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尽》李小海

5、相亲

　　这场病来势汹汹，不管余忆珊怎么喝药，到星期一的时候，她还是喉咙发炎，脑袋晕晕沉沉的。

　　不过这丝毫无法影响她全力以赴地工作。虽然合作案已经签署，但与下属的几个合同公司还有原料商都有不少细节需要商榷。所以她照例从清晨就开始忙碌，要说这一天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公司正式任命周品峻为华宇大中华区执行经理吧。

　　早就明白周品峻回来后，周宇正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接手公司，所以这个任命到没怎么让余忆珊惊奇。她照旧忙着她的事，只是一上午就犯了好几个不常犯的小错误。

　　中午饭照旧是在公司食堂解决，余忆珊总是自动放弃华宇总部的地理优势，不想浪费时间去外面更可口的餐厅。

　　“忆珊，这边！”

　　才点完餐就看到项目组的同事在向自己招手。

　　余忆珊刚坐下，其他职员们就赶忙凑过去，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 “八卦”两个字。

　　“忆珊姐，这个新任命的经理是总裁的儿子啊？”

　　“不是过他不想接手公司吗？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哎呀，听说他很帅呢，好想见一见啊！”

　　“好像说他是受了情伤才逃到国外的。简直就是偶像剧男主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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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员工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周品峻，余忆珊只是默默地吃着午餐，偶尔应和几句，不太想说话。

　　众人正觉得无趣，想着管理层的人确实也不应该跟着众人八卦，就听见拥有华宇八卦雷达之称的胡若彤兴奋地对着大家小声道

　　“喂喂，你们快看啊，那个和秦经理一起进来的人，是不是就是我们华宇的太子啊？”。

　　“哇，要不要这么帅啊！”年初才进公司的杨琪紧跟着称赞道，满眼隐藏不住的小星星就差没有举着灯牌大声呼唤周品峻的名字了。

　　食堂里扬起纷纷的私语声，就算听不真切，也猜得出是在议论周品峻。

　　终于忍不住好奇随着众人的目光望了过去，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时候余忆珊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漏跳了几拍。

　　周品峻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西装，精细的剪裁与考究的布料完全凸显了他本来就笔挺颀长的身形。配上帅气精致的五官，和岁月洗礼后成熟内敛的气质，连余忆珊都不得不承认他的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难怪周围的女同事们看见他端着餐盘向这边走来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噤了声。

　　“大家好。请问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就算是礼节性的笑，挂在周品峻脸上都是那么真诚。只是这个笑容跟余忆珊印象里的那抹由衷的灿烂，却是天差地别。

　　“当然可以，周经理客气了。”周围的女同事们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笑成一朵花。虽说余忆珊手心里早浸满了汗，也依然微笑得很自然。

　　“不好意思，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啦。”记忆中的周品峻哪里会是说出这种话的人，他不是向来都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的吗？

　　众人开始纷纷地和周品峻还有随他而来的秦思立套近乎，可余忆珊却好像怎么都无法融入进去。无奈下只好作礼貌性的倾听状，不时地接一接抛向自己的话头。

　　一顿饭看似热闹，余忆珊却坐如针毡。好不容易回到办公室，竟像临刑前获得大赦的死囚一样，疲软得倒进了办公椅。

　　＊＊＊
　　因为周品峻的存在，余忆珊一连几天总不时地出神，工作效率也比以往低了不少。无奈下，她只好靠延长工作时间来确保工作进度。所以到周五的时候，余忆珊已经连续四天加班到了深夜。这么一来，感冒不仅没好，反而愈演愈烈。虽没有再发烧，却让她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

　　好在梁晋诚一周都没传来什么消息，余忆珊才得以减轻了不少心理负担。

　　因为前几日没日没夜的工作，到周五的时候她竟把手头的工作全数完成。时间临近下班，办公室里到处洋溢着闲散的氛围。余忆珊并不期待周末，但完成工作的喜悦还是让她的心情一片明朗。

