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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别样巾帼 ...

  •   吊脚楼里的她,没有开灯…
      她也不知道自己抱着臂站在窗口有多久了,久到天色已经黑了,她还丝毫没有察觉,这里能够听见江水的声音,让她觉得不那么孤单,让她勉强能够打消在每一个自己醒来的早晨,都有再不想继续生命的念头…
      脑子里依旧回荡着李伯书那句话“周老师,你要小心啊,戏子白不会放过你的”
      时间真快,一年了…如今她对这句话,已是麻木了,是的,早知道她不会自己的…
      可是抛开一切来讲,小白对她好不好,她心下有数,她好像天生不会放弃对她好的人,她最怕别人对她好,她能切身的感受到,感受到那份真诚和真实,她就会更加的害怕,并更提醒自己不要依赖,不要相信,她已经在谎言中活了太久,活的好假,演的好累…
      不过那个天生就会让人开心的家伙,带给她的,远远胜过了一开始她预想中的…

      一年的闹剧和步步惊心,改变了她太多,遥想一开始时的她,仅仅把戏子白当成了一场灾难…
      因为只要是戏子白带给她的,能造成让她心绪困扰的感觉,无论是幸福还是不幸,都会阻挡她的很多条路,无论是关于她自己的梦,还是她关于她家国的梦…
      她不是一个认命的女人…
      有关于周寐的过去,鲜有人知道,或是没有人知道…
      她于民国元年出生在一个川康系军阀大将的家里,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少时幽居简出,很喜欢画画,有着一双刺绣簪花的巧手,十三岁时军阀混战,她被家里送去国外,一直一个人独自生活,她成绩优异,科科满分,大学考取的是英国最有名的温彻斯特艺术学院,在国外,她学到的是自由和民主,脱离了一切国内给她的旧思想,谁知留洋期间国内局势大变,她举家被害,一夜之间成了孤儿,为了躲避风头,她不能回家,她没有了生活来源,既要忍受失去亲人的悲痛,又要忍受贫寒和落魄,她孤单的行走在人高马大的洋人街头,靠给人画画,在服装店里当学徒工,和一群穿着破裙子的女工挤在嘈杂的大工厂里蹬缝纫机赚些面包钱为生,无论天冷天热都挤在贫民窟的角落里过夜,因为年纪不大,个子又小,她常常被人欺负,被流浪汉殴打,她遭受的欺辱和灾难每一次都给她上了血淋淋的一课,幸运的是她就这样习惯了颠沛的活了下来,她学会了自我保护,有机会赚钱就拼命的赚钱,一个便士一个便士的攒,没事做时就混到小镇上那座闻名于世的大学里旁听课程,1930年,她终于攒够了一张回国的船票,回到了已经陌生了五载的家乡,她觉得找不到方向…
      她在国外生活了数年,深知自己种族受到的不公待遇,也知道家国遭受如何的分割与践踏…小时候她不懂,可是现在,她不能再装作无动于衷,她发现自己平静不下来,就像她没法容忍自己当年突然失去至亲的那种痛撕咬着她的神经和骨髓…看着民族被蛮夷羞辱,国土沦丧分裂,国内的党派却一直互相厮杀,她不得不又踏上行程,来到一个满是生气的地方,在这里,她遇上了她父亲当年的挚友,现如今已是这片辛辣土地的总掌柜的刘司令刘湘,刘湘一直对当年没能保护好她一家而心生愧疚,便收她做了干女儿,她优雅的谈吐,不属于她年纪的内敛坚强,在国外积累充沛学识与见闻,震惊到了刘湘,他惜才爱才,便让她留在当时刚创立的重大教课…
      当美丽的她每每到达一个地方,她的自信与美丽,以及开阔的眼界都会为她带来许多的追求者,可她的理想,她的梦想都离她太远太远,她当然没有那个时间去顾及儿女私情,卿卿我我…
      说好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呢…女子一旦有了见识,又岂是男人能控制在家中一辈子洗衣烧饭的对象呢…
      所以,对于戏子白的出现,周寐并不觉得意外,她只觉得十分的荒唐,因为她拒绝的名单上,几乎做什么的都有,而女人,这倒是头一个…
      然后她彻底头大了,她知道怎么拒绝男人,可她真的不懂怎么拒绝女人,或者换句话说,女人怎么能这么麻烦,这么难搞,这么…贱?
