮现：“……我从来没发觉自己这么牙尖嘴利过。”
“大概因为你太能说了？”魂灵勾了勾嘴角。对方那双幽暗的眼睛并不能吓退自己，在这个充满凉意的夜晚，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感觉到震惊与恐惧了。
幻象也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眼前这个阴暗身躯正好是来自未来的自己，无论自己有再多种的谎言，再多的借口，在对方的眼中，大概也如清澈见底的溪流一般，永远也无法隐藏真实的意志。于是他不再言语，却也不再咬紧牙关。他看着对方，就如同对方正看着自己。在时间的两端，分站生与死的界线。
他依旧是自己，即使死亡也无法抹去这一点——他是能够从死亡黑渊里爬出来的生物。
当幻象保持沉默的时候，魂灵意识到也许自己可以代替对方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魂灵着重强调着。
幻象的眼神有些嫌弃，显然对魂灵的存在并不满意。
“你把自己折腾死了。”魂灵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是很自信地说道，“应该是这样吧？”
幻象鼻子里哼出了不屑的音调：“呵，抱歉，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嗯，比我看起来栩栩如生。”魂灵意味不明的说着。
幻象给了一个冷漠无情的微笑。
“你分裂了一部分灵魂制作出了‘守护神’，那就是我。”魂灵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音调说着。
幻象嘴角的弧度勾得吓人：“需要感谢你自己也就是我吗？”
“你将我纳入了雷神的身体之内，与他的灵魂相融。”魂灵叹了一口气，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使命，“你让我保护他。”
幻象绷紧了脸部的线条，表情冷漠而严肃：“那又怎样？”
“你与我都清楚这件事情的意义。”魂灵青灰色的脸庞足以令人恐惧，但他接下来的话语又令人觉得危险而可怕，只要一想到就会绝望的可怕，“你爱他。”
幻象静默地大笑着，无声而扭曲。
时空开始震动，雷声开始呼啸，虚幻的现实在时空长河的咆哮下无助地颤抖，浪花翻起映照出的是又一次来不及陈述的过往，跌落在半空中便打碎了所有凄切的哀嚎。
幻象按住了自己的嘴唇，不发一语的被时间所笼罩。
一刹那间，所有的幻象都已经消失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足以穿透所有的惶恐与悲伤攥住了魂灵的所有，他的阻止仿佛根本无法穿透时空的阻隔，所有的尖叫与怒吼都已经变成了不可抵达的水上花，在过往的时间之下打了个旋转儿，便就此消失不见。
我，见到了过去的自己。
而，过去的自己，发现“我”已经死了。
宫殿的震颤终于静默的终止，就好像是急切而焦急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平息，仅剩下徒劳的挣扎而已。
是你故意留下的这段影像？还是我们真的穿越时空，见到了在时间两端的自己？
魂灵完全无法想象过去的自己在发现“自己”的死亡后会是怎样，虽然绝对不会是如此平静的接受。而作为未来的自己来说，以自己的性格而言，大概即使是去死的时候都要再多拉几个人下水多挣扎一番才会安心的吧，当然最大的可能则是折腾着把别人弄死。但命运的悲哀也就是如此，“我”挣扎了，“我”折腾了，“我”死了。
如果，仅是如果，如果今天，“我”没有看到未来的“我”，我是否，还是会去看看冰棺，挣扎着准备逃脱死亡……
一种无意识的恐慌迅速的席卷而来，就好像“我”做了那么多，只不过是让自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而已。
这简直就是命运最无情的嘲笑了，是吧？
如此的平静，如此的虚幻。
魂灵默默的垂下了脑袋。
黑暗的厅室空空荡荡，魂灵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
“我错了，是‘我’爱他。”
魂灵慢慢地向雷神的卧室走去，他只是虚无的灵体，却走出了踉跄的脚步。
雷神依旧好眠，他的噩梦似乎终于被止住，抖动的脸颊沉寂下去，模糊的呓语被喉间所发出的叹息声所吞噬，他在睡梦中舒缓了表情。
魂灵来到了雷神的床边，他就这样看着雷神，他的手覆住对方的手掌。他无法感知那副身躯有着怎样的温度，也无从了解肌肤相亲的细腻触感。
魂灵沉默着，有什么话语在喉间挣扎着不肯涌出，他颤抖着握住了自己的手掌，看上去又脆弱又疲倦。
“我想休息了。”魂灵喃喃地说，他看着沉睡中的雷神，“我想你也不会介意的。”
他在雷神的身边躺下，身体深陷入床铺之中，就好像阴影附着在雷神的身躯一旁。
“Thor，”魂灵说，他的声音非常轻柔，即使是来自死亡的宣告，但依旧在房间内清楚的回响，“我爱你。”
清晨。
阳光再一次的降临，毫不吝啬地洒下了所有的温暖。
Thor睁开双眼，发现白色的丝带用一种很奇怪的形状飘在半空中，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感觉仿佛是凝固了一样。
Thor伸手将它握在了掌心之中。丝带颤了颤，有气无力的弹动了一下，便瘫在Thor的手里不动弹了。
雷神不得不把它捏到了自己眼前：“你这是怎么了？”
魂灵断断续续的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Thor的问题。
尽管魂灵表示了自己的拒绝沟通，而Thor却不能因此而放弃，尤其是当他昨晚上梦见了死亡。雷神已经无暇顾及眼前魂灵的异常，他还有自己的噩梦需要面对。
雷神深吸一口气，他试着想要坐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幸好声带还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因而他开口，声音如同闷雷般回响：“我梦见，那个霜巨人死了。”
魂灵如同鹦鹉学舌般呆呆地开口，显然还未回过神来：“霜巨人死了？”
“是啊，我梦见一个霜巨人死掉了，”Thor闷闷不乐地说道，这是一种无法派遣的压抑与忧伤，梦中的自己无助又懦弱，最重要的是，他抛弃了那个为他而死的人。
“哦，那真是很抱歉，居然死掉了。”鬼使神差的，几乎是嘲弄的口气，魂灵脱口而出，“不过你也应该习惯了吧？反正……都死习惯了。”
但是，这并不一样。
他放开了那个人的身体，没有将他安葬，也没有将他送回Asgard。
他把那个人留在了那片寒冷青灰的地方。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居然会把那个人一个人留下，那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剧情，也不是一直以来的向往，梦中的自己悲伤地得无可自抑，然而转头便抛之脑后……
雷神的身体愈发地紧绷，连指甲都掐进了肉中：“我居然，扔下他走了……”
魂灵感觉到有什麽东西梗住了喉咙：“是啊，看出来了。”
这种难以抑制的恐慌迅速的席卷了两个人。
可笑的是，就如同流干了泪水的眼睛只有干涩一样，连哭泣都仿佛变成了最遥不可及的梦想。
时间似乎抓得正好，魂灵正准备吐出更加恶意的言辞来嘲讽一下Thor迟来的罪恶感，然后他就被最初的那个词汇给梗住了。
“霜巨人……”魂灵迟疑了一下，他不敢确信，更不敢认定，可是幻象消失前的疑问却猛然间驻扎进了心头。
而雷神却以为魂灵是在询问，于是他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霜巨人。”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ACT: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