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莲》曹雨恬

112、第 112 章

　　那一夜，我静静的坐在悉达多的身侧，静静的看着他，直到第一缕阳光照入屋内。

　　我心疼地轻抚过他的面颊。

　　很心疼。

　　……

　　如果因为我，他如此累。

　　如果因为我。

　　……

　　唉。

　　……

　　“哥，是笨蛋呢。”

　　……

　　俯首。

　　轻轻吻过他的额面。

　　……

　　忽然想起侍人的嘱咐。

　　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信。

　　“哥，好生休息，莫要累着。若然病了……我便罚你。”

　　定定的看着信上所写，想象着悉达多看到时的神情，嘴角微勾。

　　----------------------------------------------

　　拘萨罗国。

　　舍卫城。

　　-------------------------

　　将耶输陀罗送回舍卫城后，已过了三日。

　　一路上，这个小表妹倒是安静的很，偶尔来闹，也只是央着我和悉达多教她玩“恰图兰卡”。她玩棋玩的兴起，到了城里，只歇了几日，便又找来巴德利，要与我和悉达多一同下棋。

　　巴德利是善觉王的小儿子，虽是耶输陀罗的弟弟，但言谈举止之间，倒像是她哥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表弟，他略比我矮些，身材健壮，浓眉星目，平日里话不多，却很爱笑，还很爱喝酒。下棋时，总不忘要上两壶美酒摆在桌边。

　　-----------------------------

　　“巴德利，该你了。”耶输陀罗方丢了两只骑兵，心下有些不乐意，双手撑着脑袋瓜，看向巴德利催促起来。

　　巴德利笑了笑，捏着骰子，却不着急掷。而是先举起酒壶，逐一替悉达多、我、耶输陀罗眼前的酒杯斟满酒。

　　“巴德利，快点掷骰子啦。”耶输陀罗有些不耐烦起来。

　　巴德利不紧不慢地捏着骰子，放在掌心里搓了搓，默默闭了眼，才掷出骰子，紧接着嘴里轻念了声：“六！”

　　四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旋转的骰子停下，还当真掷了六点。巴德利见状一乐，却也不着急下棋，而是举起了酒杯，笑看向我和悉达多道：“大表哥，小表哥，我敬你们。”说罢，便自顾自仰头一饮而尽。

　　我举起酒杯，朝着巴德利微微一笑，又看向悉达多举了举酒杯，继而仰头一饮而尽。转眼看向悉达多，他举起酒杯，朝着巴德利淡淡一笑，却不转来看我，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便自放下杯子。

　　这几日来，悉达多对我依旧是避之不及。好在如今身在王城之外，我和他住的又颇近，每日也总要一同去见善觉王说些正事，倒是时常能见到。只不过，他即便见着我，也总是避开我的目光，也不会主动与我说话。纵使说话，也是关于善觉王或其他国主的要事。

　　不知是否撞运的缘故，今日巴德利的手气颇好，要什么点数便得什么点数，走了几圈下来，已是杀的耶输陀罗不留几个活子。而桌边那两壶美酒也已喝得差不多了。

　　这一回，又轮到巴德利掷骰子。

　　“巴德利，该你了！”耶输陀罗气呼呼地看着巴德利，她今日手气颇不顺，要什么点数偏不来什么点数，好似撞了衰神，与巴德利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巴德利笑了笑，又是不紧不慢地先举起酒壶来斟酒，再不紧不慢地慢悠悠地掷骰子。

　　“三！”

　　巴德利随口说着，待骰子停住看去，偏又顺着他的意得了三点。

　　“哼。今日还真邪了。”耶输陀罗撑着下巴，死死盯着那骰子，仿佛恨不能吃了它似的。

　　我心下忽觉得好笑。这个小表妹平日里虽淘气些，却也算得上温顺可爱。只是一到了这棋台之上，无论是说话语气，还是神情面貌，却像极了个穷凶极恶的赌徒，愣是看不透这胜负输赢。

　　“我看呀，巴德利弟弟今日怕是被沙恭尼附身了。要什么得什么。”我随口笑说着，转眼看向悉达多笑问道：“哥，你说是不？”

　　悉达多未开口接话，只是微微弯起嘴角，算是笑过，眼睛却仍淡淡地看着那棋盘。我颇觉有趣地盯着悉达多看了好一阵子，揣摩着他此刻的心思。

　　许是受不了我这般炙热又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悉达多总算是缓缓抬起眼来，却仍只是看向巴德利笑道：“巴德利弟弟不仅是运气好，棋艺也好。”