　　江敏慧的电话就在这时不期而至。

　　“喂，大小姐，什么事吖？”余忆珊接起电话。

　　也只有在唯一的好友面前，她才会表现出性格里活泼的一面。

　　“天呐忆珊，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老太婆了？” 江敏慧讲话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与她大大咧咧，率性大方的直脾气非常一致。

　　两人是在美国念书时认识的，是室友兼校友。大概因为江敏慧天真率直好相处的性格再加上她对余忆珊的过去一无所知。两人不仅成了互诉衷肠的闺蜜，更是彼此的依靠与支持。这份友谊从美国延续回国，算下来也有将近八年的时间。

　　余忆珊早已习惯江敏慧的犀利言辞，只好无奈地答道：“感冒了。”

　　“感冒得挺严重啊，吃药了吗？”电话里传来江敏慧关切的声音。

　　“吃药了，没事的，只是嗓子有点哑。说吧，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啊？”两人说话一向随便，而余忆珊也确实没把发烧感冒这样的小毛病放在心上。

　　“真的假的，听起来很严重啊。余忆珊，你可不要慌报军情。我今天可是有一件天大的事需要你帮忙。”江敏慧一本正经地答道。

　　余忆珊知道江敏慧是不肯能有什么大事需要自己帮忙的。一问果然，江敏慧今天是拗不过家里的压力要去相亲，希望余忆珊可以陪她。

　　余忆珊自然是不愿意，可耐不住江敏慧的百般恳求，最后只好答应。两人计划好，余忆珊只负责坐在江敏慧看得见的角落里，让她觉得安心就好。

　　因为和江敏慧的约定，余忆珊下班之后便先去了江敏慧家和她碰头。

　　江敏慧家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别墅区，余忆珊刚到就有保姆殷切地来开门，然后就听到楼上传来江敏慧的呼喊声：“余忆珊，我在房间呢，你快上来吧。”

　　余忆珊向保姆道了谢，就径直向二楼江敏慧的房间走去。

　　刚走进房间，就发现江敏慧的床上，桌椅上都堆满了衣服。余忆珊暗自好笑，不经意间笑意就爬上了眼角。

　　“忆珊你可不能笑话我。”江敏慧抱了两件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正巧看见余忆珊满脸的打趣。

　　“我可没有笑话你哦，只是在想到底谁有这么大魅力能让我们的敏慧大小姐这么紧张。”余忆珊走到江敏慧身旁，环视着摆满屋的衣服。

　　谁知江敏慧居然八年来第一次脸红了：“我这不是第一次相亲比较紧张嘛，你别说那么多了，快帮我看看哪件衣服比较合适。”

　　余忆珊虽然知道能让江敏慧松口答应相亲的对象肯定不是一般人，可对方竟还能让江敏慧脸红，这就有点太不同寻常了。要知道，江敏慧可是在美国猛追抢钱包的地痞十五个街区最后还把对方打趴下的女侠级人物。

　　虽然好奇，余忆珊也不急着问，毕竟晚上就可以看到对方是谁。她倒是不介意帮江敏慧把把关。

　　看江敏慧还在卖力地找衣服，余忆珊就走上前，从衣服堆里挑出了一件深蓝色绸缎束腰连衣裙递给江敏慧。

　　“这件不错，可以配你那双藏青色小牛皮高跟鞋。”

　　“忆珊的眼光就是好，我早跟她说了穿这件她就是不信。”江敏慧的妈妈笑盈盈地从门口走进来。

　　“伯母好。”余忆珊赶忙向江伯母打了个招呼。

　　江敏慧的父母一直对余忆珊颇为照顾，在美国的时候给江敏慧的东西从来都有余忆珊一份，后来搬到一个城市更是对她关爱有加。余忆珊在心里也早就地把他们当作了自己的家人。

　　“哎呀，妈妈我是觉得多看看更有把握嘛！既然亦珊也这么说那就错不了。” 虽说是撒娇的话，可江敏慧说来依然是中气十足。余忆珊和江伯母都被逗笑了。

　　等江敏慧去了衣帽间，江妈妈笑着摇摇头，无奈道：“我这个女儿啊，从小被爷爷当男孩养，整天学些武术什么的。就没个女孩样儿，等到发现也改不过来咯。”

