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君可知》夜寒幽月

69、问案四

　　包拯与陈清锐的对话让听起来文绉绉的，让陌溪有些头疼，恨不得他们现在就对话完全。“包大人难道不认为此事颇有荒缪之处。”“何以荒缪？”“那章洛来到我郑州府辖境，逞凶斗狠在前，复又杀人毙命于后，经本府细细审理，人证物证俱全，杀人动机也极为明显。所以本府才将他定下杀人重罪，那章洛之妻若是认为另有冤情，为何不来本府申告，而远赴开封府，这岂不是舍近求远、舍本逐末。那妇人岂不是认为本府不清不正、不能不廉，不能为她平冤做主，而唯独开封府可以，唯独包大人可行。”陈清锐咄咄逼人的姿态让人讨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和谐。“本府并无此意，这些话可全都是清锐兄一家之言。”“包大人若无此意，又岂会劳师动众远来郑州，开门见山就询问章洛一案，难道包大人心中只有你自己才是清正之人，他人都是贪顽之辈；只有你自己才是廉能之吏，别人都是庸儒之员。”陈清锐的话咄咄逼人，让人听来非常刺耳。白泽快要忍不住出手了，却被旁边的展昭阻止了。“清锐兄之言，无乃太过愤激”“并非愤激，而是实情，包大人，这些年来，你我同朝为官、同级同品，清锐可有得罪包大人之处。”“没有”“包大人可是认为我清锐为官曾有不清不廉、不公不正之处。”“没有”“包大人可是认为我学养有限、才能不足，治理小小的郑州府可有不当不宜之处。”“没有”“好，既然全都没有，为何包大人不理治下之政务，而远赴郑州府，当面质问章洛一案，这岂不是折辱本府、轻蔑本府。那岂不是显示包大人你心中只有开封府，乃为天下第一大府，其他各府反而都要屈于你包拯之下。”陈清锐语气尖锐，咄咄逼人的感觉让陌溪非常不爽。

　　陌溪本来对这次郑州府之行不是很理想，却没想到这个陈清锐不识好歹，要不是白泽不想报出身份，他早就教训陈清锐了。“清锐兄方才质问之犀利不亚于利刃，责备之严酷。不过，包拯扪心自问此来郑州丝毫并无轻蔑之情，折辱之意。皎皎此心但请鉴察”“哼”“眼下包拯也想请教清锐兄几个问题”“包大人想问什么？”“那杀人嫌犯章洛与清锐兄可是有前嫌旧怨”“自然没有”“那神医叶云可是与你有前恩旧情”“当然没有”“那章洛之妻章云娘可曾来到郑州府击鼓鸣冤”“确实没有”对着包拯的请教，陈清锐的气势渐渐降了下来，而包拯的气势升了上去。“既然你与章洛并无前嫌旧怨，你却如何忍心将他刑伤致如此之重，他一再熬刑却仍坚持不肯画押，这其中当真别无内情。你为官多年自命清正，难道连[恤民如子]这四个字也不会书写、不知其意。”“那章洛杀人——”陈清锐想要反驳，但被包拯一下就打断了。“且慢，待本府把话说完，章洛宁死熬刑，你非但不另求察查、澄清真相，反而再三用刑，只因你执迷于[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对章洛长相之粗犷不文，后又曾打架于前。因此，你对他早已先入为主、成见已深，也因此才昧于真相，只知道用刑，不知道其他，如此这般，怎堪称能吏二字。你与叶云既无前恩旧情，却为何对他的供词深信不疑、不加求证。只因你自命清正，因此刚愎自用，自认以叶云之乡绅名望，不可能亲手杀死自己一手调教的爱徒。一厢情愿，不查究理，如此为官又怎配清正二字，那章洛之妻章云娘之所以舍近求远、舍本逐末，迢迢跋涉远赴开封，乃是因为对你的审案之道、用刑之酷失去信心。难道你居然不懂得忠君之道首在取信于民、体恤于民，如今民心已去，你非但不知，反而以酷治而沾沾自喜，以民惧而洋洋自得。难道你居然连[自古清官多酷吏]这句话都未曾知晓、未曾听闻、未曾自惕，本府方才所言固然多有得罪，可是为官之道本当如此，[君子爱人以德小人爱人以细]虽不敢说以春秋大义责备贤者。不过，逆耳忠言，只因为珍惜你我同僚之谊、惺惜之义，本府苦心，你可明白。”

