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之花》司马宣夜

9、发表会（5）

　　光一缓缓地扫视了一遍会场，冷峻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漠然。从聚集的人群当中，他看到的是惊叹和赞美、以及随即产生的欲望和狂热，他在心中轻蔑地嗤之以鼻。
　　这些人所要的、究竟是什么呢？是自己的能力、还是自己的外表？在他们之中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地把自己当作一个拥有生命和思想的独立的个体，而不是仅仅当作一个工具、一台机器、或者……只是一个漂亮的人工玩偶……
　　他觉得这真的是很讽刺的一件事。如果他的制造者没有赋予他自由的思想，那么他的脑子里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只会单纯地走过一个Fatima应有的生命轨迹。可是偏偏，他的父亲给了他思考的权利和自由，却也在同时，给了他伴随这份自由而来的烦恼。
　　他和自己的两个弟弟一道，走下展台，开始在会场的人群当中走动。按照例行程序的规定，Fatima应当充分与前来参加发表会的全体骑士进行接触，以便从中选择主人。在接触的过程中，骑士们也可以向Fatima介绍自己，以吸引优秀的Fatima的注意。一个优秀的Fatima是会吸引各方骑士争相夺取的，而每个国家和骑士团，也都会希望能够得到更加优秀的战力，包括骑士、Fatima和MH这三个方面。
　　当他看到Yama.P的眼神在一个肤色白皙的年轻骑士的身上流连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选定了他命中注定的主人。他淡然地笑了笑，定睛注视着用各种各样的目光包围自己的人群。在那些希望能够得到他的人当中，确实有许多是优秀的骑士，拥有强大的力量和坚韧的内心、品行端正、声名显赫。然而他清楚地知道，无论他们拥有怎样的名誉和地位，他们都不是自己真正的渴望。
　　他的心所呼唤的，就只有那一个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他，娇小的身材在周围高大的人群当中毫不起眼，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袍，虽然颜色靓丽但并不是正式的礼服。想必，原本无意参加发表会的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出席这种正式场合的礼服吧。他的目光也在看着自己，和其他的人一样。然而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那目光里没有贪婪和欲望，有的只是纯粹的惊叹和淡淡的忧伤。是的，忧伤。即使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他依然能够接收到他那双清澈眼眸中的忧伤，一如之前他反复拒绝自己时一模一样的深深的忧伤。
　　他觉得自己的心很疼，所以他移开了视线，假装自己并没有看到他。
　　他在人群中缓慢地走动。他看到了库伯鲁坎法国的伦骑士团年轻的骑士，礼貌地对着自己微笑。他知道他即将成为Yama.P的主人，他觉得最小的弟弟能够选择这样一位笑起来犹如阳光般纯粹的骑士绝对是个完美的归宿。
　　在经过古利斯王国的天照帝身边时，绝美的帝王那双鲜红色的眼眸凝视着他，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他心底的全部秘密，令他感到一丝战栗的恐惧。天照执起他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
　　“如果你能够来到我的骑士团，我会感到非常荣幸的，美丽的Fatima啊。”天照微笑着说，“当然，是和你的主人一起。”
　　他默默地点头回礼。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天照似乎若有所指的话。但他知道，自己从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可怕的气息，隐藏在他华丽柔美的外表之下。
　　当他来到诺耶·希尔提斯骑士团一行三人的面前时，他的手被紧紧地拉住了。长濑智也收起了一向嬉闹不正经的样子，郑重地对他说：“小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努力成为一名伟大的骑士！”
　　他给了长濑一个巨大的白眼，低声说：“你死心吧！我讨厌有一个个子比我高的主人！”
　　长濑立刻恢复本性，用沮丧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笑了笑，把自己的手从长濑的手中抽出来。三年前在Johnny桑的研究室里的相识是光一和长濑友情的开始。最初把光一当成是骑士的长濑用他的豪爽和直率赢得了光一真诚的友谊，后来在得知光一的真实身份之后，长濑便一直希望光一能够成为他的Fatima。平心而论，长濑确实是个强大的骑士，也会是一个非常好的主人。然而光一非常清楚，自己的内心深处，从未有过把长濑当作自己的主人、相伴一生的想法。从未有过。
　　然后，他终于来到了那个唯一令他有那种想法的人面前。
　　堂本刚的身边站着两位来自南太阳系的知名骑士，他也全都认识。他们都是Johnny桑的朋友，他虽然和他们没有过直接的接触，但他也曾经从Johnny桑的口中听到过他们的名字。中居骑士俏皮地冲着他笑：“你就是Johnny桑一直藏起来不肯给我们看的宝贝呀？难怪！看到你，才真是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舍得把你‘嫁’出去！”
　　光一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瞬间有一种吐糟回去“我又不是女的嫁什么嫁啊！！？？”……的冲动。可是他忍住了。他知道只要一离开Johnny桑的那间研究室，自己就不能表现出自己没有精神控制的样子。如果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会惹上麻烦的不仅仅只有自己本身。
　　一旁的木村骑士明显比自己的同伴要稳重得多，笑着对光一打了个招呼，也没有多说什么。光一的目光随即落在了两人身旁的堂本刚身上。
　　他看着堂本刚，堂本刚也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却谁都没有说话。他从刚的眼睛里看到的依然是那种清澈的忧伤。凝聚了许多复杂的情感，充满歉意地看着自己。他忽然淡淡地笑了。
　　只是淡淡的、轻轻的一笑，周围的人群顿时掀起了一阵惊诧的波澜，令他感到有些莫名。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淡淡的一笑在旁观者的眼中是怎样惊艳的风景，犹如在一片苍茫的冰原上刹那间出现的照亮整个天空的融雪之光。
　　然后他轻轻地拉起堂本刚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缓缓地在那只手背上印下了一个吻。
　　人群再度哗然。即使是男性的Fatima，也不会对女骑士做出这样的动作，光一知道自己的举动是非常危险的。而被他当众行了吻手礼的堂本刚同样惊愕不已，愣愣地看着他。他再度对着他微微一笑。他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明白，自己这样做的含义，只是想和他好好地道别。
　　“如果你真的那么不喜欢我……”
　　他看着他，无声地这样说。从他眼神的反应中，他知道他看懂了自己的唇语。
　　就这样结束吧。如果他的心里还对从前念念不忘、如果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自己，那么，他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他所厌恶的存在。反正，只要接受了手术，自己就能够彻底地忘记他了。
　　他转身，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甚至连长相都没有看清的人问道：“你愿意做我的主人吗？”
　　“哎！！？？”对方惊呼，“我……是我、我吗！！？？”
　　“是的。你愿意吗？”他用冰冷而机械的声音问道，无视周围的哗然与骚动，也无视于身旁愕然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的心很疼，犹如撕裂般的疼。他只是安慰自己，很快、很快就会结束了，这份疼痛、连同这份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