　　“伯母，其实我觉得敏慧现在这么活泼开朗就挺好的，每个在她身边的人都能很舒服自在地做自己，这真是很宝贵的魅力呢”

　　“哎，亦珊，看你说的，她哪有那么好。”江伯母嘴上虽然谦虚着，可还是隐藏不住眼底的丝丝释然。

　　“谁没有那么好？”江敏慧大步从衣帽间迈了出来。余忆珊和江伯母都不自觉地被眼前的她惊艳了一下。

　　长袖的绸缎盖住了敏慧颇有肌肉的手臂，而束腰和心型领的设计则突出了她女性的线条。江敏慧的腿虽有肌肉可却是紧实修长，而裙摆膝上一寸的长度加上高跟鞋，更是将她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显然江敏慧自己也是很喜欢这套打扮，在镜子前摆弄了半天后突然朝余忆珊和她妈妈身上扑去。

　　“哎呀，突然发现我也是很漂亮的嘛。”江敏慧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吖，还不是人家亦珊的功劳。”江伯母轻拍敏慧的背，一边拉了拉余忆珊的手。

　　“谢谢阿姨，我们啊，是英雄所见略同。”一阵暖意从手背蔓延到心里，余忆珊不自觉笑得开怀。

　　***
　　两人在江敏慧家吃过晚饭，余忆珊又细心地帮江敏慧画了合适的妆。万事具备的时候，江敏慧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惹得江伯母喜上眉梢，不停地感谢着余忆珊。

　　江敏慧家虽不是商业巨头，但也是家境优渥。能让这样一户人家如此重视的相亲对象，想来也是人中龙凤。余忆珊的好奇心不觉又大了一分。

　　两人好久不见，自然希望有更多的时间待在一起。余忆珊便把自己的车停在江惠敏家，然后由江家的司机载着去约定的咖啡馆。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江敏慧更是将自己的紧张与期待都写在了脸上。江敏慧虽然行事作风随了她的军官爷爷，可还没有真正恋爱过。不过一次相亲，脸上竟还挂了小女生的羞涩。余忆珊想调侃几句，想了想，终是不忍，只不着痕迹地安抚了下她。

　　约定的咖啡馆在闹市的一条小巷中，车只好停在巷口。余忆珊算了算时间，等江惠敏差不多落座了才下车，缓缓朝咖啡馆走去。这家咖啡馆叫做“绿洲”，门面并不大，也难怪余忆珊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它。正惊奇为什么选了这样一个地方，进门后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迎面便是一宽敞院落，院里零落种着几丛矮树，并不整齐划一，但却不显凌乱。有咖啡桌掩映其间，欢笑声传来，既保障了顾客的隐私，又不遮挡视线。院中还有条一步宽的水道曲曲折折斜穿庭院，颇有几分流觞曲水的雅意。余忆珊继续向里走，来到了咖啡馆的主建筑 —— 一幢欧式三层洋房。洋房看上去颇有些年头，可由于维护良好，并没有任何古旧痕迹。

　　余忆珊一走进去，就看到江敏慧和她的相亲对象坐在进门右手边的落地窗侧。此时江敏慧也看到了余忆珊，忙不着痕迹地朝她眨了眨眼。

　　余忆珊在左边角落寻了个座位坐下，环顾了下咖啡馆内。空间很大，可并没有像一般的咖啡馆一样密密地将桌椅塞满空间。相反，整个大厅也不过十余张桌椅，桌子间间隔很大，给了顾客最大的舒适度。

　　从余忆珊的角度能看到江敏慧相亲对象的背影，蓝色衬衣外罩了件白色毛衣，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背部线条显得颇为结实。虽听不到两个人在聊什么，但看江敏慧时不时掩嘴轻笑，淑女的样子与平常判若两人，显然是两人聊得十分投缘。余忆珊从来没想到江敏慧还能有这样一面，一时间五味杂陈。

