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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来敲门的不一定是客人 ...

  •   阿牛经他这一说,不由也疑惑起来:“说来以前却也并无谁来找过先生……先生,你为了躲避仇家,藏得还真好,这回莫不是终于被人找到了吧?”
      “咄!”盛仙一瞪眼,“休得胡言,待朕去看看再说。”
      阿牛撇撇嘴,没好气道:“恭送陛下。”
      可千万别是高家兄妹啊……盛仙一路念念有词着,踏入了前厅。却是来者何人?一位身形颀长白衣公子立于堂下笑意盈盈,旁边还有个灰衣人坐在一边悠闲饮茶。
      “楚公子?”盛仙一拍脑袋,就想起了这位白衣公子大名。见来的不是高家人,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即整颗心又悬了起来——这人来历不明,再加上个不曾谋面的陌生人,此二人寻自己一个小小算命先生是何用意?再者,他们又是怎样寻得自己住址?
      楚流芳彬彬有礼一揖道:“大师有礼。”
      这功夫盛仙眼神已在旁边那兀自品茶的灰衣人身上绕了一圈,登时怔了一怔,话也忘了回。要问这人是何模样,能让老神在在的盛大仙作此反应?有诗为证:
      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仁剪秋水。
      明月为肌雪为衣,花容何必为男子。

      方正愣着神呢,抱着纸墨笔砚的五缺撞进来了,笨手笨脚撞到了桌子,发出好大一声,瞄瞄盛仙,又顾忌着客人在,默不吭声地站到一旁,不过这回算是把盛大仙的魂唤回来了。
      盛仙发觉自己半晌没回话,那楚流芳正眼含笑意看着自己,顿觉几分尴尬,轻咳一声掩饰道:“楚公子,不知你这是……?”
      他有意无意话说了一半,待对方来接,然,楚流芳仍是目光哂然地看着自己,并无开口打算,他不由再瞟了一眼那灰衣人。却见这人饮毕了茶,漫不经心放下茶碗,正拨弄着碗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盛仙的目光,眼神不知看向哪里,一边又慢悠悠开口道:“大师既然为人指点迷津,替在下测个字如何?”
      盛仙下意识道:“施主请。”说着冲五缺做了个手势。
      五缺见盛仙冲着他比划,一脸不解地指指自己鼻子:“我?”
      盛仙恨铁不成钢道:“我叫你把笔墨放上来!”
      五缺恍然大悟,忙不迭地把手里那堆东西摆到灰衣人手边的桌子上。
      灰衣人拿起那支笔身断了一半的毛笔,看了看那不平整的断口。
      盛仙只觉得冷汗直往下淌。
      然,灰衣人并没什么表示,甚至表情也未曾变过一变,便移开目光,挥毫落笔如云烟,绮秀山水生纸间——当然,后半句是这位盛大师的想象。
      盛仙赶紧拍拍自己老脸:你是个有家室的人,不要胡思乱想!
      这厢灰衣人已收笔,五缺颠颠儿地捧着那张纸递到盛仙面前来,写的何字?纸上正正四字行书,遒劲有力——“涧外青山”是也。
      盛仙一把夺过那纸,感觉清醒了大半,打方才起在自己脑海里旋绕不歇的身影也终于安定,归成眼前这一位面无表情的灰衣人。
      “二位是何来意,不妨大方说明白,在下或可指点一二。”盛仙冷声道。
      灰衣人脸上蓦地腾起一抹笑意。
      糟了。盛仙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只见那人霍地起身,像楚流芳一样一揖,姿态风流万千,直晃得人眼晕,对盛仙道:“大师,初次见面,在下陆染风。”
      从刚才起一直默不作声的楚流芳笑出声来,似是忍耐许久一般,边笑边开口道:“无孔大师,依我看,不妨由我们指点你一二可好?”
      陆染风又坐回椅子上,手臂轻轻搭在一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道:“这宅子的主人……好像不在呢。”
      盛仙绷直脊背,感觉有汗珠从颈项滚落,一路在背上蜿蜒。
      “大师,既然要大方讲明白,你且听我说个故事。”楚流芳接道,“话说有这么个家境无忧的公子哥,生活富足,惬意无比。忽有一日这公子哥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庙里,心惊不已,坐起一看,旁边是浑身血迹的母亲。从母亲口中他才得知,偌大家业一夕之间竟都化为虚有,雕梁画栋丹楹玉墀,绿窗灯影金丝宴馔已一并淹没于血光火影中。家中上下数百人,最后只落下这两个活口,这也是那执行者不晓得这位母亲乃是当年江湖名动一时的‘遁地蛟龙’,虽则嫁人之后不再露面走动,却仍有当年那天罗地网皆可破,无人知我去何方的本领,然,为了护得爱子周全,饶是这神通广大的遁地蛟龙也被逼到了绝路。”
      盛仙只在那里听着,面上阴晴不定。楚流芳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饶有兴味地盯着他面色,盛仙踌躇一下,道:“你说的这是二十年前的南明王一案。”
      “不错,”陆染风接口道,“南明王之子后来成立的秘密组织,叫做青山会,便是取这玉玺上刻字的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的便是这活生生的故事。”
      “皇家做事,竟有如此疏漏,实乃奇事,只是二位和我说这个,不知是何用意?”
      “大师莫急,当年先帝以反叛之名一夜之间卸了南明王所有势力,其后不久便因病驾崩,传位给尚且年幼的新帝,正是壮年体健的先帝,如何突然病重?这其中,尚有诸多故事可讲。”楚流芳笑眯眯道,“不过今日在下只说一件,大师你可知兰寻剑其人,是何来历?一个堂堂钦差,却甘于在此当个小小捕头,一当就是大半年,大师与他朝夕相处,可曾知晓这人底细?”
      “寻剑是什么人,倒不用你来提点我。”盛仙隐隐有了怒气。

