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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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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下雪,或许是因为把围巾借给了忍足侑士,又或许是跑得太急冲了风……回到房间的理花没过多久就感到不对劲,太阳穴一胀一胀的痛到不行,鼻子喃喃的透不过气来,就连视觉都变得摇晃模糊。直觉告诉她,感冒要来了。所以,没有吃晚饭,她就从梧桐那里讨了感冒药服了早早地睡下了。
忽冷忽热,口干舌燥,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且来得迅猛。理花安慰自己继续沉睡,不要醒来,挺过这一夜便什么都熬过去了。
迷迷糊糊地,额头贴上了清凉的温度,引得她不由发出舒服的喟叹。
意识混混沌沌,她倏地忆起一个陌生却令她记忆深刻的触感,也如现在一样,微凉、有力,是那人向她伸来的手。
——“如果你有能力成为迹部企业里一把名剑的话,中村六花,到冰帝来。”
……绅人先生。
对于在这个时刻想起这样的事情,理花只觉得自己可笑,出口却是抑制不住的咳嗽。待温水被灌入喉咙,才终于得以舒缓。
“……真的是你吗?”
她极力想睁开眼确认,眼前却只有一个个暗黄的光圈,恍惚一片。
没过多久,那令人怀念的温度又探上额头,理花不敢动,也不再尝试去分辨。她已经断定这是场梦,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坏,却在这时候,给予她一点安慰,一种力量。缓过一会儿,她又觉苦涩,断断续续想起自己在这里已经算不得六花,却还是被折服。
看来无论是六花还是理花,对于您来说只要尚有可用之处,断没有什么差别。明明当初,我并没有那么强烈想要活下去的意愿,您却硬是给我的生命加上所谓“欲望”的重量,如今想来,真是过分。就连现在也是,其实就那样离开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好。您却还是留下我,景吾……国光……您用一层层不会属于我的温度将我捆绑。
一而再再而三企图让浮萍奢望拥有落地生根的能力,还真是残酷啊。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理花的眼帘,理花恍惚地睁开眼,看到窗户边镶上金边的剪影。
“你醒了。”那声音随着脚步慢慢踱过来。
“……景吾?”她的嗓子哑哑的,发出连自己都陌生的声音。
“嗯。”
思绪像是断了片,理花记得似乎发生过什么,却无从忆起。发呆的时候,又被景吾贴上脸颊的一杯温水吓了一跳。
“能坐起来吗?喝药。”
“……哦。”
兴许是因为刚睡醒,兴许还有几分感冒未好的原因,理花迷迷糊糊反应了很久才应声。景吾看她一点点坐起来,接过水,吞了药。看昨天夜里因为热度而红扑扑的脸蛋已经面色如常,他才放心。
“以后生病不要硬撑,要及时看医生。”
盯着眼前的这个小大人一副说教模样,理花想了想,最终点头,“我知道了。”她实在是不想解释要一个习惯了自己料理一切的孤儿只因为一点点感冒发烧就去看医生是一个多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谁料,景吾竟一把从理花手里抢过空掉的水杯,咬牙切齿地喊道:“又在骗人!明明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嘭——
人已经跑了出去,木质大门被狠狠关上,理花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得苦笑。
她似乎总有惹得迹部景吾气得跳脚的能力呢,她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自感冒事件之后,景吾和理花之间的关系显得相当微妙,一切都像没有变化,却又有那么一线之隔。她想道歉,却又苦恼于事情的起因。如果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就擅自道歉的话,恐怕只会火上浇油。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小孩到底在别扭什么啊!
这一拖就一直拖到了圣诞节前夕,理花把唯一的一线希望寄托在了平安夜的圣诞礼物上。
终于到了圣诞节,一个在一年之中理花唯一会有所期待的节日。
一大早,理花就起床开始准备。礼物、贺卡、包装、丝带。
“骨碌碌,骨碌碌。”
当理花终于给礼物打好了可爱的蝴蝶结放在书房的桌子上,准备去叫景吾的时候,门外传来行李箱万向轮滑动的声音。
都这会儿了,是谁要走?去哪儿?
