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孤行》今乐

19、第十九章 坦白

　　云影离开老房后，并未急着回学校。思绪纷乱的她缓步走过老街时，不经意间看到了停在茶馆门前的宝马车。那是杜谦的车，证明他人在茶馆。

　　云影站在路对面，犹豫良久后决定今天就找杜谦说明白。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她已经想通了一切。在感情世界里，她一直是个失败者。她当初之所以同意与杜谦试着交往，只是因为她太孤寂。她希望杜谦能带自己走出故步自封的心灵城堡，一起迎接阳光。

　　可是，事实证明，与自己相比，杜谦在感情上更加缺乏安全感，他才是真正需要走出阴霾的人。她愿意帮他打开心结，但并不是以他期望的方式，所以她必然会带给他失望。

　　云影走进茶馆时，与一个打扮时髦、年轻漂亮的女孩擦肩而过。女孩身上的香水味很浓，云影下意识地一瞥，只觉梨花带雨的对方十分眼熟，待要细想，那女孩已经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走远。

　　云影站在原地，略感诧异时，有人在她身后轻咳了一声，回过头去，杜谦粲然一笑，眼中依然充满欣喜。

　　“云影，你可真是稀客，不知今日光临有何贵干？”

　　云影无奈地笑笑，“你现在方便吗，我们谈谈？”

　　“当然方便，我正好也有话和你说。”

　　杜谦转头吩咐了前台几句，随之把云影带到了两人一年前重聚的雅间。云影故地重游，心中亦慨叹光阴如水，三十岁大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跨过去了。这一年她不仅在事业上毫无建树，还背下了一身情债，丢不掉，扯不开，不胜其烦，好在今日就能终结。

　　两人坐下之后，杜谦有条不紊地烧水、烫杯、沏茶，动作熟练而优雅，云影几次想开口都被他举手阻止。

　　末了，一杯香气馥郁的热茶呈到面前，云影才得以开口，“别麻烦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你终于想好怎么拒绝我了？”杜谦端着冒着热气的紫砂茶杯，眉眼间俱是笑意，却让云影心中发寒，笑里藏刀也不外如此。

　　“我只适合做你姐姐，不适合……”

　　“我姐死了好多年了，你还活着，所以你不能当她。”杜谦放下茶杯，神色自若。

　　“那只做朋友也行。”云影早预见到了眼下的困境，只是未想到杜谦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固执。

　　“你会和沈奉做朋友吗？”杜谦说到此，眼中的寒意再难掩藏。

　　“会，为什么不会？”云影的倔脾气再次抬了头。锋芒毕露的杜谦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但她也不会轻而易举受制于人。

　　“那证明人总是会变的，十年前他是你最讨厌的人，现在都能握手言和，我这个七年前被你拒绝的人，又为什么不能重新接近你照顾你？你宁可给沈奉机会，也不肯给我？”

　　“这样对比没有意义。”云影握紧仍冒着热气的茶杯，指尖却止不住地发凉。

　　“云影，你要说什么，全在我心里装着，我要说什么，你却未必清楚，能否让我把话说完？”杜谦一改之前的针锋相对，口气无比诚恳。

　　云影默然，她和杜谦走到今时今日这般境地，自己不是没一点责任的。她恨自己之前太过优柔寡断，但于事无补。

　　“与你分别的这七年，我没有单着，更没为你守身如玉。你拒绝我后，没过一个星期，我就处了第一个女朋友，然后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连我爸都看不上我，说我每天乱搞。但我一没强迫，二没染病，三没搞出人命，都是你情我愿。”

　　云影面色不改地听着杜谦的讲述，心却被他的话揪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痛。

　　“我的女朋友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穷，越穷我越喜欢，我喜欢给她们花钱，花钱装扮她们，看着她们从丑小鸭一步一步蜕变成白天鹅，真是蛮有成就感的。”杜谦说着说着，也自嘲地笑了起来。

　　“杜谦，别说了。”云影不想再听下去，杜谦太过坦诚，但也用诚实铸就的利剑深深刺伤了她。

　　“她们也都很爱我，有好几个还信誓旦旦地非我不嫁，我也愿意结婚。但到最后，还是剩下我一个人，想知道为什么吗？”