      楚流芳仍然笑着,慢声道:“罢罢,我只告诉你,先帝他仍在人世,其他的,大师你想必不用我多说了。人心是世上最难看透的事物之一,此中真意,不可言表。”
      盛仙沉默了片刻,也不知想些什么,又道:“二位公子莫不是与青山会有关?”
      楚流芳微微摆手:“非也。大师若要问我们来历……”他眼波一动,瞟了陆染风一眼,又笑道:“不过两个渔翁罢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盛仙登时就想到这一句,心中回转,道:“二位公子显然是知天晓地的神通人物,在下佩服。然,无论是宫廷之争还是武林之事在下都并无兴趣,恕我愚钝,不知二位来寻我,和我讲这一通,究竟有何深意。”
      说这话间,陆染风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盛仙坦然回望,就见他微微颔首,道:“大师,兰寻剑究竟是你什么人?”
      盛仙一愣,就听他继续道:“在下只是看不破你二人关系,心中疑惑。若有不便,你可不必回答我,但我想知道事实。”
      “他是我娘子。”盛仙也继续坦然。
      闲来无事在厅堂后门听墙角的阿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盛大爷您的脸皮真是天下无敌。
      那二人却是没什么反应,楚流芳闻言只道:“旁的话我们便不说了,大师你不是糊涂人,晓得在下指的是什么。我等今日来亦是一番好心,然,大师你话已至此,在下只能祝你们二位地久天长千万意,一曲一觞相偕老。”
      盛仙眼皮也没动一下,腆着脸道:“多谢多谢,彼此彼此。”
      楚流芳的面色一僵。
      一直支着头歪歪坐着的陆染风正了正坐姿,目光轻飘飘在室内荡了一圈,荡得盛仙禁不住又有些神游,他方才慢悠悠开口道:“既然来这一趟,不请大师给测个字,实在太浪费,你说是不是,流芳?”
      楚流芳没回话。盛仙道:“施主你不是测过了么?”
      “那个不算。”陆染风道,说罢又拿起笔,在桌上余下的一叠纸上取了一张,片刻之间又一挥而就,五缺这回倒是麻利地去捧了那张字来给盛仙看。
      还是一手流利行书,泼墨未干三个大字“楚流芳”。
      盛仙表情严肃地审视了很久,道:“绿水疏林倒影回,琪花瑶草遇涸旱,急急回首,莫误前程,三山并立难出兵,河口遇险忌右转,春雪成时,百事定。贫僧只能说到这里,之后便看施主造化了,阿弥陀佛。”
      陆染风嘴角一扬:“大师,你也并非传闻中只会招摇撞骗之人。”
      这话说完,他站起身来,潇洒抱拳,竟就转身向外走去。
      楚流芳同样抱了抱拳:“大师,我们此行志在必得,不过在下还是愿你有幸看不到兰寻剑输得太惨的模样。后会有期了。”

