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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正月自打初一至上元的时节都是戏班最是忙碌的日子,作为玉家班的台柱子,陵越自是忙碌非常,可偏巧,越是忙碌越是事多,自经了那场冬雨,陵端却是病了,那脚上的旧伤似乎每到了冬日便叫嚣着,仿佛混着那旧时的伤烙在了骨子里,让人即便是想忘却都难。
      陵越便只得这么两头跑着,唯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得一个喘息的机会,疲累已经渗入了骨髓,哪里还能撇的干净。陵越便就是这么个人,素日里皆装得无事人一般,笑脸迎人,似是什么都没办法难到他一般,唯有到了夜里,方才能将那心里头的伤痕扒开了细细舔舐,然后捆上更厚重的白纱,让那些过往伤痕永不为他人知晓。
      陵端,是真的病得不轻,这素日里的汤药、诊金,哪一样不得几个钱,甚而有时钱也未必好使,有哪一家的大夫愿意来给乐籍的戏子看病呢,这歧视的眼光,陵越哪里少受过。好在胡珊堂的铁老板是个实诚人,素日里对陵端这一家子也算的照顾,陵端的病方才稍有了起色。待得整个正月过去了大半,也便能下得地来走上两步,待到了柳枝抽了芽,陵端的病才真真算是好的差不离了。陵越这前前后后的一通忙完,已是到了二月中旬。
      “白老板来买梨花春酒么?”这京城望江楼的梨花春酒名号由来已久。望江楼本就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平日里招待的也皆是些显贵。而这梨花春酒便是这望江楼的金字招牌。即是这么个地界,这么个物件,要价自是不低的。早年间陵端名头正盛的时候,倒是常来常往,经常随着一些风流雅人在此斗酒。可现下却早非从前,陵端这一份琴师的工钱,尚不够买那汤药,陵越便成了这家中唯一的支柱。可这梨花春,怕是陵端现下里除了陵越外唯一的寄托,因着这价,往日里却也不敢买,便只到了陵端每年的生日,陵越是必定会来望江楼的。
      “再来上一只烤鸭,半斤牛肉,一并带走”思索了半天,陵越方说道。
      “好咧”小二招呼着“您先坐着,东西立马给您准备好”
      心知小二是担心自己在这大堂里,为其他显贵发觉了不好,陵越也不为难,点头,便是寻了这一楼最是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这世上便是如此,要你时便千好万好,而厌你时那些原是好的,也皆成了不好。心思纯敏如陵越这般似心有七窍的人,哪里能不明白,如是诸般不过只是因着他那乐籍的身份。
      陠坐下,陵越便发现,四周并着楼上都是些学子书生,三两成桌的聚酒畅谈,这才想起,今季恰是大梁三年一期的会试,真真是“业成早赴春闱约,要使嘉名海内闻”。细细推算下日子怕是刚刚出来那监院,尚还等着礼部榜文,金殿主试。
      这些原就与自己无关,陵越便也未曾过多关心,只一心等着小二打包吃食,好早一些回去。许是这邻桌的一群学子太过激扬的声音,连置身事外的陵越也被引去了注意。
      “听说了么?顺天府府尹王楚宜竟是被判了个满门抄斩的结果,听说是秋后行刑”
      “李兄此话可是坐实的?”
      “那还能有假不成?”
      “可惜可叹啊,想那王楚宜素来刚正不阿,不畏权贵,那确实是个清官啊,不曾想竟是落得个如此下场”
      “而今世上,段氏太后当权,外戚专横,真真是治世昏庸……”
      “我等来年若是能站的朝堂,定要辅助圣上,清明治世……”
      陵越听得这些言论,不由得会心一笑,心下暗叹“书生意气”。殊不知这笑竟是让一旁的学子们瞧了去。那些学子原不愿闹事,可见着陵越的束发后,却是张狂了起来。大梁朝对于身份氏族看的极其重要,这就是何以那些学子可以肆意辱骂陵越的原因,而那身份的表征便是那戴在头顶的束带上,圣上使金为色,皇族可使浅黄,而官员则以照品级使用绛褚色、褚色、浅褚色及杂褚色,士族学子使蓝色,平民为青色,而贱籍不论商、兵、匠均用玄色,唯乐籍者最贱,用白色束发。“我等士子在此言论国之大事,你一贱籍本应避开,你不避也就罢了,竟还辱笑我等?”
      陵越本就不愿闹事,面对这些学子自是不愿多做解释,况这些书生开口便是辱人之态,陵越便更是不愿与这些学子过多纠缠,免得纠缠不清,惹来更多注目。可那些书生见得陵越不搭话,便更是恼怒,辱人之言更是不绝于耳。周围便是围拢了一些看热闹的人,陵越本是想走,却被那群学子围着走脱不了。
      “陵越,你怎么在此处?”人群中不知何处出现的声音,陵越抬头一见,未曾想竟是欧阳少恭。一身月白色嵌银丝的华贵长袍外搭了一件白底浅黄色祥云文的罩袍配上头戴的琉璃玉点翠浅黄色发带,那人就这样站在人群中却也能给人鹤立鸡群的感觉。
      周围的人一见此人的装扮并着那浅黄色的发带,自是不难揣测到眼前此人的大约身份。便自发的做了鸟兽散,让了一条路予欧阳少恭。
      “坚城没告诉你,我定的是三楼的轩字雅间,还是你又迷路了?”欧阳少恭倒是十分自然的走至陵越身旁,仿佛说的便是事实一般。
      那群学子虽不知眼前这人是何身份,可那人身后的元勿等人却是京城中无人不识得,但见元勿等人对此人的态度,不难猜测出眼前之人的身份极其尊贵。那群学子见状,自不再为难,也寻了台阶下去。只是走时仍不忘说上一句“原来是个男宠”之类的言语。
      “多谢欧阳公子解围……”陵越笑着道谢,转身却是往那门口而去,似乎是打算提了吃食便离开的样子。
      “那人也太不给小王爷面子了”一旁的元勿作势要下人去拦人,却是让欧阳少恭阻了。
      低头看着陵越方才坐过的台子,桌面上水渍未干,方才他在楼上便已看到那人听了王楚宜的事后,便以指酌水在桌面上不知写了什么,本就好奇,经了方才那一闹,桌上的水渍已有些干了,却还能依稀看到略带风骨的笔迹,显现出那人的一身傲骨。
      欧阳少恭看向那人的背影,孑然的孤白,未曾想竟是有这般的风骨,这字迹似曾相见,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以指轻轻描画着桌面上那未干的字迹,欧阳少恭都未曾发现那触摸竟是带着温柔的调调,轻柔而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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