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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再不起眼的人都会有人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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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院门盛仙才发现自己这一举动实是有欠考虑:其一要想从五缺处获得什么信息,实乃无用功,此番寻剑究竟是否出事不说,自己连从何找起都一无所知;其二又正巧遇上行动不便时候,况且,即便自己行动便利恐怕也难以顶上什么用。
要想救一个比自己还厉害的美人好麻烦啊,盛仙苦恼地托着下巴蹲在院门口思考。
对了!眼前突然一道金光闪过,若是去县衙一趟,岂不甚么都清楚了?
盛仙只拍脑袋,心道果然和五缺在一起会被传染白痴,丝毫没有嫁祸他人的罪恶感。
来到街上,正往县衙的方向走,就见一阵风从身边刮过——可不正是县上一队捕快,直直向前行去了。盛仙也不顾自己半伤残的身份,就跳着脚追去。
到了衙门口,捕快们早没影子了,大门紧闭着,门前两边各一个守卫,面相森严。
盛仙一跳一跳地上了阶梯,咧嘴冲两个守卫一笑。
这两人却也识得他,其中一个只摇头道:“你不是那个集市上给人算命的吗?此地闲人免进,难道你不知?”
盛仙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两位大人,我娘子有危险,专程来此求助啊!”
另一人奇道:“你娘子有危险?你自己怎不去救?”
盛仙道:“你有所不知,我娘子就是——”说到一半,他生生止住了话头,心道若是寻剑晓得了自己宣扬此事必然又不睬他了,还是低调为好。盛大仙完全没有考虑人家兰大捕头从来没承认过这个事实,这位大仙如此活在自己的小宇宙里,真乃奇人也。
面前两人一脸疑惑,等着他说下去,盛仙咧咧嘴,随口接道:“是——这里林捕快的表妹啊!我此番来正是要寻他一起去救娘子呢。”
听了这话,一人道:“莫不是那个林飚,林捕快?他那小身板,抓个贼都困难,如何救你娘子?更何况,咱个也未曾听过他有个表妹啊?”
盛仙道习惯性地摸摸胡子,道:“虽说是表妹,然,娘子亦乃一远房亲戚,加之为人不喜抛头露面,知道此事的人少也情有可原。两位大人,人命关天,还请放我一马!”
这二人对视一眼,为难地说:“就算你这么说,上面的命令也难以违背……你娘子,究竟遇到甚么祸事?”
盛仙张张口,正待继续往下编,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两名守卫立刻立正行礼。
当头一个出来的人,可不正是兰寻剑?盛仙见此喜上眉梢,刚要开口唤娘子,又想起什么,慌忙住嘴,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不放。
兰寻剑狭长眸子微微一闪,从盛仙身上掠过,未作停留,脚下一径地向前去了。
太好了,看来娘子他没什么事,盛仙这样想着。
那两个守卫行毕礼,在一旁却等得急了,道:“倒是说呀,你娘子出了什么事?”
兰寻剑显然听到了这句话,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加快速度向前走去。
盛仙正想去追,身后一人早先他一步:“寻剑,莫要逞强!还是到我府上养好伤再走!”
转头望去,这随着兰寻剑从门内出来的人,好像有些眼熟?
两名守卫见了这人,再度立正:“唐县丞!”
好你个唐县丞,以前就整日介以公事为由扣押我娘子,明显是居心不良!盛仙思及此,恨得牙痒痒,心道这个唐县丞必然不是善类,一定要寻剑远离他才好。
兰寻剑头也未回道:“多谢好意,兰某亦有居处,大人请回。”
唐县丞听闻此言,停住了脚步,却还切切看着他背影道:“那你路上小心!”
盛仙见此情景,对守卫道:“既然上面有令,我便不叨扰了,再去另想他法,此番多谢二位!”说罢狠狠剜了那唐县丞一眼,就向兰寻剑去的方向跑走了。
两个守卫疑惑地对视一眼,这人怎的说走就走?而无端端被瞪了一下的唐县丞此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自己无辜得很。
拐过一道弯,盛仙单脚跳着努力追上兰寻剑:“亲爱的等等我!哎哟哎哟……”
兰寻剑终于回头赏了他一道目光:“你怎在此?”
盛仙一边追一边呼哧呼哧喘着气道:“我,我听说你失踪了……就、就……对了,亲爱的你、你伤着哪了?让我看看……”
兰寻剑微微蹙眉,道:“无碍。”说着放慢了脚步。
“哎呀亲爱的让我看看嘛……”盛仙上下打量兰寻剑,并没见伤处,便道,“莫非伤在后背?要不然……”说着,不安分的爪子就开始往前面人身上探。
兰寻剑偏头看他一眼,轻巧躲开了那只手,并往前快走了两步。
这一下落空,盛仙身体顿时重心不稳,结结实实扑到了地上,一时间尘土飞扬。
盛仙翻了个白眼,装晕。
兰寻剑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扫视一圈,果断转回去继续往前走。
盛仙忙不迭地爬起来:“亲爱的你偶尔也有点情调好不好啊……”
这回兰寻剑再没放慢脚步,盛仙追到家门口时早已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喘一边继续追,直接追到了人家屋里。
兰寻剑端端坐在褐漆雕花木桌前,正好整以暇地啜饮新沏热茶。
盛仙喘匀了气,跳进来顺手关了门,嘿嘿一笑:“亲爱的你在等我啊?”
面对如此厚脸皮之人,也亏得兰捕头面色还岿然不动,淡然道:“你想多了。”
盛仙傻笑一阵,道:“亲爱的你还是这么害羞。”
兰寻剑喝茶。
盛仙早已老实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问道:“五缺说你失踪,真有此事?”
