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莲》曹雨恬

111、第 111 章

　　说喜欢耶输陀罗，那自然是假。纵使她美若天仙，我也不会动心分毫，更何况她只是个相貌平平身材干瘪的小丫头。

　　但说要参加拘萨罗国国主此次的选婿，却是真的。我很清楚，如果娶了拘萨罗国国主的女儿，相当于成为迦毗罗卫国国主未来继承人的最佳候选。

　　这是一步捷径，成为毗罗卫国未来国主的捷径。

　　…………

　　我在脑海中描画着未来，想象着我得以继任国主的那一天。

　　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悉达多的笑脸。

　　他站在殿下，一身红衣翩然，抬眼笑看着我，满眼的宠溺。

　　心口一颤。

　　紧紧摸着心口。

　　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

　　…………

　　“悉达多。”

　　…………

　　“悉达多。”

　　…………

　　“你是……”

　　“……”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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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

　　光耀殿。

　　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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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表哥，我要吃甩饼、拉茶，还要吃烤野鸡——！”

　　“……嗯，好。”

　　“啊啊，小表哥，你亲自给我做甩饼？”

　　“是啊。不过我是第一次做，可能不好吃哦。”

　　“嘻嘻。罗儿一直以为小表哥很凶呢。原来小表哥很好哟~！”

　　耶输陀罗欢快地拍着手，笑盈盈地看着我。我用力砸了砸跕板上的面团，激起一阵白色粉尘。

　　“啊！哈哈~，小表哥变面人了哟~！嘻嘻，罗儿给小表哥擦擦。”

　　耶输陀罗伸出小手，从怀里掏了帕子，踮起脚尖来擦我的脸，我随她去擦，微笑着看着她那双透着稚气的大眼睛，她擦得很认真，眸子里闪亮闪亮的。

　　垂眼仔细看她，虽然不美，但确实可爱。

　　是那种，天真的，干净的，如同雏鸟般我见犹怜的可爱。

　　“罗儿，很可爱呢。”

　　我笑着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直擦了她一鼻子白面。沾了白面的鼻梁，配上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起来显得既滑稽又可人。

　　我忍不住调笑道：“哎呀呀，罗儿也成面人了哟~！”

　　耶输陀罗“呀”了一声，赶忙掩了面去擦鼻子，忽地又转过脸来，满脸通红地瞪着我，继而抓起我的右手，看似气愤实则无力地轻轻打了两下，无端又扯了我的袖子再去擦她的鼻子，偷着眼看着我哼哼道：“小表哥是坏人！”

　　“我怎么坏了？”我故意眯起眼来看她。

　　她的脸越发红了，晃着我的手臂嚷嚷道：“就是坏人！坏人！！哼哼！！坏——人——~！——啊呀~！”

　　我随手轻轻一拽，耶输陀罗顺势跌到我怀里。原以为她会挣开，未想，她却很是享受地把脸埋在我怀里，继而抬起眼来怯怯地看了我两眼，又自低下脑袋，边低喃着边拿起小拳头来锤我道：“小表哥是坏人，就是坏人……坏人。”

　　忽。真是个好骗的笨丫头。

　　我心下暗自好笑。忽听见门外有人传话说：“悉达多王子殿下驾到。”

　　微微眯眼。呵。来的正是时候。

　　我轻抚着耶输陀罗的背脊，她也随我搂着，钻出半个脑袋往门口看去，不一会儿，兴冲冲地开口叫唤道：“大表哥~！大表哥~！小表哥他欺负罗儿~!!”

　　悉达多方踏进门半步，看见我在，顿了半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自恢复如常，才跨进门来，笑笑问：“提婆怎的欺负罗儿了？”

　　“是啊，我怎的欺负罗儿了？”我故意捏了捏耶输陀罗那圆嘟嘟的脸颊，耶输陀罗又拿手来锤我，嘟起嘴道：“就是欺负罗儿了！哼哼，大表哥，快替罗儿教训小表哥！”

　　“嗯。罗儿真要教训我？”

　　“嗯！”

　　“那我不做甩饼给罗儿吃咯？”

　　“啊？不要。罗儿要吃甩饼！”

　　“那……罗儿还让大表哥教训我么？”

　　“唔……”耶输陀罗的嘴嘟得老高老高，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瞅悉达多，又瞅瞅我。

　　“笨罗儿。”

　　我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微微一笑。俯首，轻轻吻过她那雪白的额头。

　　轻微的颤动，源自耶输陀罗那柔弱的双肩。

　　我凝眸笑看着她，她通红的脸蛋已经熟透了，傻呆呆地，愣愣地望着我。

　　微微侧过眼，悉达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微张着唇口，一时间呆怔在原地。

　　“哥。一起来做甩饼吧？”

　　我微笑着唤他，抓起跕板上的面团，扯了一小团放在掌间揉搓起来。

　　悉达多抬眼看了过来，黑色的眸子褪去了往日的鲜亮光泽。灰色的漩涡，其间，有惊愕，有茫然，还有，淡淡的失落。

　　“是啊是啊，大表哥也一起来做吧！罗儿也要帮忙噢~！”耶输陀罗的语气听来格外紧张，我垂眼笑看着她，她略显羞涩地偷眼来看我，发现我在看她时，又急急避开我的目光，赶忙也扯了一小团面团放在手心里揉搓起来。

　　“哥？不一起来么？”

　　悉达多终于回过神来，勉强才挤出一丝笑容道：“嗯。一起做甩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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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擒故纵。

　　一个下午，陪着耶输陀罗吃点心，说笑话。完全没有心机的笨丫头，只知痴痴地看着我。而悉达多，没坐多久便借故离开了。

　　我很满意他今天的反映。但只有这样，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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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傍晚。

