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无妄之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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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精灵铸三戒，地底矮人得七戒，寿定凡人持九戒，魔多妖境暗影伏，闇王坐拥至尊戒。至尊戒，驭众戒；至尊戒，寻众戒，魔戒至尊引众戒，禁锢众戒黑暗中，魔多妖境暗影伏[1]。
这是中土所有人都不陌生的诗文，尤其是对于那些曾经参加过精灵与索伦之战的年长精灵们来说，至尊魔戒和黑暗魔君所代表的鲜血和失去，无论何时都是他们不愿去回想的惨痛。因此，一旦事关任何可能和索伦有关的议题，除了能够决定中土命运的重要人物全部到齐外，也总免不了彼此激烈的争论……或者说争吵。
有点头疼地站在门口进退不得，加里安抽着嘴角看着屋内怒目而视几乎快打起来的灰白两个老头，一瞬间觉得自己来得可能不是时候。
‘你跟夫人也不管管？’
斜眼瞄向站在窗户边叹气的埃尔隆德，大总管眉毛一挑，毫不客气给他翻了个白眼。
‘习惯了，让他们吵完就好了。’
耸耸肩，瑞文戴尔领主看了眼旁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自家丈母娘，也不好意思在她发话之前开口。
看这个架势就大概知道凯兰崔尔叫自己来是为了什么。在过往百年中也能感觉到幽暗密林南方越发浓重的暗影，明白什么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加里安垂下眼，保持着礼节默默站在一边，和埃尔隆德一起等待萝林的女王发话。
事实上，正如精灵所料。作为唯一曾经深入多尔戈多并且还活着的生物，凯兰崔尔急着要大总管到萝林来就是为了向他询问他在要塞中遇到的一切。到此时，在魔影日益重聚和精灵三戒力量的共振下，圣白会议也不得不担忧起那座堡垒中死灵法师的真实身份，是否就是那位很有可能卷土重来的中土噩梦了。
虽然不太愿意回想千年前那距离死亡一步之遥的记忆，但也算详详细细把自己能想起来的部分都一点不落说了出来。看着屋内众人逐渐陷入沉思的表情，加里安按按眉心，垂下眼，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岁月竟然已经流逝到了这里。
在阿蒙兰旧都盘踞的，毫无疑问就是索伦……这是他在几千年前就已经确定的事。这些年木精灵对南方的监视年复一年地密切，所以他当然也知道，那里让人恐惧的黑影正在重新聚集，要不了多久，这中土又将重演当年的惨烈大战，将所有生物都卷入其中，最后一搏。
——只是，不知到了那时，自己还有力量去直面索伦的阴影吗？
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双手，表面上似乎没有任何伤痕。但除了加里安自己没有人知道，其实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他血骨中一直都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寒凉与疼痛。
“你最近是不是感觉力量开始有衰弱的迹象？”
在精灵的要求下仔仔细细给他检查了一遍身体。会议结束后，早知道什么结果都讨论不出来的埃尔隆德站在树下目送加里安翻身上马，有点忧虑地这么问道。
“是。”点点头，大总管对此也不隐瞒，“很麻烦吗？”
“当然，谁让你从来不肯照我的话去做。”
揉揉额角，心知肚明这家伙是个什么鬼脾气，就算提醒也不会放在心上照做。埃尔隆德开始考虑是不是给密林所有精灵寄封信，告诉那些极具行动力的木精灵，他们的大总管消停几百年后终于又出事了：
“那时你被黑暗侵蚀伤了元气，留下来的后遗症很麻烦，本来状况就比不得平常精灵。再加上后来又是心碎又是流浪又是被毒箭重伤的，身体能受得了才见鬼了……加里安，我真想不通你怎么能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么严重的问题？！”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会很严重？”