　　陈清锐被说得哑口无言，没有一点反驳的余地，就连在一旁的众人都在心里为包拯竖起了大拇指。陈清锐无语反驳，但却恼羞成怒大声呵斥。“包拯，你住口，为官之道我自有一方，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包拯来教训我。章洛一案，原本是于我郑州府治下，与你开封府无关。”“错了，只要有关之人前往我开封府击鼓鸣冤，就与开封府有关。”众人都明白陈清锐这是赶人之意，但包拯不达目的不罢手。“如此争论，了无结局，总而言之我陈清锐的案子你包拯休想插手过问。”“事到如今，包拯已非插手过问不可”陈清锐被包拯堵得无话可说，不再与包拯争论。“来人，送客”“是”包拯见状，只有请出尚方宝剑了。“陈清锐，你果真刚愎已极、狂妄无度，枉我包拯曾经敬你、重你。”“本府已经送客，难道你要在郑州府成为恶客不成。”先礼后兵，既然陈清锐不领情，包拯只好请出尚方宝剑了。“王朝、马汉”“在”“恭请尚方宝剑”“是”这下陈清锐有些慌乱了，气势更是降到了低点。“包大人，你，你这是小题大作嘛！”“皇上子民，人人性命如金，何谓小题大作”包拯接过王朝手中的尚方宝剑，站得笔直（虽然包青天的身材看不出来……）“尚方宝剑在此，有如圣上亲临，焉能不跪”在陈清锐的带领下，郑州府一众只得下跪。“万岁万岁万万岁”“圣上御赐尚方宝剑，包拯奉旨得以便宜行事。陈清锐，你可知道，你可遵旨。”“本府知道，本府遵旨”

　　陈清锐只有咽下这心中的一口气，他的不甘也只要能被压下，他也没有能力再阻止包拯插手此案。“你可听清楚了，自此刻起，章洛杀人疑案交由包拯接手审案，全权处断。陈清锐，你服是不服”“本府，既然如此，本府怎能不服”“起来吧”“谢包大人”“如今那章洛人在何处”“在郑州府大牢里”“本府先要前往一探”“包大人，你乃当朝堂堂二品，何须…”包拯打断了陈清锐的话“错了，当朝二品又当如何，难道就不是母生父养，就不是血肉之躯，那章洛熬刑一个多月，如今不知已经是何等模样，本府焉能不前往一探。”郑州府大牢中，印入眼前的事一个浑身血迹斑斑，衣衫褴褛邋里邋遢的男子，已经有些看不出是何等样貌了。包拯看了一下陈清锐，陈清锐对此有些难堪，他狠狠瞪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王捕头。谁也不敢说话，包拯示意展昭，展昭理解似的走进章洛。“章洛，章洛”一声声把筋疲力尽的章洛唤醒，章洛的回答有气无力。“怎么样，再来啊，今天又换什么花样，老子照样熬……”众人见此惨状，眼中有着一丝怜悯，陈清锐见包拯看他，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章洛，我是展昭”章洛闻言，趴在牢房中的章洛缓缓地抬起了头，视线有些模糊地望向展昭说话的位置。“展大人，您回来了”“还有包大人，包大人也来看你了”“包大人？这怎么可能，包大人怎么可能会来看我这种人？”章洛说完把头低下去了，他不敢相信包大人会来看他。

