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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帛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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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思考如何回答,谢天鸿又睡着了。锦夏拭去额头上的冷汗,钻进被子里和衣而卧,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旁边的大爷呼吸均匀,怕是在梦里神游。仔细观察一番,睫毛修长,鼻梁挺直,唇红润坚毅,这个男人长得挺好看呢。锦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脸颊,皮肤也很光滑。
谢天鸿眉头皱起,用手随意抓了两下。锦夏慌忙躺回原处,侧过头装睡。
窗口透进来的光线忽然变暗,似乎是他起身了。一股微凉的气息扫过锦夏脸庞,露在外面的手臂被人握住,放回被子里。他在给自己掖被角?锦夏心头一热,差点睁开眼睛。
过了一会儿,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从眼缝里向外偷窥。谢天鸿拾起外衣披在肩上,逆光之下,他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美若仙人。
如果不去想昨晚的事,谢天鸿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说来也是奇怪,前段时间一直很正常,昨晚为何跟换了个人似的。没过多长时间,锦夏就知道了答案,原因是从锦夫人口中听说的。
或许是早晨刚起,脑袋清明些,锦夏来后堂探望母亲时,看到锦夫人目光不似往日浑浊,衣着也整洁干净许多。
锦夫人拉着锦夏坐下,细细打量她的眉眼,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母亲认出自己了,锦夏不由红了眼眶。
“娘今天好些了,来看看你。”锦夫人握着锦夏的手,由上至下一遍遍抚摸着,“我听你爹说,昨晚你和三皇子同房了?”
果然被老爷子误会了,锦夏连忙辩白:“我和三哥的确睡在同一个房间,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只能有夫妻之名,不可有夫妻之实,娘,你看,我记着呢。”
出嫁前,锦华和夫人叮嘱过的话,时刻提醒她,不要太接近谢天鸿。虽然没有说出原因,但她知道父母总是为子女好,不说一定有不说的理由。
“你心里一定委屈。不过,既然你选择嫁给他,再苦也要坚持下去。”
“三哥对我很好,夏儿不委屈。”
这话不假,从成亲那天开始,谢天鸿就没有勉强过她,就连跟白溪闹翻,他也没有责怪,甚至毅然选择站在她这边。白家大小姐,可是皇上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人物。
锦夫人和蔼地注视着她,声音异常温柔,“过几年,等钧儿的事搞清楚了,你仍然愿意留在三皇子身边的话,想做什么,爹和娘不会拦你。”
锦夏抱着母亲的手臂,懂事地点头。
“对了,你有空劝劝你爹那个臭棋篓子,没事不要拉着三皇子下棋。丫鬟都看得出来,殿下在让着他,他倒好,真以为自己棋艺有提高,一开心,拿出两壶老酒,把三皇子灌醉了。听说他还教殿下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真是作孽啊。”
搞半天,昨晚上谢天鸿的醉相,是老爷子整出来的幺蛾子。真该庆幸锦夏没有多嘴,要不然,老爷子的脸往哪里搁。
跟锦夫人聊完家常,再看到老爷子,锦夏总感觉他脸上写着四个字:老不正经。
以至于在他们回景王府时,老爷子想留他们多住几天,锦夏都没敢答应。不是不想在家多待,是怕老爹又跟谢天鸿喝酒。哪天追究起来,没准儿大齐律例上就多了一条蓄意灌醉皇子罪。
离开相府后,谢天鸿没坐在马车里,而是骑马走在最前面。他是个认真的人,来时的纰漏,不想重复一次。
有他在,文钧不必时刻盯着,着实自在许多。偶尔他会放缓速度,走在马车旁边,跟小娇闲扯几句。
小娇的脸涨得绯红,瞅着大家赶路没有留意,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猛地塞到文钧手上,“昨儿,见你束腰的帛带旧了,我连夜绣了一条送你,不知合不合你的意。”
“这是你辛苦绣来的,我怎好夺人之美。”文钧正经起来的时候,颇有君子之风。
小娇窝着脸,贝齿用力咬住下唇,眼里透着失望。
锦夏在马车里听得仔细,小娇那么用心地讨好,文钧却不领情,这得多伤人心。锦夏掀开布帘,从车窗里透出半张脸,“文钧,人家好心好意送你,你就收下呗。”
“既然主子发话了,做家丁的自然从命。”文钧把递出去的帛带收回来,向小娇挑了挑眉毛,“谢谢小娇妹子的好意,改天哥请你吃桂花糕。”
小娇顿时阳光灿烂起来,走路来一蹦一跳的。
锦夏正要放下帘子,忽的想到一个主意,马上朝文钧招了招手,待到他附耳过来,小声道:“你替换下来的旧帛带,不要扔掉,就放到……明白吗?”
