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离骚》猫一只

17、结局2

　　冷水镇，是西陲的一座小镇，为何叫冷水镇，便是连镇子上的老人们都已经忘记了。冷水镇真的很小，从东走到西，再从南走到北，端也只需费上半天的时辰。镇上住的也都是世代久居在这镇子里的人，时日久了，自然少不得沾亲带故的，于是，但凡镇子里哪户人家有些个红白喜事，也几乎都是全镇的大事了。
　　当然要说这镇子全然没有外来人自也不太可能，即便西陲地处边关，可这乱世之中，哪一处能得个安详，相较之下，到还是欧阳家治理的西陲更为安生些。
　　冷水镇是在欧阳家治理的西陲六省十八郡中小小的一个镇子，所以即便是有逃难的人来，可见着日子好过一些了，也多数会离开，去往更大的镇子或城市。
　　唯有小镇东边的陵家当家的，却是留了下来，开了个小小的酒肆，接待些来往歇脚的客官。时日久了，这陵家当家的倒也是和村里人都混了个面熟，要说这打京城来的陵家当家的，到真是酿酒的能手，利用冷水镇后的那一汪泉水并着泉水旁的几颗花树，竟是酿出了这远近知名的好酒——醉相思。
　　要说这陵家当家的，真是什么都好，长得好，待人和善，你说要赊着酒钱，他都说成，你说镇子上要修桥铺路缺了一点，他也二话不说便将钱给贴补上了，便是有什么流民伤兵讨要些什么，也极少看到陵家当家的说个不字。闲暇里倒是还会教村里的娃子们读个书写些字，这几年又收留了两个因战事缺爹少娘的孩子，时日久了，镇子上，大伙都知道，陵家当家的，是个善人，是个好人。
　　可要说执拗吧，这陵家当家的这几年可偏就是有一件事，是打定了主意不同意的。那就是说亲，要说这陵家当家的来了也有六年，虽说是比那少年儿郎上了些年岁，可人着实是好，便是有闺女的人家想与陵家当家的攀个亲事，可却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估摸着，这陵家当家的怕是个鳏夫，一来，陵家当家的执意不肯，二来，又怕提及人的伤心之处，久了，便也无人再提说亲一事。

　　陵越醒来的时候，天尚且还是蒙蒙亮的，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是怎样也改不了了，练完了嗓子，便去往后山的泉水提了桶回来，回到酒肆的时候，日头已经大光。
　　店子里的生意，有大牛二虎两半大不小的孩子照看着，陵越倒也是放心的，便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子下搬了张榻椅，闲闲坐了下来。
　　思索着等过了晌午，该去村长家送些回礼去了，再请村长去临县时顺带去趟驿站。
　　昨日里，村长从临近的大县回来，竟是带来了陵端的书信。信上说，陵果儿嫁的那户人家虽不是大户人家，对陵果儿倒是极好的，连着对陵端也很好，信上说，陵果儿快要生第二个孩子了，据大夫说是个男孩的可能性比较大，想着要是能让他给取个斯文些的名字便好了。为此，陵越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给孩子起名为翼。信上说，陵果儿嫁的那户人家托人给陵端说了门亲事，姑娘不错，也不嫌弃陵端的腿脚不方便。
　　此刻坐在树下，闭上眼睛，陵越的脑海里忆起了许多往事，忆起了段氏之乱时，他与陵端两兄妹是怎样逃出京城的，忆起他们是怎样来到江南的那个小村子，忆起了陵端在那个小院的门前对自己说的话。
　　其实，陵越是感激沁如长公主的，毕竟她真的将三人的命书还给了他，毕竟她离开京城的时候，留了笔钱给他，若非如此，他们三人哪里能打点了守城的士兵，逃将出去。若非如此，他们哪里来的盘缠逃到那个江南的小镇。
　　来到那个小镇的第二年，陵果儿嫁给了邻村的一个男子，而陵端则在小镇的东南角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
　　陵越还记得，陵端拉着自己的手，来来回回在那个屋子里走了三趟，陵越还记得，陵端珍而重之的对他说，这里是卧室，那里是厅堂，这里该如何摆放，那里又该如何点缀，可陵越也依然记得，陵端笑着放开了他的手，笑着说，陵越，我不想再当你的救命稻草了，陵越，这个院子里，没有你的房，也没有你的床。
　　陵越知道陵端说的是真心话，因为陵端对着他从未曾说过谎，他会不说，但只要说了，便一定不会是谎言。
　　第二日的清晨，陵越离开了那个江南的小镇，离开了陵端。那几年里，他走过了江南的雨镇，尝过了岭南的美食，看过了都市的繁华，最终，在这西陲的小镇落下了根，因为，这是那个人提及过的西陲，有连天沙，有冷弦月，还有那个人的气息。
　　即便村子再小，可外头的消息，留心依然还能知晓，陵越知道那个人已经是这天下的主人，陵越知道那个人平定了海域，陵越也知道，那个人有了第一个孩子——过。
　　真好，陵越这样告诉自己，那个人的心装着天下，所以才能让天下人过着太平的日子，这样安详，真好。
　　似乎是感觉到了周边的光线慢慢暗淡了下去，心想着怕是这西北的天又要变了，刚睁开眼睛，却看到了近前一张大脸“我无家可归了，这位好心的公子能收留我么？”
　　陵越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切，伸手抚上了那人的脸，却被那人狠狠的抓住了手，“我看过了，这院子小，就三间房，不过没关系，我这人不计较，和你一张床就好”
　　陵越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自说自话着，想笑，可不知为何，眼中有湿湿的感觉，那人抬手轻轻为陵越擦拭着泪，笑着说“对了，你可以叫我少恭”
　　被那人拥入怀里的时候，陵越才感觉到一些真实，从未想过他竟会找来，任由那人将自己的手执起，放在唇边亲吻，有什么在心底流淌，带着暖意。终于明白，有些事情，即便经历了磨难，流淌过了岁月，却终究不会改变，那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江山，社稷，后宫佳丽都不要了么？”
　　“不要了，那些，哪里及得上我家越儿”
　　“那今后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自然是你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