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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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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着我的手站起来,说:“你坐到沙发上去,不要乱动。”
我便看着他熟练地拉开茶几下的一个小抽屉,摸出一瓶酒精,一盒云南白药,一卷纱布,还有一包棉签。
“不用吧,很小的口子。”我有些轻颤。
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痛。想到一会儿酒精消毒的那种痛,我的毛已经立起来了。
“这边好几天没做清洁了,地上脏,不消毒怕感染。”他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抽出一根棉签沾了酒精。
“手伸过来。”
我索性把伤手背到身后去。
“叶心!”他拿着棉签走过来,执拗地伸出他的手。
这个时候,他是我熟悉的苏湛。
气场强大,霸道不讲道理的苏湛!
我怏怏地把手伸到他手心上。他轻轻握了,举起来放到唇边。
我心跳一阵加速。
人家只是朝伤那里吹了一口气。
我又一次自作多情,脸都红了。
他浑然不觉,只专注地向我手心那里吹气 ,一次又一次,只吹得人心痒痒的,浑身上下都舒坦起来。
就在这份舒坦之中,他手中的棉签轻轻地落在我手心之上,只一点点的痛,却迅速地被身上还荡漾着的舒服掩盖过去。
“是这里吗?”他一边继续轻轻点着酒精,一边慢慢以那里为中心向四周轻轻晕开。
“是……”我的声音估计只有自己才听得清。
他不说话,只伸出另一只手,小心地在伤口附近轻轻按了,又取过另一只备好的棉签再消了一次毒,才拿过云南白药,按着手把的位置小心地抖落了一些粉末上去。
“苏湛,不要对我这么好。”
我在看着他像包艺术品那样包好我那条伤口的时候,突然开了腔。
他原本还轻轻握着我的手,听到这话,手一颤,已然松开。他茫然地退了两步,腿被身后的椅子抵了下,他摸索着坐下。
“可是,你因为我……受伤了。”
他垂了头,绞起自己的双手。
“我可以自己处理好。我父母去世后,这些事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我想告诉他,我不仅能照顾好自己,也有能力照顾好他。可是我说不出口,我只能拐着弯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却根本没想到这些话听在他耳朵里却听出了些其他的含义。
“这么些年,你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他低哑着重复我刚刚的话,苍白的脸越发萧索下去,“女孩子,应该像花一样,被人好好呵护照顾着的……”
“就像你刚刚那样?”我盯着他的脸,忽然觉得也许这是个机会。“可是,苏湛,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就请不要对我这么好。你知不知道,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放不下。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放下吗?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离你远点吗?我也这样希望着。可是,你每每在我快要下定决心的时候给我这么来一下,把我的心吊起来了,又远远地把我推开,如此反复,我不仅放不下,还越来越,越来越……”
就是脸皮再厚,那三个字在嘴里重复了两遍,却不论怎样也接不下去。
而苏湛,似乎对我刚刚所说的话充耳不闻,只把头扭得更远,低喃的自语让我分辨了好久才明白。
他说:“一切……都是我的错。”
人家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照说我就是脸皮再厚也没法再继续了。可那天我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许是头一天晚上被丛锐讲的那个故事刺激到了,那心中脑中似乎只剩了一根筋:不论怎样,再不能让他一个人这样苦苦地撑着了。于是,再一句不经大脑的话冲口而出。
我说:“你有什么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觉得我脸皮厚也好,贱也好,无论什么都好,甚至,甚至,你就把我当晓宁都可以……我长得是不是有点像她?你就把我当他留在你身边吧,我要代替她照顾你一生一世……”
我真是亲眼看到人的青筋暴跳。
在我说出这么一段惊世骇俗的话之后,我亲眼看到苏湛额上的青筋凸出来,又凹下去,凸出来又凹下去,他用手狠狠地按着那儿,想打断我,可是剧烈的咳嗽突如其来,他没有机会。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知道我这样是有些自私的,我不应该让他这么痛苦的。可是,过了今天,过了这一刻,也许我就再也没有勇气和机会说出这些话,就让我自私一次吧。
“别……说……了”夹杂在咳嗽之中的破碎声音终于出口。苏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比死人还要苍白。
“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你走……走啊……”
最后两个字似已用尽浑身的气力,连手指尖都如风中的落叶,颤抖得厉害。
我的泪夺眶而出。抓起自己的包,逃也似地冲出了那间房间。
上电梯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一声低吼。短促而嘶哑,如同濒死的野兽垂死的呼号。我用手指紧紧地堵住耳朵,将那呼号死死地排除在神经之外。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天。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决定去找苏湛,去跟他说那些话,对我来说,原本就是去赴一场赌局。赌资是我全部的骄傲尊严和对爱情的梦想。现在,我输了,输得一无所有。更糟糕的是,这一输,恐怕连再呆在他身边的机会,也失去了。
我还能做什么?
街上的路灯全亮起来的时候,我拎着无数包吃的东西往职工公寓走。饱餐一顿,然后,收拾行李,回加拿大。
这是我经过一个下午的思考后为自己找到的出路。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我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走回到公寓门口,鞋跟却在门前的地上拐了一下,我伸手想扶住一边的草木让自己的身体稳定下来,却忘记了手上拎着的东西。
“哗啦啦……”包里的东西滚落出来。
我连忙去拾的时候,一只手已经先我落在了滚得最远的那个拉罐上。
顺着那只手向上,我看到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