文钧噗嗤笑了,“你呀,跟谢老三一样,一肚子坏水。”
嘿,她哪里坏了,最多不过是跟白溪开个玩笑,比起白溪对她做的事,简直大巫见小巫。好啊,不想帮忙,就不帮,以后她另外找方法整白溪,哼~
锦夏坐直身子,帘子落了下来,挡住外面冰雪消融的大好风景。
这次回程,一路平安无事。想来,刺客们知道有谢天鸿在,碰不到锦夏一根发丝,不如考虑另外一种方式,免得盲目行刺,徒增伤亡。
马车驶到云镜居门外停下,谢天鸿没有更换常服,就去了暖香阁。白溪终归是皇后的侄女,不管有没有娶进门,都冷落不得。
其他人先后离开,锦夏和小娇百无聊赖,把院子里融化了一半的雪人修修好。
听得暖香阁那边一声巨响,似乎是瓷器摔碎的声音,准是大小姐发脾气了。有好戏上场,锦夏和小娇怎么能错过。两人搬了凳子,趴在墙头远眺。
暖香阁的房门开了,谢天鸿走在前头,白溪从后面追上来,攥住他的衣袖说:“三哥,我不知道那条帛带是谁的。你不在家的这两天,我除了写字就是读书,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我不该摔碎花瓶,也不该骂红樱和青梅。三哥,你别走,听我解释啊。”
锦夏一阵偷乐。文钧动作够快的,本以为最早也得明天呢。
早就该给白大小姐一个教训了,谁让她闲着没事找锦夏麻烦来着。上次,她来云镜居抓奸,这回就让她尝尝被抓奸的滋味。
思忖间,谢天鸿甩开白溪,已经出了暖香阁。不好,他在往云镜居方向来。锦夏和小娇互换个眼色,迅速把凳子搬回原处,一个坐到桌前看书,一个拿着扫帚打扫房间。
谢天鸿推门而入,命小娇回耳房休息,他有话要跟锦夏讲。
看起来好吓人,难道知道帛带是她让文钧放的了?即便是,也不算大事,不必这么严肃。
“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谢天鸿关好房门,开门见山道:“文钧的母亲是谁,他私底下召集卫国遗民在做什么勾当,我早有耳闻。包括你答应我的提亲,嫁入景王府,目的是想拉我下水,我也一清二楚。看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只要他不走出最后一步,我可以继续装作不知道。”
锦夏藏在心里的小秘密,全被他说出来了。
谢天鸿继续:“但你为什么要去招惹白溪?她有多想除掉你,你比我清楚。一旦被她发现,公诸天下,莫说是你我,就连锦府也脱不了干系。你当真想让我们为他陪葬吗。”
“我是卫人,保护文钧有我一份责任。我爹也是卫人,没有他,你们齐国的兵马,再用一个月也进不了卫国的都城。我明白,你是齐国的三皇子,有大好的前程,不该被我们拖累。可我不禁想问,既然你怕死,当初为什么向锦府提亲?”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娶你。”谢天鸿定了定神,长吁一口气,“我不是怪你,是担心白溪会伤害你。”
“三哥,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在上一世里,文钧的身份泄露,他为了不连累锦府,未等圣旨宣读完毕,当庭触阶而亡。文钧死了,再无对证,锦府本该逃过一劫。是白溪找人作伪证,害锦府上下三百余口枉增牢狱之灾,甚至逼我跳下围栏,生生被猛兽撕碎。幸好老天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一切回到开始的地方。但凡我有一点良心,就不能不管文钧的生死;但凡我有一点血性,就不会忍气吞声,任由白溪肆意妄为。我和她的仇,上辈子没机会了结,那就这辈子清算。”
锦夏眼前再次浮现重生前的最后一幕,无数猛兽围着她,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雪白的利齿。它们的眼中燃着火苗,分明是几天几夜不曾碰过肉星的模样。她看到漫天红雨,自己的身体骨肉分离,听到白溪毫无人性的狂笑声。
每逢忆及于此,她的全身都会颤抖。
“我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相信。”谢天鸿握住她的双肩,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是我无能,害你受这么多苦。”
锦夏抬起手,轻轻贴在他的背上,回抱住他。宽广的胸膛,有力的臂膀,迎面而来的男人气息,每一样都让她觉得安心。“不是你的错。白溪害我的时候,你没在我身边。”
谢天鸿的怀抱稍稍松了些,“我决定从今晚开始,除了上朝和处理政务,其他的时间都用来陪你,这样,白溪就没机会害你了。一会儿,让小娇去我房里,把铺盖抱过来。”
呃,刚刚是讨论什么事,让谢天鸿把话题扯到两人同房上的?
搞半天,他还是没信嘛!
重生这种事,听起来是很离谱,但是锦夏没必要为了给白溪房里丢一条帛带这种小事说谎。
锦夏气得直跺脚,“三哥,我不是在编故事,你信我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