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王》枭药

4、第四章

　　雀儿说完这话便立即伏回了屋顶，因着季瘸子的意外，她现在必须已更快的速度重新藏匿妥当，好不令何大发现。仓皇之下，她甚至顾不得再去考虑院内的季瘸子是否会暴露，连累她功亏一篑。

　　但幸好，季瘸子也不过是稍稍惊诧了一瞬，便也立即有了反应，一个转身仰倒，甚至是绰绰有余的又将之前掉了的箭头捡起，小心翼翼的又插回了胸膛上。

　　这一次雀儿终是明白了自个之前那射中的一箭为什么对这老头毫无影响了。倒不是因为雀儿遇到了高人，原来这季瘸子身上穿这一身破旧的厚实夹袄，这夹袄的确是破旧的很了，不知多久没洗，脏的黝黑锃亮，已然分不出本色，布料早在各种污渍泥土的长期淬炼下变得硬邦邦的，若是脱下来定是能如盔甲一样直挺挺的自个立在地上。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破袄也正如盔甲般的坚硬结实。雀儿射得虽准，但她用的到底不过是寻常的竹片弓，那一箭不过将将扎进了夹袄一半的位置，真真是连油皮都没伤着，没有入肉，那箭尖上的毒汁儿自然也就没了丁点用处。

　　这厢季瘸子伪造完自己“中箭身亡”的假象，心中也不禁既后怕又庆幸的感慨着，还好干他们这行的都有忌讳，轻易不碰亡者遗物，否则他若真听了何大的话去换了那猎户的衣裳，这会定是早就见了阎王爷，还真是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不过季瘸子并没有时间感慨太久，刚刚准备好没过几息功夫，何大那壮士魁梧的身形便已远远出现在了他的眼内。

　　最后瞧了眼看来已经毫无异状的屋顶，季瘸子闭上眼睛默默在心内又数了两个数，估摸着何大该进了院，这才睁开了眼，做出一副看到救星的样子，哭丧着脸一面惊叫着，一面迎着何大的方向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哎呦喂！军爷，何军爷！您可回来了！哎哟哟，您要再不回来，小人真是要没命了！”

　　不敢再近了，要不然怕是要被发现，那小丫头瞧着挺厉害，这么远该是能射中吧……看着何大进了院，季瘸子腿软一般的停下步子，有些发颤的琢磨着，不过好在他本就做出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这心虚之下的紧张倒也并不突兀。

　　但何大却并未继续靠近到季瘸子身旁，而是在院门口便停下了脚步，目光自满面惊慌的季瘸子身上一掠而过，警惕的打量起了这不大的小院与屋舍，发觉了什么一般慢慢皱紧了眉头。

　　季瘸子心头一跳，但事到如今也已没了旁的退路，只得自个上前行到了何大侧面，口中还在努力的说着些什么分散着他的注意力，但神色却已经越来越是慌张。

　　“怎么回事！小凡呢？”何大面容严肃，紧盯着季瘸子问道。

　　季瘸子一愣，结巴道：“他，他……”

　　季瘸子话未说完，那何大却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般，忽的抬头往屋顶瞧了过去！

　　惨了！要被发现！季瘸子惊骇之下双腿便有些发软，几乎要坐到地上，但却在低头时心头一亮，也顾不得细想，一猛地下跌抱住了何大双腿，口中犹在发狠大叫着：“你侄子死了！死了！”

　　仿佛野兽般的直觉，何大不是没有察觉到屋顶的危险，但因为季瘸子的阻碍，加上得知何凡丧命的消息，却是让他并未再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屋顶的雀儿没有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伴着清脆的弓弦声响，三支闪着寒光的利箭已然直奔他胸口而来，一支擦着他小腹飞过，另两支却是结结实实的射进了他的胸腹之中。

　　无事……不是要害，忍住，拿这碍事的瘸子充作肉盾，未必没有反击之力！在中箭的一瞬间，何大的脑海犹在飞速想着应对之法，但事实上，箭尖上的毒素比他的反应更快，甚至第一步都未作出，他庞大的身躯便已然僵直的倒在了地上，荡起满地的飞尘。

　　直到雀儿从屋顶爬下，回屋拿着之前的柴刀又行过来，呆坐在一旁的季瘸子还有些没有回过神，呆呆开了口：“这样，就完了？”

　　“不然呢？”雀儿反问着，手下却没停，很是干脆利落的斩断了何大脖颈，这大胡子虽然厉害，但山里的大虫很厉害，孤狼也很厉害，不一样能被她与阿爹杀掉？何大的死，对她而言与那些野兽一般，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像是被溅到身上的鲜血吓了一跳，季瘸子这才如梦初醒般跳了起来，倒也并未阻止雀儿的动作，回过神后只是自个在旁对着何大的尸体不停的念叨起了什么。