      二人身影消失在门外后,盛仙蹙起眉头,念道:“如此看来,娘子处境危险,可这两人来告诉我这些,又是何意?男人心,海底针呐……”
      一面摇着头一面往回走去,五缺抱着纸笔慌忙跟上,胖脸对着盛仙咧嘴一笑:“少爷,刚才那两位少爷长的真是好看!”
      盛仙漫不经心道:“绑来给你做大小老婆?”
      五缺眼神疑惑,显然没听懂盛仙的话。
      盛仙停住脚步,想说什么,又刹住了,道:“罢,我看你卖身给人家人家都不一定要。”说罢脚不沾地地继续往前了。
      五缺挠挠头,赶紧小跑跟上。
      诸君想必在猜,盛大师他这日晚上,必定是百感交集,难以入眠,这也难怪,虽楚陆二人说的话不能尽信,然,一日间听了这许多看似合理而又离奇的故事,任谁都要辗转反侧。
      差矣,差矣。

      这日半夜里,管家阿伯起夜,向后院茅房摸去的时候正撞上这位盛大爷,鬼鬼祟祟背着个包裹,正轻轻合上自己房门。
      阿伯睡眼惺忪:“小盛,你这是嘛去?”
      盛仙被吓了一跳,回身一看,尴尬一笑道:“管叔,晚上好啊,来上厕所啊?”
      阿伯一听,清醒了,怒道:“别老叫我管叔!管家就应该姓管吗!我有名字!”
      盛仙诚恳地点点头:“是,是,我先走了,不打扰您上厕所。”
      阿伯冷哼一声,看着盛仙走到墙边,麻利地翻了过去,不见了,才负着手昂头走向茅房。
      过了一会阿伯从茅房出来,走回盛仙房门口,踌躇了一会,一拍脑袋:不对啊!这么晚了他出去干嘛?还背着包裹?还翻墙?这明显是……离家出走嘛!
      管家阿伯当即跑去前院放开喉咙嚷道:“不好了,盛先生离家出走了!”
      阿伯虽然上了年纪,仍然是中气十足,如此这般喊了几嗓子,就见乒乒乓乓吱吱嘎嘎,各个前院仆从的屋门先后开了。
      阿牛揉着眼睛问:“管叔,你说什么?起火了?”
      阿伯再怒:“我有名字!我不姓管!”
      “好好,”阿牛敷衍道,“你刚才说什么?”
      阿伯又重复了一遍。
      阿牛歪头想了想,哦了一声,砰地又关上了门。其他几人见此,也跟着关上了门。
      阿伯气得胡子都歪了:“几个吃白饭的,关键时刻一个顶用的都没得!”
      住在最边上的五缺还敞着门,愣愣地看着管家阿伯,这会似是终于明白了阿伯的意思,开口道:“管叔,少爷他不会离家出走的,他,他最喜欢兰少爷了。”
      阿伯狠狠瞪去一眼:“说多少次了我不姓管!你如何连点记性都长不起的?每天吃下去的东西都长哪里去了?有那功夫不如把自己脑袋里的水倒一倒!”
      骂了如此一通,阿伯顿觉神清气爽,转身回屋了。五缺一个人站在原地,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是在数落他,哭丧着脸站了半晌方才扁着嘴默默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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