      她以为戏子白怕了她,可是怕是一回事,戏子白从来没放弃过骚扰她,这一年的鸡飞狗跳,她和戏子白的斗智斗勇,简直快耗费了她所有的心力,让她快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的,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忘记了她的身份危险而特殊,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砰砰,砰,砰砰砰砰…
      沉浸在思考中的周寐缓过了神,听着节奏鲜明的敲门声…立刻冲到门前,顺着门缝小心的向外看了去…确定了是那顶熟悉的毛毡帽时,她才敢将门打开,门外的男子,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并带上了门…
      进了屋,周寐拿起了茶壶,摇了摇,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淡声道“我给你烧点水,泡点茶喝…”
      “生活的越来越朴素了,连热水都不给自己准备了…”中年男子摘下帽子,看着四下的环境,叹了口气,这是地下党的情报联络员,人们都称呼他为“老曾”…
      说到这,有关于周寐的秘密,也就渐渐展露了头角…
      她是名共产党员,是当下国民政府,口中的□□,更是潜进国党身边的卧底…至于为什么这么选择,她心中有数,她知道,国家的兴衰荣辱,都离不开最底层受苦受难的人民…
      她以为,她失去了她爱的人,做了正确的选择,她就可以尽情的游走在最危险的边缘,了无牵挂的做她想做的事,没有弱点,没有软肋,在一个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奉上她的青春和热血…
      她跟那些只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女人不一样,跟那些会唱靡靡之音的女人更不一样…
      反正她以为的,今后全被一个姓白的戏子全盘推翻了…
      “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这不过就是个落脚的地方罢了”生了火,动作利落的向灶里添着柴,用炉钩搅了搅里面的炭火,才又回到屋里,在桌前坐下,周寐平静的看着老曾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不需要不需要”
      “你倒是知道我要说什么”老曾也别有深意的笑了出来“你不该受这样的苦的,你确定不要找个人照顾你?这点组织可以解决”
      “谢谢组织一直关心我,可我真的不需要…”周寐怕他继续提,立刻将话题引开了“这次又有什么任务么…”
      “那个代号老鹰的人又给情报组的人送来消息,说守备区司令高健钦这个月要过生日,当天上百内部军官接到密贴都会来贺庆,我想这次是个好机会,上次我们中央军在反围剿遭受重创,这次是时候还他们一刀了”
      “好”周寐点头应允“需要我做什么…”
      “他们庆祝的地方在市区中心的玉山公馆,那一片离中心政府并不远,不宜大动,若引来大批兵力,反而不利于我方撤退,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这帮国党大部分都是窝囊废,也就有几个有点本事,高健钦的人头是必须要的,还有一个,他麾下有个英勇善战的少将叫唐向晚,和他关系匪浅,到时你想办法,将他们一齐引到公馆三楼的看台,我们的人埋伏在对楼,定会将他们当即击毙,挫挫国军的锐气!”
      “小周?”老曾看着周寐微微有些发白的脸色,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有问题,一定完成任务”周寐依旧淡淡开口,然后起身向厨房走了去“水开了…”
      “小周办事我一向放心,行了,你别忙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老曾话该说的都说了,多停留一秒对二人来说都是危险,他拿起帽子,嘱咐了几句,便从吊脚楼前面周寐特意准备的一个小门,鬼使神差的离开了…
      周寐一个人蹲在厨房的灶台前,有些没从烟囱跑出的烟窜出来,熏红了她的眼,她闭上了眼,哑声骂道…
      “姓白的你这个瓜娃子…”
      你放消息出去是想让高健钦死对么…你是有私心的
      可是我执行任务,我亦是有私心的,所以我想让唐向晚死…
      白鸢骚扰她的这一年,她不仅知道了白鸢的不撞南墙不回头,更了解了她对唐向晚的情深意重…她讨厌这样的自己…非常讨厌…她竟然去吃一个男人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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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一个女人迎面揣到流鼻血,她真以为吃到了苦头的戏子白不会再来了,可是看着那双只穿了一次便被扔在一旁的绣花鞋,她就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她低估了一个女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美丽梦想,何况,戏子白绝不是癞蛤蟆…
      当她在自己的课上发现穿的破破烂烂,拿着和其他学生一样的课本,一脸虔诚的盯着自己的戏子白时,她就知道了自己以后永无安宁的日子可以过…
      从那天开始,她轻易不敢说“答疑”两个字,因为有一次,整个教室只有戏子白一人挥着竹竿一样的手臂,问了一些蠢到让她无法忍受的问题,她还非常耐心的接连回答了好几个,更不能当堂把这个人轰出去,她一向要面子,能让别人发现这荒唐的戏子白扮成学生跑到学校来骚扰她么?
      其实,白鸢觉得她问的问题一点都不无聊…
      以为她真的不懂什么叫勾股定理,什么叫阿尔法贝塔,什么叫点成线线成面面成体,什么是微分什么是积分,她更不知道周寐一个学设计出身的女人为什么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为什么一个做衣服要来教数学…
      每当下课铃声一响周寐就像如获大释一般拿起书便走,生怕戏子白粘上来自己无法脱身,可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戏子白从来没有跟在她身后过,好像她就是来读书的一般,不仅如此,她还要等所有的学生都走后,自己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教室,拿着笔,尽量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将周寐黑板上所有写过的东西,都一字不差的抄在笔记本上…
      每当晚上回到家,只要唐向晚在,白鸢不再像以往一样冲到她单独的贮藏室里吹拉弹唱,动不动拈个兰花指,而是直接冲向唐向晚的书房,将她学到的内容问个遍,唐向晚已经受尽了这种折磨,还无可奈何…
      咯吱,书房门动的声音…唐向晚的心哆嗦了一下…他抬起眼,而后愁眉苦脸的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把椅子往一旁搬了搬,白鸢真像一只鸟般,带着淡淡脂粉香鬼使神差的就飘到了书桌前,压根不坐唐向晚给她准备的椅子,而是不客气的往他的腿上一坐,将手中的笔记本一摊…
      “小白”唐向晚哭笑不得的揉着眉心“你要是问我带兵打仗这一套还好,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我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啊”
      “不懂你不会学么,学完了教我啊!”白鸢拄着下巴,内心顿时升起了对周寐的无限景仰之情…
      “这些是洋文化,需要一定的数学基础的,不过这小妮子也算是厉害,年纪轻轻,什么都懂”
      “所以啊!”白鸢迅速回过头,撒娇一样摇着唐向晚的肩膀“你让我去念书嘛,让我去嘛”
      唐向晚有些发愣“我有不让你去么,我不让你去有用么,你不已经去了么,还要怎么念?”
      “她每次测验是发50份考卷,我答不到!”
      “小白…重大不是想去就去的…况且考卷到你手里,你真的会答么?”
      “….”被呛了一句,白鸢面上有些挂不住,她立时转过身来用双手掐着唐向晚的脸,柳眉倒竖“哼,不去就不去,明天下午你的车不要用了!!”
      “不用我怎么开去香山别墅?”唐向晚被捏的五官快走了样,大叫道..
      “我不管,管你是爬着去还是走着去,车给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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