委屈撇撇嘴。大总管心说就是因为每次求医都会被念叨出一大堆毛病害得他总以为自己快死了，他才那讨厌去见这些医者。一边很是熟练地朝埃尔隆德翻了个白眼：
“有多糟糕？我能活几天？现在西渡还有救吗？需不需要去跟曼督斯提前打个招呼让他给我留个床位？”
“……你赶紧去及时行乐吧！！”一下被精灵给气笑了，瑞文戴尔领主指节一弯，看上去似乎很想把加里安的脑袋摁进树干里去，“……你自己都不担心你自己，还指望谁能担心你？好好跟林迪尔学学，找个能照顾你的精灵补补元气，别一天到晚在密林瞎操心……我费那么大力气把你从曼督斯殿堂拉回来那么多次，你可别乱砸我医术的招牌！！”
眼角一阵抽搐。加里安随着埃尔隆德的手指方向，默默看了眼树上某两个腻歪在一起的狗男男，又默默想起眼前这个老婆早已西渡现在也是个孤父寡夫，突然很是理解埃尔隆德此刻扭曲的脸色所谓哪般。
“我懂得，领主大人……说起来，你给林迪尔准备嫁妆了吗？”
“准备个头！！”终于彻底气炸，埃尔隆德一脚踹上旁边树干，被震落的树叶直接劈头盖脸糊了大总管一身，“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哈尔迪尔那个混小子要么给我滚过来入赘，要么有多远从我面前滚多远！！！！想让林迪尔离开林谷？一点门都没有！！！绝对没有！！！！”
树下的加总管：……好主意。
树上的哈统领：……呵呵。
“这我没什么意见。”
倒是他们中最淡定的一个，被点名的林秘书无比平静的坐在树枝上，微笑着朝精灵温柔开口：“如果Gally你要来林谷静养的话，不管是生理心理或者感情上的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把哈尔踹掉重新给你留下位置……唔！！”
“你敢试试！！”
一把捂住林迪尔刀刀戳他神经的嘴，哈尔迪尔额角青筋暴起，恶狠狠剜了目瞪口呆的大总管一眼：
“你怎么还不滚？！”
“……”怪我咯？
表情终于和埃尔隆德保持了同步，无辜躺枪的加里安一口气没喘过来，噎得他朝天直翻白眼。
强忍一箭射死头顶那个混账的冲动，精灵再不想去看他们一样眼，策马转身，确实准备依言“滚”回他的密林去了。
“别掉以轻心，加里安！”
看着他萧索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林外，埃尔隆德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想起一直以来这个精灵是以怎样的心情伴在需要他的王者身边，就如同扑火的飞蛾般从无所畏惧。终于还是忍不住这么喊道：
“不要劳累不要受伤更不要绝望！！如果力量还在流失一定要来林谷，别让瑟兰迪尔他们为你难过！！”
确定精灵的确听到了他的声音，瑞文戴尔领主目送他直到背影完全消失不见。在这越来越式微黑暗的中土，此去一别，或许下次见面就物是人非；又或许，当他在某个和平时并没与不同的日子里，会听到某个熟悉名字的死讯。精灵永生不朽，他们背负着远比整个世界更漫长的悲伤。期间种种，无论失落、欢愉、还是平静，终会被不曾停息的时光带去，埋葬在构筑整个世界的乐章中。
精灵的时代终会结束，连曾经存在的痕迹都将被渐渐抹除，随着族群西渡而离开中土。
但即便如此，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们也都要继续走下去。
……
……
回到密林后，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深知自己永远不会跟精灵王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早在萝林就被哈尔迪尔连劝带侃气得差不多的加里安很是坦然地站在了瑟兰迪尔面前。而看着他这副“我心胸宽广自然不会和你计较”的表情，想好大堆说辞结果一句都没用上的国王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也只得默契地揭过这一茬，当做那天他们之间其实什么超越友谊界限的事都没发生过。
