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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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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牡丹,天下闻名。
早在隋代,皇家园林西苑已开始大量种植牡丹,武则天贬牡丹至洛阳后,更是盛名远播。正如欧阳修《洛阳牡丹记》所云:“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洛阳鲜花在此时成为“贡花”,其中以牡丹为最,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遂成倾城盛事。寺庙、私人园林竞相开放,城内城外俱成花山香海,引得四方游人云集。今岁花会恰逢武林大会前夕,各地名流齐聚,繁华景况更胜往昔。
三月初八一大早,端木容甄与陆岑康便沐浴更衣,用罢早点,带足银子,施施然坐上马车往花会去。沿途浩浩荡荡,行人皆为赏花踏春而来,或乘轿或骑马或结伴远足,一时车马塞途。
陆岑康探头望去,红男绿女,人面桃花,相映成趣。盛装出行的人们仿佛争奇斗艳的群花,为平时素净的街道增添了绮丽多姿的景致。他瞧得眼都花了,忽问端木容甄:“你多大了?”
“再过两年就三十。问这作甚?”
陆岑康偷偷笑了笑,不无得意地打趣:“你这人钱多得像天上星星,长得也不算难看,怎会连半个老婆也没娶着?这里姑娘多得是,要不要我替你相一、两个?”
端木容甄又好气又好笑:“老婆有娶半个的么?”
“咦,你也蛮风趣的嘛。不过我是说真的,你若没这心意,我索性为自己挑选挑选。”他目光溜溜,直往身着彩衣的少女堆中扎去。马车继续开动,看到目不暇接处,陆岑康急叫起来:“端木,让他们赶慢些,那边的姑娘……”
端木容甄笑着摇头,却并不吩咐马夫,在陆岑康的抱怨声中,终于夹道芳菲满目,花会主场地“移玉园”已近在眼前。移玉园为洛阳首富陈赛时的私人花园,但见极目处粉花翠叶,耸黄压紫,凝红依碧,佳丽娇花互相映照,令人屏息。陆岑康没功夫再耍嘴皮,瞪直了眼看个不歇。
两人下了马车,刚到移玉园门口,横着两队龙头帮弟子,在那里一一盘查游人。陆岑康一阵恶心,低声骂了句:“真像死耗子,天天窜出来惹厌,我看了就生气。”
端木容甄知他心意,却道:“那我们管他家的闲事,岂不是应了那句不好的俗语么?”
陆岑康没好气道:“你就爱和我斗嘴,老是长他人志气,灭我的威风。真不知道是哪辈子欠你。”
端木容甄笑道:“我几十个亲戚里,就属你最有趣,不和你斗嘴,还找谁去?”
两人通过盘查,随人流缓缓挪进园内。陆岑康走了几步,回头望望,又道:“他们干吗总是防贼呀,贼喊捉贼,也不知到底想抓谁。”
端木容甄若有所思道:“洛阳官员放任龙头帮胡作非为,由此可见,傅德为此次武林大会下了大功夫。”
陆岑康吐出一口闷气,嚷道:“好端端地,我们可是看花来的,为这些混帐生气,可不值得。走,不去管它,我们看花去。”
流水、月台、竹洞、荷池、花岛、镜潭、方桥……移玉园内的亭台楼榭处处置满了怒放的牡丹,共达万余株之多。花海涌动,红波绿浪,两人只觉心情舒畅之极。有一株白牡丹前拥挤了数十人围观,两人也赶去凑个热闹,却见那株牡丹花开竟有千朵之多,花大盈尺,透出红晕,如仙子玉肌,艳丽不可方物。人群中识货的人啧啧赞道:“这可是极品的刘氏阁呢,难得难得!”周围人点头称是。
陆岑康茫然不解,偷问端木容甄:“他说什么……六十格啊?”
端木容甄摇头,耐心解释道:“是刘氏阁,指的是‘刘氏居之阁下’,据说是隋末一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刘氏女子所种。她自幼爱养白牡丹,家人过世后就在长安入了空门,所种牡丹花繁叶茂,富丽堂皇,人称刘氏阁。”
陆岑康点头道:“有意思。下次我种个陆氏阁出来,也要做牡丹的名品。”
端木容甄笑着睇他一眼,陆岑康又道:“不然种个芍药名品也成。”
人群中有个青衣少年故意放大声音,问周围人等:“各位兄台,这株牡丹比起丽花楼的头牌,牡丹姑娘如何?”
“牡丹姑娘国色天香,多才多艺。这株牡丹虽好,怎比牡丹姑娘之万一?”
“是啊,牡丹姑娘是咱们洛阳第一美人。不止是洛阳,我看,称得上天下第一!”
有人附和,有人不以为然,却听一个声音冷冷道:“没见过世面,凭她的姿色,也敢称第一么!”
先前那青衣少年显然是牡丹的不贰之臣,闻言诧异道:“哦?她算不上第一?试问洛阳城内,还有哪位小姐及得上她?”
答话那人是个中年男子,长得有股书卷气,神情陶醉地道:“我前日见到一位姑娘,只远远瞥了一眼,唉,足足傻了半个时辰。我的老天,那才是人间绝色,简直没法子相信洛阳也有这样的美女!”
其余的少年齐声嘻道:“当真?怕是你眼花吧!”