　　余忆珊一时陷入了沉思，倒是并没有注意江敏慧的相亲对象起身向自己走来。

　　等余亦珊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余总监，您好”站在余忆珊面前的，是顾冕。

　　余忆珊马上进入状态，展开公式化的笑容，缓缓起身，自然地说：“顾总监，您好，真巧啊！”

　　余忆珊庆幸自己没有说太多，不然她一定会很尴尬。因为顾冕的下一句话就是：

　　“是啊，还真是巧呢。没有想到您是敏慧的朋友。”

　　余忆珊有些汗颜，也不确定江敏慧到底跟顾冕说了些什么，只好模糊地答道：“是的。我和敏慧从大学时就是朋友。”

　　还好顾冕体贴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不如过来一起聊聊？”

　　余忆珊虽然觉得这样太过尴尬，不过看到江敏慧在那使劲地朝自己招手，还是和顾冕一起走了过去。

　　“这个傻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吖！”余忆珊在心里嘀咕。

　　令余忆珊没想到的是，三个人聊得十分融洽，从国外生活一直聊到中国历史。顾冕知识非常渊博，总能说出自己独到的见解，却又不让人觉得聒噪。聊天的时候适时地引导话题走向，使谈话不至于中断。同时又很能照顾余忆珊和江敏慧，让两人都有足够机会发表自己的看法。

　　咖啡馆虽在闹市，可硕大的院子却生生隔出了一个异度空间般的存在，将城市的喧嚣与浮尘挡在了外面。馆内有钢琴手弹着余忆珊最喜欢的肖邦，音乐混着咖啡的醇香还有烘培食物的馨香在空气中流淌，不知道是因为有江敏慧在身边，还是咖啡馆的气氛实在宜人，余忆珊最后竟不自觉地卸下伪装。

　　三人不知不觉聊到夜深，余忆珊本想先去江敏慧家取车，可江敏惠和顾冕都觉得时间太晚，余忆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最后决定，江敏慧由自家司机送回去，而送余忆珊的任务则交给了顾冕。

　　江敏慧本就是自来熟，经过一晚上的相处，显然已经把顾冕当成了自己人。走过来拍了拍顾冕的肩膀，“我们家忆珊就交给你了啊！＂，然后就上车离开，还在车上向两人摆了摆手。

　　看着江敏慧家的车开走，余忆珊不禁满脸无奈。“这丫头不会忘了自己是来相亲的吧。”

　　正在腹诽，就被顾冕叫住，“忆珊？我的车停在不远处，还要麻烦你跟我走一段路啦。”

　　在咖啡馆时顾冕主动提出两人私下互称名字就可以，余忆珊也不好推拒。可是想到顾冕是梁晋诚的心腹，也不知道他对自己和梁晋诚的事知道多少，余忆珊本能地不想和他有工作之外更深的交集。

　　“怎么会麻烦呢，是我麻烦你才对。”余忆珊客气地回答。夜里的风非常刺骨，此刻的寒冷使得刚刚咖啡馆里的热络仿佛是一场带着雾气的梦。梦醒了，余忆珊就必须回到清醒的现实。

　　“梁晋诚的人，我们是无法成为朋友的吧。”

　　回去的路上，余忆珊的态度不自觉带上了客气与疏离。

　　可顾冕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依然是那样温润如玉。不给人太过热络的压迫，也不令人觉得有距离。哪怕是这样客气地聊着天，余忆珊还是由衷地佩服顾冕的涵养和广识。

　　路程不算短，时间却在交谈中的飞速流逝。下车的时候，余忆珊虽是下定决心要和顾冕保持距离，可心里还是冒出丝惋惜。

　　而在她没有看到的车厢内，那原本温润的眸子，也有丝异样的光芒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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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太忙了。。。我要加油更了。。。希望大家支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