　　云影没有说话，只是眼含心痛地看着兀自微笑的杜谦。

　　“我说我没钱了，只能靠她们养我了。我也的确没钱，我家的钱全归我爸一人掌控。这样一说，我从金主一下变成了瘟疫，她们全都对我避之不及，没有一个人留下来。就在刚才，最后一个也走了。想想也真是好笑，千金散尽却连一颗真心都留不下。”

　　杜谦说着，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其实，只要有一个人，肯说一句同甘共苦，我就认命了。我得不到我最爱的女人又能如何，至少我还有一个真心爱我的女人。但是很遗憾，自强不息、艰苦奋斗的顾云影这世上只有一个，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云影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的胸口闷得厉害，就快不能呼吸。

　　“云影，这就是我七年来所有的不堪和荒唐。我知道你回来、工作、恋爱、分手，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我不敢再靠近你，因为我知道自己早已配不上你。事到如今，我更加不会逼迫你，让你痛苦，请你原谅我之前的冲动幼稚，那只是一时的情难自已……”

　　云影轻轻点头，她不能再坐下去了，这个令人心碎的房间她多一秒也待不下去。

　　云影起身要走的瞬间，杜谦隔着茶案抓住了她的手。云影浑身一颤，杜谦的手竟比她的还凉。

　　“云影，有句话早该对你讲，只是我不敢也不好意思，如今再说……”

　　“你说吧。”云影背对着杜谦，肩膀微微发颤。

　　“云影，我无法让你成为我的第一个女人，但只要你愿意，你永远是我最后一个女人。”

　　“忘了我，好好生活。”

　　云影挣开了杜谦的手，拉开了雅间的门，蓦然出现在门口的沈奉，与她同样一脸意外。

　　大吃一惊的云影马上回头，杜谦的眼中早不见了之前的伤感，转而又是幽深的笑意。

　　“姐夫，你来了，甜甜一会儿就到。”

　　“你同意阿奉见甜甜了？”云影心内七上八下，面前的杜谦让她捉摸不透，但她知道他有多恨沈奉，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既然说法律还了他清白，我就相信你，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赎罪。”杜谦说得波澜不惊，但在听到云影唤沈奉阿奉时，指甲都掐进了手心里。

　　云影下意识地看向沈奉，沈奉也略显担忧地看着她，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一个甜美的童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小舅，你在哪儿？”

　　迎面跑来的甜甜俨然是二十年前的杜鹃，云影真想张开双臂拥抱儿时旧友派来的小天使，但沈奉先于她做出了动作，他单膝跪地，执住了甜甜的双臂，眼含泪光，欲言又止。

　　甜甜显然被面前这位陌生叔叔吓得不轻，不停挣扎，甚至伸手向云影求救。沈奉马上放开了甜甜，他站起身，侧过头，轻吸了两下鼻子。

　　“小舅，我怕！”甜甜几乎是扑到了杜谦怀里，但一双机警的大眼睛不停瞄着沈奉和云影。

　　“甜甜别怕，这是顾阿姨和沈叔叔，是妈妈以前的好朋友，尤其是沈叔叔，今天要带你出去玩，我昨晚和你说过的，你都忘了？”

　　“姥姥说过，姓沈的都是坏人，我害怕，我不要去！”甜甜就快委屈地哭出来。

　　杜谦见此，抬头看向沈奉，“甜甜从小就胆小，要不等下次吧。”

　　“好！”沈奉的声音低不可闻，缠着纱布的左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对蝴蝶形的粉色发夹，正犹豫要不要走过去送给甜甜时，云影从他手里接了过来。

　　云影走到甜甜面前，不顾小姑娘的躲闪，动作迅速地戴在了她头上，“甜甜，这是沈叔叔送你的礼物，多漂亮！沈叔叔是好人，你不要怕他！”

　　杜谦拥着半信半疑的甜甜，意味深长地看着云影做完一切。

　　云影说完，也不多停留，转身走出了雅间，亦没有多看沈奉一眼。

　　“杜谦，谢谢你。”沈奉万分不舍地看着女儿，小姑娘却越发害怕。

　　“我不是为你，没什么可谢的。”

　　沈奉听言，没再多说，转身快步走远。

　　“小舅，好疼！”甜甜不停拨着杜谦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一时失神的杜谦这才反应过来，“对不起，小舅太用力了。”

　　“小舅，这个顾阿姨会不会成为我的小舅妈啊？”甜甜再不见之前的胆怯，一脸调皮。

　　杜谦不以为意地笑笑，低声道：“小舅妈说不准，我只怕她成为你的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