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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天意昭然八 ...

  •   天青楼仍和两年前别无二致,熙熙攘攘满是欢醉客,香软的姑娘、袅袅琴乐声再配几杯或清或浊的酒来,秦运眯起眼瞧那飞舞的衣袖,连舞姿都同两年前没什么差别。

      烈酒入喉,灼烧五脏六腑。物依旧,人非昨。

      正欲再饮上两杯,手中的酒壶却冷不丁被抽离。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面庞,无论何时永文皆是如此,寡淡如水,平稳如镜。在永文身旁总能升出难以言喻的心安感,仿佛所有的困难面对上二人皆会迎刃而解。他身负绝佳天运,而永文有超乎常人的智慧,二人联手本应所向披靡。

      秦运苦笑,现实永远能令自大的人清醒。曾以为能信任的人,能守护的人,不也早已天各一方了吗?永文尚不能守住秦天,他又能做什么?

      全是在浮世里随波逐流的人罢了,就算在湍急的河流中寻得一根浮木又当如何,逃不过支离破碎的命运。

      “怎么回京也不说主动找我?”顾思皱眉,浑身酒气,这小子还真没少喝。

      秦运喝得迷糊,神思虽有晴明,却也不想清醒。仗着醉酒道:“永文弟弟,来,陪我喝。”

      “你知道我的身体不能喝酒。”顾思扯谎。

      秦运果然清醒着,不再强求,只探手去夺自己的酒壶。顾思扬手把酒扔一边,示意跳舞的、陪酒的、吹曲儿的都离开,再把门带好。

      “别装醉了,跟我说说,你在汴国遇到了什么?”顾思踹了踹趴桌上装死狗的秦运。不就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吗,颓废个什么鬼。

      秦运却没回答,反而回了个问题:“永文,为什么承天去了东海?”

      “东海盗贼猖獗,常年肆虐边境,身为大越子民,改善状况,给民众安定的发展环境义不容辞。承天跟我许久,有我传授的秘法在,不出两年定能凯旋而归。”大实话。

      秦运却不信,连连摇头。“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你问的不就是原因吗,实话都告诉你了,还想听什么。醉汉难沟通,装醉汉的更难沟通。顾思板着脸不说话。

      “我听闻,他是因你惹恼了二哥,才会被派往东海。”秦运说起此事声音意外平淡,他以为自己会用充满控诉的语气,像以往面对不平事时澎湃的内心一般。或许是近来多事,熬走了他的精力吧。

      顾思给自己倒杯茶,“你一回来就能打听到这些,着实不易。”不枉他通过天青楼的各种客人、姑娘渠道给这个只会喝闷酒的家伙灌输情报。“你听得不错。”

      秦运直起身,终于带上两分认真。“不要再和二哥作对了,永文,二哥是太子,德行颇深,待人宽厚有礼。你为什么要……”要夺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

      “宽厚有礼?”顾思反问,“你也知承天一辈子都未曾出京,此行前往条件恶劣的东海,面对穷凶极恶的敌寇,难道是我出的主意?”还不都是你那个好二哥容不下人。

      秦运噎了一下,喃喃道:“那也是因为你们要抢他的东西……”

      “你还是要逃避。”冷漠的声音下结论,逃避太子为达目的将不择手段的简单事实。

      秦运连连摇头,不是否认,而是憋出一声:“不逃避,又当如何?”

      这几个兄弟里,齐王是个一根筋闷头在战场的交际白痴,秦运是个万事先回避的胆小鬼,秦天是个什么事都憋心底犹豫半天才敢迈步的自卑患者,唯有太子,行事果决,傲气非凡,亦可顾全大局,可惜手段太狠,非良人。

      “你以为闭上眼睛,争斗便不存在吗?”小破孩还是要逼一把。

      闭上眼睛,不去看京城的暗波汹涌,不去看齐王同太子剑拔弩张的局面,不去看承天、永文皆已卷入乱流的事实,不去看……汴国里曾摆在眼前的白纸黑字。

      生母林氏早夭,秦运一直以为林氏是父皇在游历山川时偶遇的女子,是以一直查不到任何线索——在大越又怎么可能查得到线索,他的母妃可是个地道的汴国人。

      启阳公主,就算是在汴国失踪依旧仍负有盛名,他的母妃在汴国曾有过波澜壮阔的人生,却最终在大越香消玉损,客死他乡。母妃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念头,改名换姓嫁到大越已不得而知。只是当秦运再也无法将视线投到北境两方对峙的大军上,同样也再无法面对守卫北境的齐王。

      无论何时,他都难以直面纷争,从头到尾,他最厌恶的,便是争斗。

      “睁开你的眼睛。”顾思厉声呵道,面对秦运那双迷蒙的双眼直言:“你不喜欢争斗,出手阻止便是。难道你还想要站在岸边闭着眼睛等万事宁熄?”