　　陌溪对此人暗自佩服，看到章洛那满身伤，熬刑一个多月，要是换了其他人，也许早就屈打成招了，这章洛还真是一条汉子。“本府包拯”章洛闻言立马抬起了头，连忙爬着向前到了牢门，双眼睁大看着包拯。“没错，连死黑的，你是包青天，你是包大人。”章洛说完话，连忙磕头，很快就把自己的额头磕出了血丝。“好了，不必再磕了”章洛闻言费力地抬起了头，那双眼带着无限的希望以及期待。“章洛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只会磕头。包大人，我好冤哪”章洛说到这里潸然泪下，王朝搬来一根凳子，包拯坐了下来，语气低沉，对章洛来说这是安慰的声音。“章洛，不管你是冤是直，本府既然已经接手此案，总会审个水落石出。是非对错，各有交代”“多谢包大人，章洛给大人磕头。”“不必了，本府有话问你”“是”“你刑伤如此之重，难道说展护卫来过之后，他们对你仍然继续用刑。”“一点不错，就像…就像一天三顿，顿顿不少，有时候还外带宵夜。”包拯闻言猛然看向陈清锐，展护卫也看向了陈清锐。“陈大人，你曾当面答应展某停止刑讯”“不错，我确实答应过，也确实下令停止。陈清锐猛地看向王捕头，可是你违抗我令擅作主张。”王捕头就在陈清锐身边，凑近陈清锐低声说道。“属下，属下只是想让章洛早日画押认罪呀！”章洛闻言，骂起了粗话。“你这狗娘养的，你恨不得把我……”章洛刚想还骂些什么，就被包拯打断了。“章洛，不得口出秽言”“是”

　　包拯随后看向陈清锐与王捕头，语气严厉。“有此可见你治下不严，这王捕头枉顾上命、滥用私刑，残忍之心财狼不如，你打算如何处置于他？”“既然此案已由包大人接手，应由包大人全权发落。”“本当如此，王朝、马汉”陈清锐闻言，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在”“摘去他的腰刀，脱去他的官帽，先将他也押入牢中听后处断。”“是”王捕头被王朝、马汉带了下去，带下去的途中嘴里还向陈清锐讨饶。“大人，属下可是对你忠心耿耿的……”陈清锐把目光撇向他处，直到王捕头被带下去，这才把目光放了回来。众人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章洛身上，包拯继续问案。“章洛，本府问你，既然郑州府人证物证俱全，都说你杀死叶云之徒周沛，你却为何宁愿受苦熬刑，也不肯画押认罪。”“包大人，草民真的没有杀人，那叶云说得都是假话、谎话，偏偏陈大人信他不信我。”包拯闻言看了看陈清锐，见陈清锐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草民要是杀了人一定认罪。”章洛为人虽然粗鲁，但是一条汉子，没有做过的事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若是你当真未曾杀人，那周沛又是因何而死？”“是叶云杀的”“可是凶刀却是你所有”“当时那把刀插在桌子上。包大人，杀人是死罪，草民知道，草民也怕死。可是就算砍头，也不过只痛那么一下子。您不知道在这里受熬刑，可要比砍头痛上千倍万倍，可是草民宁可熬刑，也不愿被人冤枉。因为…那对不起我娘，对不起我老婆。包大人，请您相信草民这辈子，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包拯看到章洛的这副神情，心里还是有些相信的，但口中还是说出了官腔。“本府信或不信，自会另有斟酌。不过有件事，本府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是否杀人，从此刻起，再也没有人会以刑讯加诸于你。”章洛闻言甚是激动，连连磕头。“多谢包大人，多谢包大人”包拯阻止章洛磕头，“本府回开封府之时，自会押你同行，待升堂重审问明是非曲直之后，你再磕头不迟。”这边包拯问案，那边叶云与自己的管家正在商量怎么度过这次危机，本来杀人案件已经结案了，可是包拯一来就准备翻案，这让叶云有些担心。包拯一行人除了郑州府大牢，就直接前往叶云的宅院，这次的案件还要找叶云对一下证词。一路上陌溪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包拯问案，把护卫的身份做到了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