欢天喜地跟加里安总结了自己第一次出任务的心得体会。得到大总管毫无余地褒扬的莱戈拉斯兴奋了好几天，天天半夜睡不着觉抱着弓来招精灵交流感情。在第一天把睡梦中的精灵吓得直接掉到床底下之后，又锲而不舍接连从窗户偷渡进上了锁的房间，一度搞得加里安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在精灵王的明令禁止下，才终于要回了自己睡觉的时间，而不至于再在白天困到把开水倒在瑟兰迪尔身上。
对此，默默在一旁围观的陶瑞尔表示：最后一晚王子殿下在加里安房间没有迎来大总管无奈笑容，反而一头撞进自家黑着脸的Ada怀里时的表情……实在精彩到能让自己笑上一百年。
又过了一段日子，当两个年轻精灵已经完全熟悉了整个林地王国的武力配置和分布时，瑟兰迪尔跟加里安说了他的打算。对于让小辈们承担更大责任一事并无异议，精灵想了想，很是爽快地把自己手里整个国王卫队的指挥权都交给了莱戈拉斯——反正有费伦在旁边指导，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磨砺得比现在更加出色。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看过无数次枫叶红了又落，日升月沉。这中土世界潮涨潮落，云卷云舒，有那么多故事每天都在上演，而至极北之地那片人迹罕至的幽林树海中，时光却如同停止了一般，安卧在命运之外缓缓沉落。无忧无虑的木精灵在树枝间唱歌，一盏盏燃起呼唤同伴归家的灯火。恢宏庄严的精灵王大殿伫立在密林河畔，就像曾经瑟兰迪尔加冕时所立的誓言那样，一直在这片让人魂牵梦绕的故土延续。
只不过，再安宁的平静也无法掩盖水面下逐渐惊起的波澜。当曾经因暗影侵蚀而受到重创的大绿林之灵再度不安起来时，瑟兰迪尔和加里安也同时感觉到了南方黑暗的涌动。皱起眉，精灵王通过试探性延展了下自己的力量，不出意料在黑山附近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深知那里早已成为黑暗生物的巢穴，并且还在入侵他们的国土，瑟兰迪尔很快就下令木精灵们高度戒备，任何出没于林地王国土地的生物都要受到严密监视，绝不允许他们所不熟悉的任何东西进入到守卫森严的堡垒中。
第三纪元2850年，加里安收到来自灰袍巫师的短讯。上书甘道夫在多尔戈多的地牢中找到了孤山的索恩二世，确认索伦正是要塞的主人，要加里安帮忙密切注意孤山史矛戈的动向。在他说服圣白会议进攻要塞之前，如果有多尔戈多的黑暗势力与巨龙接触，一定要及时联络自己或者萝林。
对此，大总管最开始很是不解。按理说以孤山面积之大，对于进入其中的个人很难监视。就算自己全天候待在伊鲁伯门口，也不保证完全能够发现索伦进入了山中……看着远处孤山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难得被巫师拜托一次的加里安有些心慌，实在不知那家伙究竟是哪里来的信任感，竟如此肯定自己一定可以办到。
而随着南方黑暗愈演愈烈，当大总管发现自己对于暗影的识别度远远超出能掌控整个大绿林之灵的瑟兰迪尔时，他也终于恍然大悟，那个从第一面就开始坑自己的人贩子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因为曾经被索伦重伤，对于他的黑暗气息敏锐至极，以至于整座幽暗密林里根本没有谁——哪怕是纵览整个王国的精灵王——能比他更加清楚感受到魔影的存在……WTF感情甘道夫那家伙是拿我当天然雷达使？！
无奈摇摇头，暗自感慨相比于那些整天忙着拯救中土的重要人士，自己也就只能发挥发挥这点小作用，加里安倒也不含糊。既然甘道夫都寄信来告诉自己南方极度危险，位于多尔戈多和孤山之间的林地王国处境不妙，那他也就不客气笑纳了这第一手情报资料。在命令边境军队密切监视黑山和东口之时，也加强了和大绿林之灵的联系与交流。
很快，为了抵御侵蚀越来越严重的暗影。在瑟兰迪尔的首肯下，陶瑞尔被任命为巡逻队的队长，和莱戈拉斯一起终日在森林中巡行消灭黑暗生物。看着当年不过自己腿长的小精灵如今都已独当一面，甚至肩负起保卫家园的职责，大总管按按眉心，突然就那样感到一丝从未有过的浅浅疲惫。
毫无疑问，纵然身体能够永生不朽，他的心也已经开始随着精力流失在逐渐衰老。
