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程一诺

3、第三记 从被三到当小三

　　希妍又接到谈音电话。
　　谈音埋怨：“你有那么忙吗？过年回家来也没得空和我见面聚一聚。”

　　希妍不忙，过年回家，除了走亲访友，能有什么忙的。
　　她在推托找借口，不想和谈音见面，她不知如何面对谈音，同情谈音！鄙视谈音！痛骂谈音！无论哪一种，她都不想，最好的，不过是渐行渐远，慢慢地成陌路人。

　　希妍和谈音从初中起就是同学，直至高中、大学，大学毕业后，天各一方，两人的联系却从未中断。

　　希妍有时恨谈音，恨谈音对她无话不谈从没隐瞒，如果谈音有所隐瞒，如果她听到的谈音的消息和其他同学听到的一样：谈音离婚后再婚，嫁给一个木材商人，生了一个儿子，夫妻恩爱。
　　那该有多好。

　　谈音离婚后和一个木材商人在一起，生了一个儿子，却没有结婚，那个木材商人有原配发妻，有一个女儿，谈音是小三，甚至，是最委屈最窝囊的小三，她和木材商人的原配住对门，木材商人两边留宿，单号双号，一碗水端的很平。

　　希妍不明白，谈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曾经的谈音是白天鹅，骄傲的公主，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大学毕业后，同学还在为工作奔波时，谈音在大学同学兼男朋友卫宁的父亲的帮助下，刚毕业就进了银行，卫宁家给他们买了房子，两人工作没多久结婚，生活很美满。

　　在一干同学艳羡的目光中，谈音闪电式离婚，当时，她的女儿刚周岁。

　　“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不清不白。”那晚，谈音打电话给希妍，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

　　情已逝，覆水难收，希妍除了陪着流泪，说不出话。

　　听到谈音离婚的消息没几天，希妍又接到谈音电话，她和银行里一位主任好上了。
　　那位主任四十多岁，家中老婆儿女齐全，而且，那主任又胖又矮，绰号三寸丁。

　　希妍大惊，劝她：“赶紧断了。”
　　“我不，我要让卫宁丢尽脸，老婆跟一个这么土鳖的男人好，看他在人前怎么抬得起头来。”谈音咬牙切齿。

　　希妍遍体生寒，意识到，谈音和那主任偷情竟然是不避人耳目。

　　“你作贱自己，想让卫宁丢脸，你不觉得可悲吗？你这么做，只能让人觉得卫宁跟你离婚原来是有理由的，不是他的原因，而且，你想过那个主任的老婆没，你曾经被小三破坏了家庭，为什么还要做小三？”希妍苦口婆心。

　　谈音轰轰烈烈的偷情丑闻没有动摇到卫宁，卫宁毫无压力再婚了，直到这个时候，谈音才崩溃了。
　　原来她心中一直认为，卫宁会回头求她原谅的。

　　为了不成为笑柄，谈音只能抓住三寸丁那根救命稻草。

　　三寸丁拍胸脯保证，回去和糟糠之妻离婚，跟她结婚。

　　三寸丁真的回家闹离婚了，然而，没离成。
　　他不爱老婆，却爱儿子，三寸丁的儿子逃学不去上课，上网吧通宵玩游戏，只三天，三寸丁就屈服了，在老婆儿子面前指天就地保证，再不和谈音来往。
　　三寸丁很有气概地说到做到。
　　谈音的工作本来就是卫宁父亲给安排的，媳妇变成陌生人，又在眼皮底下让卫家丢尽了脸，卫宁父亲抓住谈音作风不正派这个辫子，利索地将她赶出银行。

　　谈音走投无路了，回去求卫宁，想和卫宁复婚。

　　“当时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同意跟你离婚也只是想让你冷静一下，然后我们就复婚，可是你跟那样肮脏的一个男人在一起，我的脸丢不起。”卫宁说。

　　真心假意无从考证，谈音痛哭流涕，服安眠药自杀。

　　她没死成，在医院里，遇到了木材商人。
　　木材商人送怀孕五个月的妻子到医院做引产手术的。
　　他妻子给她第一胎生了个女儿，他想要个儿子，B超发现这一胎是个女孩时，毫不犹豫逼妻子把孩子打掉。

　　希妍第一次听谈音说起木材商人时，谈音对木材商人的不屑溢于言表。
　　“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这样重男轻女，他那个老婆太窝囊了。”

　　谈音后来怎么和木材商人搅和在一起，又怎么被金屋藏娇的，希妍只听了个大概，谈音想细说，她已不想听。

　　大约是，木材商人很有钱，财大气粗，每天给妻子送吃送喝时，顺便把同病房的谈音也照顾到了，各种昂贵的营养品，进口水果等等。

　　木材商人老婆比谈音提前出院，老婆出院后，木材商人也没停止跑医院，这回，是照顾躺病床上没亲人搭理的谈音。

　　谈音出院后，两人就住到一起。

　　谈音和木材商人的感情路经历了四个阶段。

　　干柴烈火如胶似漆。
　　这个阶段谈音坠入爱河中，甜蜜得天天唱小调，告诉希妍，木材商人要和妻子离婚要跟她结婚。

　　猜疑厌憎吵闹撒泼。
　　木材商人和三寸丁一样，没离成婚，木材商人不喜欢他妻子，也不喜欢女儿，可是，他的寡母一直由妻子侍奉着，母亲说了，如果敢离婚，就不要再回家，木材商人蔫了。

　　进退不能泥足深陷。
　　谈音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做了个让希妍想和她断交的决定，怀孕，她要给木材商人生一个儿子，只要有儿子，木材商人的母亲也会站在她这一边。

　　回头无岸苦苦煎熬。
　　谈音如愿生下一个儿子，这时候，木材商人的母亲也去世了，没人阻止男人离婚，可男人却不愿离婚了。
　　最初的激-情过后，谈音在他心中就是一个婊-子，无名无份就能给他生儿子的贱-货，有儿子拴住谈音了，他一点都不担心谈音会离开他。
　　原配原来在故乡服侍母亲，现在母亲死了，也不便再留她在故乡，他把原配和女儿接了出来，买下对门房子，两家紧挨着，一妻一妾，一人一日，享受着帝王般的待遇。

　　希妍最后没拗过谈音，终于答应见面聚一聚。

　　有两年没见，不上班不工作每天搓牌玩乐的谈音，没有三十来岁成熟女人该有的温和典雅，只是一个眼光浅薄的老妇。
　　从见面开始，她就在絮絮说着，控诉木材商人的负心薄情，痛斥木材商人原配没骨气。
　　“我都给他生了个儿子了，她保住名份又怎么样？居然一直不肯离婚……”

　　“就算那男人肯离婚，你敢嫁给他吗？你能肯定，没有第二个你出现吗？”希妍忍不住说，到底是谁没骨气，还真难说。

　　“我也不想这样。”谈音知道希妍言下之意，捂着脸哭了起来，“我这么多年没上班了，让我去上班看人眼色，我不习惯，而且我忍了那么多年捱了那么多年，现在放手岂不是白熬那么多年了……”

　　各人的路只能自己走下去，希妍已劝过她太多回离开那男人，已无话可说。

　　“我走了，以后，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希妍低声道。

　　不是不同情她，也不是唾弃她，只是不想让她有个倒苦水的垃圾桶，然后，苦水倒出来了，就继续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