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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8章(下) ...

  •   饶是京城地价寸土寸金,但东面二环以里还是有不少破旧老平房,杂七杂八住着些老北京人,大多是市井百姓,说不盼着住上楼房是假话,这冬冷夏热的小平房与洗漱卫生都不方便的居住环境谁住得安稳,但老城区拆迁这事儿敏感得很,没太多开发商愿意蹚这摊浑水,只能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政府占地,修地铁盖政府大楼什么的,但这些可遇不可求。这生活在老城区里的人啊,早早练就出随遇而安,往夸张了说是看破红尘,往正常里说是爱咋咋地。

      丽丽的女儿静静就是这么个心宽体胖的主儿,当她打开那扇生锈的防盗门时,贞安明显愣了一下,眼前这个姑娘,姑且称为姑娘与她设想得截然不同。一米七三的大个,敦实的身材与憨厚的面孔,一丁点都不像照片里那个独臂但漂亮的丽丽。进到屋内,令贞安更觉惊讶,房间内装修现代,合成木地板与刷成米色的墙壁令房间显得十分明亮,线条流畅的组合家具与巨大的超薄平板电视显出屋主雄厚的经济实力,但这个叫静静的姑娘,是如何负担起这些昂贵的物品呢?

      给贞安和彭翎羽端上冰镇可乐的是一个迷你版的静静,看起来八九岁大,十分乖巧地坐在电视机玩着游戏机。

      “我叫芦贞安,这位是彭先生。”贞安伸出手去,静静缓缓轻握了一下:“你姥姥告诉我们,你知道丽丽的近况信息。”

      “如果你认为去年的消息算是近况的话。”静静皱着眉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突然从里屋传出婴儿的哭声,伴随着哭声地还有犀利的尖叫声。

      “没听到你妹妹在哭吗?”说着静静踹了一脚正在玩游戏的小女孩,小女孩忙放下手柄推开门,贞安可以听到她低低地唱着童谣,过了几分钟,婴儿的啼哭声渐渐小了。

      静静瘫坐在沙发上,掏出一支烟,点上后吞吐着烟圈说着:“这群死孩子。你有孩子吗?”她见贞安摇摇头,便接着说,“那最好,孩子全都是债主,只会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你还有其他孩子吗?”贞安问道。

      “嗯,还有一个女儿,被判给她爸了。”

      “三个孩子?”贞安脱口而出。

      “你是计划生育委员会的吗?”静静没好气地瞪着贞安。

      “抱歉,我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母亲,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请你原谅。”贞安慢条斯理地解释着:“我只是不禁在想单亲妈妈要照顾两个这么小的孩子一定很艰难。”

      “凑合着过吧。”静静微微放松了些戒备。

      “你和丽丽一起生活过吗?”彭翎羽问道。

      “没有。她在我出生没几天就丢给了我姥姥。我最近一次见到她还是去年底,等等,让我想想,应该是今年初。她说自己赚了点钱,跑来塞给我不少钱,今年初小女儿过生日,她寄来了礼物,住在学院路桥西的一家花店二层,和一个叫野百合野玫瑰野蔷薇什么的女人同居着。”

      “你姥姥告诉我,你母亲是个女同性恋。”贞安补充道。

      “呵呵。”静静冷笑着:“她男女通吃生冷不忌的。”

      “你和她亲近吗?”彭翎羽插话道。

      “我像是住在学院路的人吗?”静静提高音调反问道。

      彭翎羽和贞安不约而同交换眼色,这房间里的布置装修是最好的打脸证据,但何必说破呢。

      “丽丽有没有提到过我母亲?”贞安转移了话题。

      “她倒是说过好几次,说是他和大作家芦新源是发小好友,我只当她喝多了,没想到竟然是实话。”

      彭翎羽说:“她们从小就是好友,但不知为何,突然不再往来,也许你知道原因?”

      “谁知道呢。”静静耸耸肩膀,起身对贞安说:“我去给你找她的地址。”

      在静静去找地址的时候,里屋传来婴孩哭啼声,以及轻轻拍打声。这间房子里充满了压抑与悲伤,没有目的与希望的生活气息充斥在房间里。

      贞安侧过头,轻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与我母亲的世界太不一样,我无法设想她是从这其中走出来的。”

      “她拥有写作的天赋和难得一见的幸运,你应该感到庆幸。”彭翎羽回道。

      “我从未这样想过,不过现在也许是时候去以感恩的心想想母亲。”贞安苦涩地笑了笑:“为什么人总要等到失去才开始思考呢?”

      不等彭翎羽回答,静静把写有地址的卡片交给贞安:“保不齐她又和什么男人女人跑了呢。”

      “谢谢你。”贞安微笑着:“虽然我不确定妈妈和丽丽还有联系,但我想也许丽丽知道些事情是我不了解的。”

      简短告别之后,贞安和彭翎羽坐在车子里,似乎才出来没多久,竟然已是傍晚,二人决定先找家馆子随意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再计划接下来的安排。一路堵车,彭翎羽打开收音机解闷,六点新闻里念出的人名是贞安无法回避的,说来也奇怪,以前她对于芦新源三个字出现在任何媒体或者场合都能做到无视之,但现在这个名字却如同一根细针戳动着贞安敏感的心脏。

      ‘广西北海当地一位渔民声称他曾于知名女作家芦新源失踪当日见到她。’听到第一句后,彭翎羽机敏地调大音量。

      ‘他声称曾在距离北海市区一公里处的加油站与其面对面走过,广西警方根据此信息调出当日监控录像,目前虽无官方认证,但似乎可以肯定该男子所言属实。’

      “广西?”贞安惊讶地咬着嘴唇:“她去北海做什么?”