——慢慢地，慢慢沧桑和凋零。
第三纪元2491年，一个深秋时节再平常不过的午后。
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又把瑟兰迪尔想塞给自己的公文又重新藏到了他待看的文件堆下。加里安难得闲来无事，便从厨房顺了一筐浆果悠哉坐在花园里休憩。他身边，被放出来散养的大角鹿迈着小碎步绕着他转圈，时不时偷吃两口筐里的果子。在透过树枝斑斑驳驳洒下的阳光中，一精一鹿懒洋洋靠在阴影里打瞌睡，倒也和谐自在。
“我觉得我可以考虑跟国王申请退休养老了。”
躺在草地上翻了个身，大总管揉了把大角鹿柔顺的鬃毛。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懂，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扯起来：
“密林气候寒冷，萝林又太过潮湿。想来似乎也只有瑞文戴尔适合精灵修养了……其实夏尔也不错，那里的霍比特人都很可爱，风光也很美，还有很多好吃的……不过我想，那里应该更适合你去。”
好笑看着听到“好吃的”的大角鹿瞬间竖起耳朵，眼巴巴瞅着自己不肯挪窝。精灵瞥了眼已经有前移倾向的鹿蹄子，在伸手推开它想来舔自己的鹿脸时，也有点发怵的往后蹭了蹭：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很乐意带你一起——只要你不怕瑟兰迪尔把你炖了鹿汤……所以现在你可别往前走了看在维拉的份儿上你会直接把我踩死的……”
那时，历经无数岁月时光，生命都在永不停息的轮回中孕育，成长，凋零，然后重生。早在伊露维塔的首生儿女出现前，万物就被雅梵娜金色的露珠浇灌着，抽枝发芽，根系蔓延至乌欧牟的众水里，静静享受曼威之风的呢喃。维拉们把最美的祝福播撒在这片中土大地上，纵然它一再饱受黑暗蹂躏，却始终是至高神所钟爱的珍宝。
幽暗密林的树海经过整个夏季的葱茏，到如今已经是一年中最后富有生机的时候。从塞恩斯蜿蜒向北流去的河水上飘满浮花，岸边也是一派葱茏。画眉鸟成群结队在枝头欢跃，为精灵带来遥远地方的讯息，密林河汩汩的流水声安静回响在深林间，不远处巡逻队在王宫门前整装待发的声音在微凉风中发酵，为这宁静的午后带来一丝刀光剑影般的凛冽。
知道他们即将出去前往王国西南部，清剿那里盘踞的巨蜘蛛。加里安又翻了个身，在大角鹿咔擦咔擦的咀嚼声中合上眼，将思绪慢慢沉入随风延展来的大绿林之灵中，继续在难得的安宁中徜徉。
这么过了很久，久到画眉鸟都成群结队落在大总管身边，以为他早已沉沉睡去。精灵却突然感觉到一丝极其凛冽的暗影突如其来闯入了脑海中，与原先沉眠在身体里的旧伤遥相呼应，顺着血液一路逆行，在心脏上烙印下挥之不去的阴冷。
猛然睁开眼，瞳孔中有暗沉之色一闪而逝。加里安朝最近的树干伸出手，神情凛冽，逐渐在空气中蔓延出极其细小的凝重和杀意。
‘有谁在向王国边境靠近……带着……邪恶的魔影和黑暗……想要前往更北方……有巨龙盘踞的巢穴。’
森林之灵断断续续的缥缈声在耳边响起。随着它的诉说，精灵眉心也越皱越紧。然而，正当他想更加深入的去探究这丝非同寻常的暗影时，它却像它突然出现那样，又突然消失在空气中，仅留下和先前同样平和安宁的阳光散落一地。
“怎么回事？”
脸色变了几变，加里安抬头看向王宫西南方。虽然只有那么微弱的一瞬，但他是绝对不会认错。那丝足够引起大绿林警觉的黑暗，正是和当年在多尔戈多重伤自己的力量同出一源。
“是索伦吗？……不，不可能。如果是他，我们所感应到的魔影绝不可能如此微小……”
低声喃喃自语，加里安按在树干上的手慢慢握紧，隐隐露出手背上纵横交错的青色血管。站在原地沉默半晌，他垂下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不再犹豫转身越上头顶茂密的树枝，从原地消失了踪影。
一时间，花园里就只剩下快要吃完一筐浆果的大角鹿，在画眉鸟婉转的歌声中依旧头也不抬咀嚼着。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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