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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游魂惊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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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雅一下面色铁青,抓着辫子的手不由松动,“哪个郭络罗?”这当口,胤祥乘机挣脱,往边上退了两步。
“郭络罗家的姑娘,你玛法是和硕安亲王岳乐,阿玛是和硕额驸明尚。”年纪稍长的那位沉稳地答道。
“太子吉祥,四哥吉祥。”胤祥、胤祯请了个安。周围的宫女太监们迭忙跟着齐整地下跪请安,吉祥声响起,颇有大合唱之感。
两名太监搬来一张紫檀木透雕靠背玫瑰椅,一张楠木椅子,又有两名太监分别在上面铺上明黄色和杏黄色的蒲团。
冰雅看着胤祥,用疑问的口气重复了一遍他话里的名字,“太子、四哥?”又猛地别过头,看向那位“太子”。
只见他,摇晃着坐到明黄的蒲团上,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人都醒了,还不快宣太医?”
“回太子爷,已经宣过了。”香墨垂首,低眉敛目恭敬道。
太子继续询问道:“格格刚醒?吃过没有?”
“不知格格何时会醒,食物一直在灶上温着。锦瑟已经去取小米粥了。”香墨温和地回道。
太子端起随侍奉来的胭脂红花卉盖碗,掀起盖子、随意了拨几下。“格格什么都不记得了?”轻啜一口,搁下。
香墨小声地答了声“是”。
“看样子像得了失心疯。”较瘦的那位着棕色的棉袍,外加了件藏青色对襟马褂,边说边撩起袍子坐到杏黄色的蒲团上。
冰雅看了看胤祯、胤祥,又看向说话的两位,最后锁定那明黄色的长袍。反复眨眼睛,一个劲地瞪大眼睛猛瞧,还用缠着白布的手背使劲揉起眼睛。随即,自语道,“我一定还在做梦!”一把抓过被褥就往头上蒙,整个人缩进被窝里。
片刻后,她从被褥里探出眼睛,又伸出手,用手指戳了戳边上的床柱子,那是个黄花梨六柱雕兰花纹带门围子的架子床。眼神扫过四周,发觉周围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那眼神有紧张的,有略带讥讽的,有微微含笑的……她赶忙诚恳谦然地说:“抱歉!能告诉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午时刚过。”胤祯道。
胤祥补充道,“时候?你问的是时辰吧?康熙三十四年九月”。
“嗡!嗡!嗡!”冰雅一阵发懵,脑中不断闪过两个字“穿了”。正思索着,不由自主地把一双缠着白布爪子伸向十三阿哥的脸庞……忽然发现胤祥正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伸向他的白布爪子。冰雅眨了下眼,顺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献媚地笑着说:“呵呵!你好可爱!”
众人齐刷刷都对冰雅投以惊疑的目光,那表情就像听说是马可波罗最先发现的新大陆。
“这个,现在真的是康熙三十四年?”冰雅咽了口口水问道。见众人点了点头,又吞了口口水,说道:“那你们谁的辫子借我揪揪,我就信!”说着就看向众人,胤祥抱着脑袋,反射性地往后跳开;胤祯扇着扇子,看向窗外;四阿哥脸庞有些抽搐;太子爷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身边的随从。
那随从一下子扑倒在地,万分惊恐地说道:“爷!饶命啊!”
太子朝地上斜了眼,朝冰雅摇摇头说道:“你要揪就揪他的吧!”
“爷!”随从匍匐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支着地面,扯着嗓子哭喊道。
冰雅见那人鼻涕都淌了下来,拧起眉,小声嘟哝道:“至于吗?不就揪下辫子嘛!这里的男人还真小气!”
“揪辫子就等于揪人,人也没犯事,谁会情愿白白给你揪了去?!”四阿哥冷笑,别过脸去。
“哦?!敢情这揪辫子还跟刮耳光是一个意思?”她嘴里嘀咕道,胡乱地甩了甩手,“唉!不揪了,不揪了!哪来的那么多规矩!”胤祥神色紧张地扑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不过她的话还是都给蹦了出来。
四阿哥冷冷道:“祖上传下来的!”斜了她一眼,别过头。
冰雅看着他们鲜活地表情,那举止、那话语,“那……我,我为什么会……会失忆?”