那中年人急道:“哪里是眼花,我亲眼见她进了李家的大门!当时可不止她一人,身边还有好些侍女。李家那三位公子恭敬地跟什么似的,你不信,上李家问去。”
端木容甄暗自忖道:“洛阳李家是洛阳最大的武林世家,弟子众多,连龙头帮都给他们几分面子。那女子不知是何路数,好大排场。”
陆岑康凑到他面前,贼贼地笑道:“怎么,听到人家貌似天仙,你也动心啦。”
端木容甄瞪他一眼,不过要说他两句也是白说,陆岑康转眼就忘,还是省力气为好。
繁花丛中,有三三两两的武林人士穿梭其间,赏花作乐。好在两人在江湖上并无名气,不至于老是被人拉住寒暄,乐得逍遥自在。正走过三座小桥,往园内更深处去时,忽地一阵大乱,园外冲入十几个身着青衣的龙头帮弟子,个个手执兵刃,为首那人叫道:“龙头帮在此捉拿反贼,闲杂人等站过一边。”
陆岑康跺脚道:“扫兴,扫兴,每次都来打岔!”
本来嬉笑的人群静下来,几名弟子快步冲向一个老者。那人本来故作镇定,此时脸色大变,忽地跃起两丈,从众人头上掠过,几个起落,眼看就要逃之夭夭。陆岑康正为他庆幸,空中一个丽影飞扬而起,白光一闪,那老者长声惨呼,跌下地来,呻吟不止。
丽影悄然落下,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身彩衣光鲜夺目,更衬得她美貌动人。有三、四个弟子立即将那老者捆上,骂道:“有二小姐在,你也想逃,不是找死吗?”
端木容甄立即多打量那少女几眼。陆岑康道:“二小姐?她是傅德的女儿?”端木容甄低声道:“不错,她叫傅钟燕,据说在龙头帮人人都怕她三分,为人心狠手辣,在洛阳也算一霸。”陆岑康讶然地看着这位美女,暗道可惜。
只听傅钟燕冷笑:“齐云武,你好大狗胆!竟敢背叛本帮,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老者齐云武狠狠啐了一口道:“齐某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这死丫头,做傅德的帮凶,早晚死得比我还惨。”
一名弟子抢起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住嘴,敢对二小姐胡言乱语!”
傅钟燕神色不变:“可惜,你看不到我死的那天,我倒可以慢慢看你怎么个死法。”
齐云武哈哈大笑:“死就死罢,我不愿为虎作伥,将来总会有人知道我是死得其所。”
傅钟燕从袖中倏地抽出九支银针,语气悠闲:“我偏不让你死得这么轻松。”齐云武面容瞬即转灰,嘴唇蠕动,想说话又终没有说出口。傅钟燕弯下腰,右手迅速地在齐云武胸胁肩背处抚了一圈,冷笑道:“我要你有口难开,武功尽失,做个废人。这就是叛教的好结果!”
游人们各个目瞪口呆,脸有骇色,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直到她带着一班弟子抬走齐云武,方才敢动。临走时,傅钟燕的眼光有意无意在陆岑康脸上停了停,让他心惊肉跳。
端木容甄道:“你看这位二小姐如何?”
“人比鲜花,心如蛇蝎。好好一个美女,学人家打打杀杀,出手如此狠毒!唉,真可惜。”陆岑康口中满是不屑,心里却觉得奇怪,这女子仿佛在哪里见过。
“你猜她别人不看,惟独看你两眼,是何用意?”
若在平日,陆岑康一定说“她看上我了”,此时却绝无这兴致,冷淡地道:“谁知道?”
“看她出手,精通暗器,想必她看出此地还有一位暗器的大行家。”
陆岑康想起昨日是出道来第一次与人动手,在萧映雪面前弄了个难堪,情绪更低。“我哪算什么行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没听过吗?”
端木容甄失笑道:“我没听错吧?你几时变谦虚了?”
陆岑康“哼”了声道:“我像自大的人吗?老是看扁我。”
他抱怨声刚毕,一名龙头帮弟子已快步朝两人走来,向他施礼道:“这位公子请了。”陆岑康莫名其妙,还了一礼。那弟子道:“我们二小姐叫小人来和公子说句话。”
“你是说刚才的那位小姐?”
“正是,刚才那位就是我们龙头帮傅帮主的二小姐。她让小人带话说,她看出公子是位高手,想约公子今日申时到白马寺相见。”
陆岑康想也不想:“你去跟她说,本少爷没空。”
那弟子大惊:“公子爷不答应,小人可不敢回话。求公子爷放过小人,小姐动怒的话,小人就没命了!”
陆岑康怒道:“我偏不答应,你有命没命关我什么事?”
那弟子吓得扑通跪倒,连声哀求。陆岑康见状唯有息了火气,无奈道:“行啦行啦,我知道就是,你回去吧。”那弟子大喜,朝他一拜,飞奔而去。
端木容甄叹道:“这些龙头帮弟子,平时耀武扬威,可听到二小姐的名头,还是个个噤若寒蝉,可见……”他说到此处,忽然看了陆岑康一眼,偷笑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陆岑康捅他一下:“你鬼笑什么?”
端木容甄板起脸道:“我哪里笑了,有什么事值得我笑么?”
陆岑康冷冷地笑了一下,故意笑得阴森森,“你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