　　巴德利得言，笑着又要来敬我和悉达多，方举起酒杯要说话，却听见耶输陀罗气呼呼地说道：“巴德利，今日下了这半天棋，你怎的一杯酒也不敬我？”

　　巴德利一时愣住，只能暂时放下酒杯，看着耶输陀罗摇头笑道：“好姐姐，若我敬你，又吃了你的子，你该是要恼我了。”

　　“你不敬我，我一样恼你。”耶输陀罗嘟了嘟嘴，自顾自拿起酒来要喝，却被巴德利拦了酒杯道：“这酒还是莫要喝了。你是出了名的一杯倒，若喝醉了，只怕要闹笑话。”

　　耶输陀罗红了脸，越发气恼起来，不满道：“你既然替我斟了酒，却又不许我喝，哪有这般的道理？”说着，也不去向巴德利夺杯子，而是直接拿了桌边的酒壶，仰起脑袋直往嘴里灌酒，巴德利见状连忙伸手去夺，我却抢先一步夺了酒壶，看向耶输陀罗故作气恼，又颇担心地劝说道：“既然喝不得酒，罗儿还是少喝些，若真喝醉了，只怕对身子不好。”

　　我说这话时，刻意放缓了语速，微拧了眉，带着担忧的神色。耶输陀罗看着我，立时又红了脸，却还是伸出手来要抢那酒壶，我故意让她抓着酒壶，用力往前一带，她便顺势跌到我怀里。看着跌在怀里的小表妹，我看似随意地伸手捏了捏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继而举起酒壶把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喝罢，刻意抿着壶口，轻声笑说了句：“好香。”

　　耶输陀罗愣愣地看着我，脸已是红透，却仍躲在我怀里，不肯起身。巴德利见状，摇头大笑了起来。

　　“哎，看来父王这次替姐姐张罗着选婿，还当真是多此一举了。”巴德利笑了一阵，继而转眼看向我，朝着我眨了眨眼，举起酒杯敬道：“好姐夫，弟弟我再敬你一杯。”

　　耶输陀罗闻言，赶忙从我怀里钻出身去，红着脸指着巴德利，嗔道：“你你你！让你胡说！”说着，便伸出拳头作势要打，巴德利赶忙起身躲让，一时躲不开，只能绕着桌子跑起圈来。

　　一时间，一个追，一个跑，一个笑，一个闹。看来好不热闹。

　　我笑看着这姐弟俩打闹。转眼看向悉达多，他仍看着那棋盘，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

　　“哥，想什么呢？”我凑近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那棋盘，继而又侧着脑袋看着他。

　　好一会儿，悉达多才抬起眼来看我，笑容仍是淡淡的，却已不似先前那般僵硬。

　　“我在想，五日后的竞技。”

　　悉达多的回答显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微微一愣，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接话。

　　“此番，善觉王为小表妹选夫婿，特地举办了这场盛大的竞技。来的各国王子中，不少是少年才俊。”悉达多说着，顿了声，转而又看着我问：“提婆，你当真喜欢罗儿么？”

　　我闻之微怔。倒也并非未料到悉达多会这般问，只是未料到他居然会问的如此心平气和。

　　我定定的看着悉达多那双了无波澜的黑色眸子，希望能从中探究出他此刻的想法，却全无线索。

　　“哎呀，怎的大表哥你也……”耶输陀罗听见悉达多的问话，又羞又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巴德利，通红着脸，急急跺了跺脚，就此转身跑开了。巴德利朝着我和悉达多抱歉一笑，无奈的摇头道：“我这个姐姐啊……”说着，便也告辞先行，追着耶输陀罗就此离开。

　　我依旧看着悉达多的眼睛，慢慢沉了脸。

　　“哥方才的问题，是真心想问么？”

　　悉达多仍只是淡淡地看着我，未说话。

　　我看着他那双平静的黑色眸子，看着他这般淡然的神色，心中燃起一股无名业火。我冷冷地瞪视着他，猛然凑近他的眼，近到几近碰触上他的肌肤。

　　但意外的是，这一次，他却未避开，而是抬眼迎着我的目光，淡淡的看着我。

　　“提婆，若你真心喜欢罗儿，就把那些不该留在身边的，不该记得的，统统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