十三阿哥正要开口,太子爷端起茶碗,不动声色地抢白:“你从马上跌下来,磕伤的。”
“哦!”冰雅半信半疑。又瞧了瞧匍匐在地上的太监,两根辫子垂挂在脑门后,细长的那根可以穿过钱眼。她紧抿着唇,沉思半饷,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挣扎着起身。
“冰雅,给太子爷、诸位阿哥请安了!诸位爷吉祥!”窝在床上,随便摆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姿势。心道,看样子他们是不会为难她这样一个病人的,但样子总还是要装装地。行礼可不是自愿的,只能算是她的一种“入乡随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呐!
“免礼吧!”太子挥了下手,温和地说:“你才刚醒过来,身子还没恢复,这些个礼数今后就许你私底下,省了。”
四阿哥挑挑眉,笑道:“以前没瞧见你这么规矩过,看样子是得让太医好好看看了。”
“太医院黄大人到——!”尖细的声音吊了起来,让人不知是戏里戏外。听得冰雅心里越发起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穿了,还是被绑架了。
黄大人迈进里屋,甩甩袖子、给太子等诸位主子们请安。身后跟着的御药房合药医生打开出诊箱子,取出红色的小枕垫,摆在格格的床沿处。黄大人号了她左右手的脉,忽而又专注地凝视冰雅格格,向其询问了几句。随后转向太子,低头拱手,沉声道,“格格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但久病初愈,之前一直昏睡,格格本就有些体虚,加之夏日炎热,又有些邪毒侵入体内。所以略感伤寒。”
“那格格为何醒来后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呢?”太子微微颔首,询问道。
“血、脉、营、气、精神,此五脏之所藏也。盛怒者,迷惑而不治。恐惧者,神荡惮而不收。格格之前摔伤时,心中应是极为恐惧,所以导致心藏之神散失而不收。”黄大人拱着手,声音沉稳地解释,额头却依稀可见晶莹闪烁之光。他顿了下,又补充道:“心为五脏六腑之大主,精神之所舍也。五脏虽未受到严重震荡,却因心而受到损伤。”
太子深深点头,看向太医。“那还能不能医好?”
“还需观察些时日,若能宽心,加之细心调理,当是无碍。”黄大人的姿势始终如一。
太子复又问道:“格格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意识?”
“短则几月,长则……”黄大人并未说下去,最后那几个字被他自己给吞了。
“黄大人辛苦了!回吧,药记得准时送来。”太子瞟了眼身边的随从,那厮马上上前掏出些碎银给太医。
黄大人接过,欠身道:“谢太子爷赏!”又对着冰雅格格说道,“格格要切记,忌悲哀动中,也忌盛怒。这些天可以多在院子中走动走动,散散步,有助于恢复。”
冰雅格格蹙眉,点了点头,“谢太医!那我……不必再被绑起来了吧?”又用看着神的眼光看着他,如果她有尾巴,此时一定对着他拼命甩。
“只要格格不再乱砸东西,胡乱打人,自然不需要绑起来。”黄大人回道。随后打了千秋,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太子犹疑片刻,侧头对着身边的随从吩咐了句,“到乾清宫和慈宁宫去禀报声,说格格醒了,还有……太医的话,也如实禀报吧。”说完,又转头看向冰雅道,“黄远的医术不错,又是杏林世家。皇阿玛都常夸他‘仁心仁术’。你照他开的药方每日按时食药,多散散步,应该会很快恢复的。”
须臾,一个太监样子的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子来。匆匆忙忙地给众人请安,跑到四阿哥身边,附耳嘀咕了几句。
四阿哥面上隐约有些凝重,细看下又全无了,向太子爷睇了两眼。
太子抖了抖身上的袍子,起身对冰雅说,“若是有什么需要,可差人到毓庆宫来说一声。我和四弟还要出宫办点事。”又转头吩咐众人,“你们都好生照应着,不可有任何疏忽怠慢。”
四阿哥嘱咐十三、十四弟留下陪冰雅格格说会儿话,便跟着太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