　　七宝宫。

　　太子殿。

　　天边，染了鲜红色泽的云彩互相缠绕着，安静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很沉浸的感觉。

　　我看着天边，看着那鲜红的色泽。

　　…………

　　鲜红色。

　　红色。

　　血。

　　……

　　呼。

　　……

　　眼前的景象恍惚起来。

　　纳塔纳罗门前的景象。

　　暗黄的光。

　　母妃。

　　……………………

　　一些似乎记得的。

　　又似乎忘记的。

　　景象。

　　重叠着。

　　……

　　咳。

　　……

　　咳。

　　……

　　又是这种，难受的感觉。

　　………

　　我停了步子，撑靠着墙面。

　　………

　　胸口，仿佛被撕扯般。

　　难受。

　　………

　　“提婆达多王子殿下？”

　　引路的侍从不安地看向我，我挥挥手，示意无妨。

　　深深吸了口气。

　　想要抚平内心的强烈起伏。

　　静下心。想着悉达多。想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一切。

　　…………

　　那漂亮的，温润的，让人怦然心动的。

　　那慌乱的，别扭的，让人为之失笑的。

　　…………

　　哥。

　　…………

　　想着他，就会很安心。就会很满足。

　　想着他。就可以忘了其他所有。

　　…………

　　嘴角弯起。

　　…………

　　略略回过神，发现引路的侍从正在看我，似乎有话想说。

　　“有事么？”

　　侍从犹豫了片刻，才怯怯道：“回提婆达多王子殿下，这两日，悉达多殿下夜夜都不离书房，奴下也不敢多劝。所以，所以，希望您劝殿下他早些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我微微皱眉。

　　“看到殿下那么操劳，奴下也很忧心啊。”黑脸侍从用企盼的目光看着我。

　　“嗯。我会劝他的。”我随口应话。心下却不禁担心起来。

　　夜夜不离书房？

　　悉达多再怎么用功，政务再如何忙，也不该如此。

　　他究竟在做什么？

　　…………

　　“回提婆达多王子殿下，书房到了，要奴下代为通传么？”

　　“……”

　　“提婆达多王子殿下？”

　　“啊。不必。”

　　…………

　　我挥手示意侍从退下。放轻脚步走上前，轻轻推开门。

　　…………

　　淡雅的檀香味扑鼻而来，缭绕的青烟随风轻飘着，在暗红色的地面上画过飘渺的影。

　　屋内的烛灯摇曳着，映照着书桌后的人影。悉达多一手撑着半边脸，一手靠在书桌上，向侧微倾着身子，双眼紧闭着，看样子是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前。

　　书桌上摆着《梨具吠陀》，书页翻开着，停留在梵天赞歌那一页。

　　我俯下身子，凑近悉达多的脸，他居然毫无察觉。

　　微微蹙眉看着他。

　　他这几日在做甚？

　　只是看这无聊的诗集么？

　　却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连外人欺近身前都毫无知觉？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

　　心疼。

　　心疼地轻抚过他的脸庞。

　　“唉……”

　　轻微的叹息声。

　　不知悉达多梦见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微微蹙起眉头。

　　伸手抚过他的眉间，想要抚平什么。

　　“哥……”

　　凉风吹起窗幔，悉达多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我叹了口气。心疼地将他横抱而起，吹灭了书桌上那摇曳的昏黄。

　　…………

　　书房内室，依旧是淡淡的檀香味。

　　轻手轻脚地将他抱到软塌上，理了理他额前的乱发，脱了外套，盖在他身上。

　　风起幔舞。起身关上窗，坐在他身侧，静静地看着他。

　　习惯性地枕着手臂，半侧的漂亮脸颊轮廓，雪白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红晕。

　　沾湿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如同震翅的蝶翼般安静而美丽。

　　但那微黑的眼圈，却掩饰不住他沉重的疲累。

　　…………

　　蹙眉看着他。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

　　记得小时候，他还拿话来教训过我。

　　是啊。

　　小时候。

　　…………

　　那时，他常会来找我玩。

　　我一旦玩累了，就躺在草地里，不知不觉睡着。

　　醒来的时候，我总是回到了屋里，而他总会坐在我身侧看着我。

　　然后，他会借故揉捏下我的脸蛋，教训我两句。

　　“想自己生病，就睡到雪地里去，谁也不来心疼你。”

　　…………

　　是啊。谁也不来心疼我。

　　但，除了你。

　　…………

　　五指穿过他细软的发丝，凑近他的眼。

　　鼻尖传来，香甜的气息，诱人的气息。

　　忍不住，轻轻印上那片温软的唇。

　　害怕惊醒他，所以吻地很轻，很轻。

　　却在碰触的瞬间，如中魔咒般，无法放开。

　　舌尖小心地挑开他的唇口，缠绕上那柔软的舌。

　　“唔……”

　　悉达多低唤了一声，微微睁开眼来。

　　惊慌间与他的视线相撞，他却只是迷茫地看着我。

　　一秒，两秒，三秒。

　　忽然间，他捧住了我的脸颊，用凄迷的目光望着我。

　　“提婆，我好累，好累。”

　　微凉的触感，自他的指尖传来。

　　“为什么，喜欢，又不可以喜欢。”

　　我怔住。

　　“为什么，不可以。”

　　柔软的唇，轻轻地，碰触上我的双唇。

　　轻柔的吻。却如此甘甜。

　　我闭上眼，想要索取更多时。他却忽然失了力，躺倒在榻上。

　　我愣愣地看着他。沉沉的睡容。

　　原来，只是梦呓么？

　　可是。方才他的话……

　　我不可置信地轻抚着唇口。

　　心口猛颤。

　　浑身的血液，猛烈的，翻腾着。

　　原来，哥也同我一样么？

　　同我一样，喜欢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