好奇之余,理花打开房门探头去看,景吾正站在拐角的回廊。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景吾也恰好回头,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起。
“景吾……你这是要去哪儿?”理花很是疑惑。
景吾先是愣了两秒,随后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英国。”
“啊啦,瞧我这记性,都忘记跟理花小姐您说了。”这时,梧桐管家提着又一个行李箱赶了过来,“小少爷今天要坐飞机回英国,和夫人、少爷一起过圣诞节的。这不,一忙起来就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给耽搁了。老朽的疏忽,实在抱歉。”
“唔,这样啊,没什么没什么。我知道了。”
面对老人的再三道歉,理花连连摆手。
“就是这样,接下来的几天,理花小姐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呢。”
“嗯!是啊,正好放个小长假。”理花不知道此刻挂在脸上的笑容有没有僵掉,不过看管家反应,应该还好。
“理花小姐是否需要老朽帮忙准备拜访手冢家族的礼物?正好趁着其他几个大家族的伴手礼一同置办了。”
“诶?不用不用,我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不知不觉,梧桐和理花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直到景吾突然踢了一脚身边的大箱子,箱子撞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我下去了!你们别跟过来!”
“景吾!”理花反应过来向前追了几步,可是景吾已经跑出去挺远,“……圣诞快乐。”
虽然明知道他已经听不见了。
自景吾走后,理花在书房无所事事地荒废了整个上午,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在这个亲人团聚的日子去打扰手冢一家。毕竟,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有她出现并不合适。
那么,哪里才是她真正应该到达的地方呢?
思考片刻,她有了答案。
提着一个大大的蛋糕走进病房。
“Surprise!”
除了医疗器械有规律的响声,没有任何回应。
“看我买了什么!Gesha家的蛋糕哦!就是那个出国之前也没敢奢侈一回的Gehsa家!今天走到那里突然就觉得没有比这样的日子再适合放肆一把的了,所以我就毫不大意地买了整个回来了哦~”
打开纸盒露出雪白的奶油上精致的裱花,理花一根根插上蜡烛,点燃,吹灭。
“对不起啊,我最近果然是过得太幸福,幸福到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了,最后才想起圣诞节其实应该要到这里来。小六花,圣诞快乐。”
自己面对着自己,自己和自己一起度过一个节日,自己给自己送上祝福,自己和自己分享一整个蛋糕。理花理所当然地做着,明明是这么荒诞的事情。明明是这么荒诞的事情,理花却如此理所当然地在做。
任何节日对于一个孤儿来说都是奢侈的。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过圣诞节的呢?——当甜甜的奶油融化在口腔,理花开始思考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难题,是从收到第一份圣诞礼物开始。
一本原著,一束鲜花,一件裙子,一架钢琴。绅人先生在资助这件事上实在是让人跌破眼镜的大手笔。坏毛病,欲望,各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萌芽,堆积,并一直持续到现在。
思绪及此,理花强迫自己停下来,凝视窗外夕阳的余晖打在病床上女孩沉睡的脸上。毫无痛苦的面容,微微起伏的胸口,她侧过脸压在六花的胸膛,心脏的跳动起伏有节奏,配合着机器上脉动的旋律像是在演奏一首没有停歇的曲子。
“呐,还活着呢。”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理花惊讶地回头去看,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是你……”
那人笑着,“我早该料到,你也会在这里。”
中岛志和把一个装饰精致的小盒子放在了中村六花的枕边,先是俯下身亲昵地在六花耳边低语了一声“圣诞快乐。”而后才直起身来对理花露出一个平和但疏离的笑容,“抱歉,我只准备了一份礼物。不过,圣诞快乐。”
“嗯?”理花还在一边傻傻站着,对于此时此刻中岛先生的出现毫无头绪,自上次求婚的事情以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面对面,“圣诞快乐……”
看理花迷茫的表情,中岛又一次露出了鲜有的温和笑容,“看来你很是疑惑。”
“是的,”理花茫然地点点头,“如果你愿意解答的话……”
“我只是在做一件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中岛微笑。
“……我不太懂。”
“第一年是一本《傲慢与偏见》,第二年是一束红玫瑰,第三年是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在此之前,每一年我都有向适龄的女孩子询问合适的圣诞礼物,根据大众品味去选择,却不知道收到的人到底喜不喜欢。”随着中岛一句接着一句的话语,理花渐渐瞪大了眼睛,然而,中岛的回答还在继续。
“第四年的礼物,我犹豫了很久,绅人先生是偏爱正统古典乐器的,但是女孩儿似乎偏爱吉他。但考虑到当时的情况,我擅自帮她做了选择。”说到这里,中岛的脸上划过名为怀念的神情,“第五年,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不过……我并不打算停止。”
其实,从中段开始,理花就明白了。只是,她还是不愿相信,内心仍抱着一丝挣扎,以及那一点点甚至连面对自己时都难以启齿的期盼。
“我……六花的那些圣诞礼物,都是您送的?”
“嗯。”
作为迹部绅人的贴身秘书,作为那人最为重要的左右手……理花注视着中岛平静无波的黑色眸子,那里沉淀着的东西她即使看不懂……是的,她早该猜到。
那么忙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