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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结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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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协彬禀告欧阳少恭,说是有了陵先生消息的时候,欧阳少恭便知道自己坐不住了,身还在这皇宫,可心早已飞到了那人身边。
可偏偏事与愿违,可偏偏世事无常,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王朝,百废待兴,在前朝遗骸上建立的帝国,暗处埋伏着多少影子,这些,欧阳少恭也知道。
一如欧阳少恭知晓,虽欧阳家得了这天下,可根基未稳,前朝的哪些余孽若不是看在欧阳家当家主母,现今的太后沁如长公主的情面上,哪里肯如此乖乖臣服,毕竟一个有前朝血脉的新帝才能稳住那些老人的心思,而西南刘氏,南岭月氏,虽然战败可实力犹存,此时的欧阳少恭哪里能如当年一般洒脱得说走就走,便是臣子们同意,那身居长清宫的太后也断然不会同意的。
锦娘被欧阳少恭安置在了后宫,成了这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虽中宫未立,这后宫由太后沁如打理,可贵、德,淑、贤四夫人之一,对于任何一个女人,只怕都是天大的恩宠。何况是锦娘,何况是曾经沦落风尘的锦娘。
沦落风尘,是的,沦落风尘,当年欧阳少恭与长公主匆忙离京时,哪里能顾及的上锦娘,待得京城乱了,玉家班也散了,留给锦娘的,便也只剩下这一条路。不,也许当时其实还有另一条路,陵越曾经劝过自己,离开京城,和他,和陵端两兄妹去乡下避难,可锦娘却未曾答应,她不想让陵越看她笑话,即便她知晓陵越绝不会笑话她。
谁都未曾想到,即便是锦娘自己,那个成为帝王的男人竟然会从京城的窑子里将自己赎了出来,带入了这皇宫,封了淑妃,恩宠有加。所有人都羡慕着锦娘的运气,所有人都嫉妒着锦娘的得宠,可锦娘却知道,这个帝王之姿的男人,之所以留着她,也许只是想告诉世人,欧阳少恭是多么长情的一个人,又或者,这个男人仅仅只想留住当年那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所以,每一回欧阳少恭来,锦娘都会说那个人的故事,那个人学艺的时候如如何如何,练习贵妃醉酒的那个下腰的动作时挨了师傅多少板子,除了唱戏,那个人平时爱吃些什么,做些什么,读过些什么书诸如此类,锦娘也会做些点心,当欧阳少恭品尝时,便说这点心里的特别之处,自然,这特别之处也是那人想出来的。欧阳少恭很喜欢听锦娘讲这些曾经,即便知晓这不过是锦娘争宠的把戏,可这些远比其他女人的,显然更能吸引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的第一个儿子出生的时候,欧阳少恭排除礼部提出的所有的吉祥的名字,执意的为孩子取名—过。这是这个广纳忠言的帝王,第一次执意行事。
过,是错过?是过错?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猜想出为什么这个孩子要叫过,即便是孩子的生母,曾经的丞相之女,现今的少帝贵妃。只有锦娘,在孩子周岁的那一年,送了孩子一块略有些年月的剑穗。
欧阳过一天一天的长大,而欧阳少恭一天比一天的焦急,他急切的试图能一夜之间将所知所学都灌输给这个孩子,在欧阳过眼中,他是个亲和能干的帝王,却也是个严厉得可怕的父亲。欧阳过十四岁生辰的那一年,欧阳少恭离开了,没有人知道欧阳少恭究竟去了哪里,除了已为太妃的锦娘。即便锦娘也不知道欧阳少恭究竟去了哪里,可锦娘相信,他,只是去找他了。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欧阳少恭以为等着他的,会是那一袭白衣,一抹淡笑,欧阳少恭以为等着他的,会是一个回眸,一个拥抱,欧阳少恭甚至觉得,陵越会不会甩自己一巴掌,二十年,他让他等了整整二十年,现在,终于可以还给他,不是欧阳少恭,而只是少恭,只属于陵越一个人的少恭。因为欧阳少恭承载着太多的责任与使命,而少恭,却可以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是,欧阳少恭从未曾想过,等着他的竟然是一座枯坟,二杯浊酒,三缕青烟。
当远处的马蹄,惊醒了这个小镇的宁静,陵端,依然在为陵越的墓修剪杂草,其实哪里来的那么多杂草,只是陵端每一天都会来这坐坐,与坟墓里的陵越聊上许久,聊的自然也是这小镇里的琐碎事情,但陵端觉得,陵越一定会面带笑容的听他说。
陵端的小屋,就在山下镇子的西南角,离着这山上的墓地并不远,陵果儿已经嫁到隔壁的村子很多年,时不时的也会回来看看兄长,可有时话到了嘴边也只剩下了叹息。现如今,连陵果儿的孩子都已经进入学堂,可陵端却依然未曾娶亲。
欧阳少恭骑马奔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身青衣的陵端,靠在坟墓的墓碑前,直到欧阳少恭停在了陵端面前,陵端才抬头看了看眼前一身华服的男子,一如多年前,健朗,英气。
“越儿,等了你许多年”这是多年以来,经年以后,陵端对欧阳少恭说的第一句话。陈述着这个事实,即便这个事实让陵端有些悲哀。感情的事便是如此,陵端等了陵越许多年,可偏偏,陵越等了欧阳少恭许多年。
欧阳少恭觉得自己懵了,这定是一个不曾醒来的噩梦,越儿,怎么会不管不顾他,径自离开。有什么梗咽在喉咙,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唯留下一声苦涩的:“越儿……”
欧阳少恭最终还是决定留下了这个小镇上,在陵端的屋子旁另搭建了一个小小的屋子,这里,已经没有了叱咤风云的少帝,有的只是一个叫做少恭的男人。那个男人也如陵端一般,每日里上山,在坟边坐上许久。那个男人也会自言自语的说着许多,却不是这小镇的事情,而是这二十年来的所经所历,说西关冷月,说塞外风云,说南岭美景,说京城繁华,说他想他,一想便是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