兰寻剑慢慢放下杯,轻描淡写道:“探案难免中计。”
“那就是真的了,是何方神圣敢对你下手?”盛仙愤慨。
兰寻剑摇摇头:“我不过一个官府衙役,怎来这一说?”
“十里八乡谁不知你兰捕头的威名,有你罩着,在我们这小县城里,哪有人敢轻举妄动?这来人必然是远道而来。”
兰寻剑听闻,微微一笑:“你言重了。然,今日这伙,确然并非本地人。”
盛仙看见他笑,难得地没脑袋当机,只面色凝重道:“是什么来头?”
“不知。”兰寻剑叹口气,道,“我们只擒住一人,回到衙门刚取下他口中布条,人便咬舌自尽了。”
盛仙听得此言一愣。
“不过,交手那些人功夫诡异,恐怕并非中土之人。”兰寻剑又道。
“疆外人士,来中原的不少,来我们这种小地方的……还真没见过。”
“故此,其中必大有玄机。”
“那你又是怎么被卷进去的?这次又是什么案子?”
兰寻剑微微转手,取出一块光华流转的玉玺来,这玺在他修长指间显得格外小巧精致,隐隐透明之中流露朱褐色光辉,螭虎钮,上雕玲珑玉龙,周边花纹繁复,一看便造价不菲。翻转过来,之间那上面行书刻着“涧外青山”四字。
盛仙倒吸一口冷气:“我的乖乖,这!”
兰寻剑看他神色,轻笑出声:“莫要误会了,这可并非皇家之物。”
盛仙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玉玺向来是皇家的东西,怎会出现在此?不过……要说这东西,确实有些奇怪,不像是皇家的规格,雕刻也未按传统的来,而且这上面刻字……”
兰寻剑此时也面有惑色,道:“按理,这字确乎不该是如此。”
捕头大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等他回神的时候,就见盛仙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饶是我们兰捕头这么淡定如斯的人,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作甚?”
殊不知盛仙他老人家老早把什么玉玺什么疆外人士抛到外太空去了,只道:“亲爱的,快让我看看你伤到哪了嘛。”
兰寻剑双眉一蹙:“没甚么要紧,大可不必。”
盛仙坚持不懈地往这边蹭:“别害羞嘛,咱俩什么关系,让我看一下又不会怎样……”
兰寻剑往后挪了半寸:“我还未说这玉玺来历,你又发哪门子神经!”
盛仙一双手早不知好歹地爬上对方衣领:“管他的玉玺,我要先看看我娘子伤到哪了……”
兰寻剑双眸危险地眯起:“谁是你娘子!”
哐的一声响,盛仙被毫不客气地扔出门外,跌了个四脚朝天,一时间周围是尘土飞扬不见君,街衢喧嚣走车马。
兰捕头这厢则半秒都没停,又是一掌空推出直接把门狠狠关上。
“哎哟哎哟……”盛仙呲牙咧嘴地站起来,吃痛地扶着腰,一边瘸着往自己房间方向走一边嘟囔着,“怎么回事,娘子最近特别害羞啊……”
——所以说这位爷,您思考问题的方式真奇特。
一步一挪回到房门口,就见一个胖墩墩身影立在一旁,盛仙被吓得差点没再跌一跤,把剩下没碎的那点骨头都碎了。
“五缺!大晚上的立这儿干嘛!”他没好气道。
“少爷,”五缺怯怯开口,“我怕你回来没药喝,给你剩了一半。”
盛仙听了这话只觉得大脑锈住了片刻,半晌才道:“叫你喝你还真喝……”
五缺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盛仙见了这表情,只觉得所有语言都塞在了半路,顿了顿,挥挥手道:“没事,你都喝了罢,我不喝……”
“……哦。”五缺反应了一下,端着药碗慢悠悠走了,盛仙无语地看着,只见他走出没多远就开始哼街边孩童那里学来的小曲,渐渐地开始蹦蹦跳跳,如此这般没几步,清脆一声响传来——药碗不负众望地碎在了地上。
“哎呀。”五缺看看被自己摔碎的碗,手足无措地蹲下来开始咬手指头。
这碗还能等到我回来真不容易,盛仙想着,哑然地转过头就进了房间。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春宵苦短日高起,盛老先生不早朝的日头高照,盛仙无比满足地伸个懒腰,就感觉全身的疼痛都跟着他一起苏醒了。
“哎哟哎哟……”盛仙在床上裹着被打滚,“朕决定今日不出摊了!阿弥陀佛,贫苦众生百万亿,诸佛护念莫待我,慈悲为怀,慈悲为怀……”
盛仙这一休假,就连休了数日。虽说没了高药公子纠缠,也没了孙小权等恶主寻仇,日子清净自在,可他却是整日唉声叹气。
要问原因,大抵是兰寻剑晚归的次日,就被一纸帛书召回了长安,至今未归罢。
于是五缺和院里诸位仆从就整天被盛大爷寻着开心玩,一般人知道的,自然是绕了道走,唯独五缺也不晓得躲,就成了盛仙整日作弄的对象。
这日,盛仙不知又是穷极无聊还是如何,在院里大树上贴了张纸,拿着毛笔就要给五缺讲授佛法自然。五缺盘坐在地上,一边殷勤给在他看来十分有文化的盛仙端着墨砚,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阿牛进得后院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他见怪不怪地叫了声:“先生。”
五缺和盛仙同时回头,五缺欢快地唤道:“阿虎!”
阿牛都懒得理他,冲盛仙道:“先生,有人来找你,说是要算命,正在前厅候着呢。”
盛仙把笔扔给五缺,奇道:“谁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这正是:等闲何事起波澜?心近地远终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