　　雀儿仰着头听了一阵，发现压根听不懂后便也不再理会，拍了拍双手忙活起了自己的事。

　　季瘸子一段《往生咒》念罢，一回头便看见了刚刚杀了两个人的雀儿刚刚将她父母身上的灶灰扫干净了，此刻正在试图拖出她娘亲的尸身。

　　还不到成人腰间的小丫头，遭遇大变家破人亡，紧咬着牙关奋力拖动着自己生身父母的尸身，季瘸子看着这一幕也着实是有些唏嘘，当下便打算过去帮忙，毕竟那么大一人，哪里是一小丫头能拖的动的。

　　“一、二，嘿！”雀儿自后抱着她娘亲双臂，扎好马步一个号子后，竟真的拖着那妇人走了十来尺！

　　季瘸子几乎疑心是自个眼神出了什么毛病！不过山沟沟里的一个小丫头，杀人不眨眼就算了，竟连力气都能这般大？！简直……简直……

　　这厢季瘸子还没想出简直什么，就看见雀儿脱力一般松了手，站在原地捂着小腹喘息了起来。

　　对了，这丫头方才还受了伤呢！季瘸子猛一拍手，连忙拖着右腿急步走了上去：“快歇歇，刀口又裂开了可不是好玩的！是要拖到哪去，叔帮你！”

　　雀儿愣愣的抬头看了他一阵，半晌终是无措的咬了咬唇：“我，我不知道。”

　　季瘸子闻言也是一顿，片刻，叹了口气蹲了下来：“丫头，你叫什么名儿？”

　　“雀儿。”雀儿又补充道：“阿娘说生我那天屋外头飞来了好多灰雀儿。”

　　“好，雀儿。你看，你阿爹阿娘已经去了，去了个再不用受苦受罪的好地方，人死不能复生，可还活着的呢，就应该……”

　　“我知道，爹娘死了！”季瘸子话未说完，雀儿便忽的打断了他，仰头说道：“与阿爹杀的那些畜生一样，再也活不过来了。

　　季瘸子一滞，看着雀儿闪亮的双眸顿了顿，直接说道：“好吧，你爹娘放在这是要叫狼吃了的，埋起来也怕追兵过来发现，要大叔说，不如把他们烧了，再带着骨灰迁回祖坟里，怎么样？”

　　“祖坟？”

　　“哦，祖坟、祖坟就是……算了，估计你家也没有。”季瘸子摇摇头，换了一种解释：“这样，季叔给你找个好地方，让你在地底下修个大房子给你爹娘住！”

　　雀儿怀疑的开口道：“爹娘，还能住房子吗？”

　　“当然能，你季叔可就是干这个的。”季瘸子傲然开口：“你要是真真的有本事，还能给你爹娘在下头修个王宫住！”

　　“那我要给爹娘垒个王宫！”雀儿握拳道。

　　“哈哈哈，好啊，你有这个本事，叔肯定亲手给你修个最好的！”季瘸子毫不当真起身大笑着，伸手揉了揉雀儿发心。

　　主意已定，两人接着便将屋内的柴火搬了出来，架到了这猎户夫妇四周点了火，季瘸子又叫了雀儿让她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四个头。

　　因为问过了雀儿已没了旁的亲朋，若是留下一定会遇上为了永安图而来的不轨之徒，季瘸子已经决定要带着雀儿一同离开。因此等着两人一起收拾出屋内有用的东西后，季瘸子便干脆一把火也将这草屋也烧了个干净。

　　看着面前被付之一炬的家，雀儿也忍不住的有些迷茫了起来，季瘸子见状将手中陶罐塞到了雀儿手中：“没事，你爹娘还跟你在一块呢，你帮了叔这么大忙，叔肯定给你找个稳妥的地安置好了！”

　　雀儿抿抿唇，没有说话，只是将包裹卸下来，将陶罐小心裹好重新背回了背上。除了陶罐，腰间的柴刀，背上的□□羽箭，袖里的吹箭小刀，怀里的麻药伤药，再加上从屋里找出的粮食肉干，此刻便是雀儿背井离乡时全部的家当。

　　不，或许还要加上临走时季瘸子从何大尸首上摸出的一个小木雕，不过幼儿手掌大小，被雕成了鬼怪一般的吓人形状，边角都被磨得很是圆润。季瘸子拿着它，却彷佛见到了真正的鬼怪夜叉一般，表情复杂的纠结了大半天，最终却是找了根红谁穿好挂到了雀儿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雀儿皱着眉头看着它，觉着这人长得实在是有些丑。

　　“恩……护身符，一定得随身带着！”季瘸子表情奇怪的这般说着，将木雕塞进了雀儿衣内，接着又分外认真的叮嘱道：“听着，谁跟你要都不能给他，要是有人来抢，你又打不过它 ，就干脆把它扔了烧了！”

　　雀儿眨眨眼，虽然奇怪，却还是认真的答应了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