      “为何不可?”等风起云涌尽消散,不就又恢复了熟悉的老样子。二哥还是那个二哥,大越也还是那个大越。

      顾思的声音中隐隐带了怒火,“你怎么知道平息后的结果会是你想要的?”万一结果是二虎相争致使山河破碎,满目疮痍,则悔之晚矣!

      秦运沉默片刻,反而伸手去拿桌上的一壶新酒。他不愿争抢,自小以来的经历从未让他学会争抢。他只需等,想要的局面自然会发生。既然如此,一切便交给老天吧。

      一声叹息压下心头的冷笑,顾思主动给他斟酒。好,你要逃避,尽管再逃就是,只要能承受得起逃避的代价。

      两人谈了些京城里无关紧要的琐事,天青楼的姑娘,新出的歌舞乐曲,市坊的酒与茶,默契地避开所有敏感话题。就像秦天还在宁王府,就像齐王没有驻扎北境,就像睿王府里还没有住着位王妃。

      当然谈话也不是没有半点成效,秦运从勾栏瓦肆中走了出来,开始向往常一样,活力十足地和熟人们打招呼。太子对顾思的办事效率很满意,并迂回着询问起秦运在汴国的所见所闻。

      “承运更希望太子殿下亲自去问。”顾思堵回去,顺带咳嗽两声,表明身体不适。太子果然上道,当即就拱手告辞,留下满地赏赐。

      去问吧,他也不是白陪着秦运谈的三个小时。上次地霖阁焚毁的物品顾思留了底,就藏在和秦运谈话里提到过的地方。那天他在话语间暗示了不少东西,秦运逃避之心猛烈,听不懂,有心之人却一点就透。太子那么聪明,套个没防备的小粉丝的话绰绰有余。

      在所有人里面,顾思在布局时最放心的就是太子。太子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有时候还会超出预料地完成任务。

      不出一个月,皇上便开始有所动作,显然已经得知南境欲谈和的消息。目前的这个皇帝也是个主和派,否则也不至于会让儒生秦承傅当太子,而非军功累累的齐王。

      顾思坐在天青楼和流月唠嗑,经过三个月的互相扯皮,南境的燕赵两国和大越达成共识。

      “其他都好说,主要是齐王。”流月给顾思斟茶,“阁主,皇上真的会舍弃齐王,来换南境安稳吗?”

      “皇上不会,加上太子就会了。”太子能言善辩,忽悠得父皇放弃齐王是早晚的事。“西边的事准备好了吗?”

      “萧长宇三日前传来消息,说苗国的丹凤小公主性子最跳脱,向来安稳不住。”总觉得长宇哥在深宫后院越混越如鱼得水了。

      “让他先在那边多玩会儿,这边不急,要等齐王被召回、定罪,至少要半年。”

      正如顾思所料,半年时间足够皇帝召回齐王,又给齐王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齐王一撸到底。考虑到怎么也是自己的孩子,皇上和南边定下的最终协议不是杀死齐王,而是将齐王贬为庶民。

      至于贬为庶民后的齐王该何去何从,会不会被南境派人暗杀……听天由命吧。

      齐王一案事关重大,朝野动荡不安,但等消息传到遥远的东海却已经过了半月。

      秦天坐在礁石上眉头紧锁,注视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手中攥着清凉的竹笛,却怎么也压不下波涛汹涌的内心。

      京城情况究竟如何?齐王落马,梁昭意怎么办?还有……萧永文。

      烦躁的思绪总也定不下,秦天将笛移至唇边,良久,却是半个音也吹不出。他想回去,他一定要回去!收笛入怀,蓦然站起,东海的进程必须要加快。

      面对这种乱七八糟的局面,群臣各个缩家里瑟瑟发抖,生怕跳出来惹恼圣上。秦运只觉得脑中一片浆糊,之前忽略的事实接二连三地在他的生活中跳出来,他不笨,二哥利用自己扳倒齐王之事被他猜个七七八八。

      这不是他想要的局面。

      眼睁睁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哥枷锁缠身,齐王府七零八落,梁贵妃被打入冷宫,梁府也受到牵连人人自危。偌大的梁府,加上赫赫威名的齐王军,庞大的领兵权,最终却因为各种可笑的理由,反而落在一个叫梁昭意的后院女子手中。

      “皇上念梁氏乃将门世家,不夺其功勋,仍允许梁府掌兵。只是梁氏男子皆为戴罪之身,也只能暂时将一切交给一介女流。”秦运听着这些消息,却觉得大脑仍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无法将语言印进脑海,只觉得不该如此。念头如此强烈,秦运想找个人谈谈。他知道该找谁。

      萧府,罕见地,在这个从未将他拒之门外的地方,秦运头一次吃到闭门羹。

      “睿王殿下,少爷病重,不宜见客。”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要出门,四章分两天发完会空一阵。
    超感谢大家投的雷,我心里都记着,等我搞懂怎么查记录的时候再统一感谢,你们能喜欢这篇文是对我最大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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