      “我不知道。”彭翎羽想了想说:“并不排除这个人为引起公众注意而信口开河。”

      “如果我没记错,我姥姥的母亲,我太姥姥是北海人,你说她会不会去搞什么寻根游?”

      “如果只是寻根,为何她不肯告诉你们?”彭翎羽反问道。

      “我需要打电话给广西警方。我想要知道如果那个人是她,她为了偷偷跑掉不肯露面?”贞安有些生气地说道:“她这种行为孩子气且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我……”

      见到贞安情绪有些激动,彭翎羽下意识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急,我会陪你找到她的。”

      带着难以言说的凝重心情,这顿便餐几乎是在沉默中进行着,面对频频陷入沉思的贞安,彭翎羽产生了莫名的心疼情绪,他见贞安几乎没动几筷子,只是不停地喝着茶水,他想着安慰眼前人,但突然嘴笨上来,竟然一时半刻找不到词儿。直到贞安起身告别,彭翎羽这才有些焦急地想去拉住她胳膊,但力道过大直接将贞安拉进怀抱,二人姿势相当之奇怪地站在餐厅门口。

      彭翎羽猜测贞安似乎在流泪,但他不敢出声询问,只是默默感受着贞安微微抽动的肩膀与不规则的呼吸声,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但对彭翎羽来说这时间过得又快又慢,他傻傻看着贞安擦干泪水,听着她道谢,目送着她离去,全程他仅仅说了一句:好,再见。他觉得贞安就像是自己照顾着的植物,固然需要精心呵护,但每株植物都有自己的性情,或倔强或娇柔,并非花匠可以改变。

      彭翎羽不知道的是,贞安为自己突入其来的任性行为感到羞耻,这才红着脸急匆匆逃离。回到母亲的公寓,贞安遇到她的小妹贞霜,事实上她目前最不想见的就是两个妹妹。

      “你看到新闻了?”贞霜开门见山问道。

      “对,我准备去给广西警局打电话进一步询问此事。”

      “我觉得我们应该亲自去一趟,妈需要停止这种幼稚的行为,乖乖跟咱们回家。我已经受够了,姐姐。无论是谁见到我,都在不停询问你那个该死的妈妈去哪了?!”贞霜弹了弹新做好的水晶指甲片说道。

      “我已经问过母亲的经纪人曹杰,他愿意帮咱们找一架私人飞机,我们可以飞去……”

      “你能安静一会吗?!让我想想好吗?’贞安一边按摩着太阳穴一边飞奔走进书房。这些天她何尝不是受够了!如果母亲真的随心所欲玩消失,贞安觉得自己可能会按捺不住去骂她的不负责任。

      “听着姐姐,我知道你心里烦,但你也没必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贞霜补充道:“我仅仅想帮上忙。”

      “抱歉贞霜。”贞安起身搂住妹妹肩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也许妈妈不想被人找到。”

      “你为什么这么说?”贞霜挑了挑眉。

      贞安深吸口气,把最近发生的事儿从秦颢拿着母亲手稿出现讲起,一直说到姥姥开的妓院。

      “不,你搞错了,姐姐。”贞霜一时无法接受:“樱桃才是交际花,高级妓女。你不要乱带入!”

      “樱桃的原型就是母亲。”贞安说着:“我雇了一个私家侦探,我们一起调查母亲的过去。还记得交际花樱桃里那个残疾少女吗?现实中她叫丽丽,是母亲的好友。还记得小说中那个毒贩吗?现实中他是分局的大队长,他控制了芦婶,也就是我们姥姥的妓院。”

      “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这些?”贞霜不满地瞧着姐姐。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刨根问底,但我已知的事情还太少。秦颢说母亲有记日记的习惯,我想要找到它们,也许可以从中寻到蛛丝马迹。”

      “为什么?”

      “显然,母亲在写双心箭的时候暗恋着秦颢,一个年轻女孩刻骨铭心的初恋故事正是母亲现实的写照。”

      “但这本书才发表没多久!”

      “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她写双心箭时候十七八岁,写完后将手稿送给秦颢,然后消失不见。你能看出这里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吗?她重写双心箭,发表了它,然后再一次消失不见。我已经读完了双心箭的初版手稿,并没有寻到任何她会离开的理由,但或许她的日记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好吧,但我仍然认为这是她和出版社搞出来的炒作。如果你要花大钱砸在私人侦探上是你的事儿,我反正要去一趟广西。’

      “你确定?”

      “当然,去见见那个号称遇到母亲的活人,总比你掉书堆里强。”

      贞安并未再和妹妹就此争辩什么,她从兜里掏出写有丽丽电话和地址的卡片,没有迟疑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非常干净温和的女声,在寒暄之后,那个女人将电话转给了丽丽。

      “你好,我是丽丽。”

      贞安略有紧张地攥紧电话:“您好,我是芦贞安,芦新源的女儿。”

      “你们还没找到她吗?”

      “没有,最近有一位叫秦颢的男士拜访了我,您还记得他吗?”

      “当然,我们是高中的玩伴呢。”

      “他给我双心箭的初稿,显然母亲在写完这本书之后就消失了,如同现在一样。您母亲告诉我,你们曾经一同居住在牛街。”

      “是的,不过只住了一个月,我们就搬到朝阳区新源里,我想你母亲的笔名就是从那儿来的。这样吧,如果你想了解笑影年轻时候的事儿,为什么不到我家来喝杯茶?我明天没有空,但周一下午我们可以见见面。”

      高兴地应承下来后,芦贞安为自己煮了一杯热巧克力。也许不用到下周一,贞霜就会找到母亲,那时候这些关于母亲身世的调查还有意义吗?贞安没有答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8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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