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歌祭[西幻犹太神话]》狱蛇

43、第三十六章：狂暴的风

　　越来越多的巨龙在向此处汇聚，越来越多的龙尸正在砸向地面。

　　三首虚形逐渐实化，时隐时现的龙骨头颅形同盔甲般咬合在路德维希的肩膀上。

　　处于庞大而狂乱的龙首虚形之中，银光铮亮的龙甲一片片覆盖上路德维希的侧颊，狂银虬乱的龙髯正在渐染原本漆黑如夜的长发。

　　“看来我们曾有深仇大怨，现在你既要与我死斗，与魔域龙族为敌，我当然奉陪到底。”

　　路德维希的声音仿佛有层叠的杂音与他原本的声线混在一起。

　　可以用狂暴来形容的金瞳仿佛透过路德维希投射在另一个什么东西身上。

　　“你以为我会顾虑对仗群龙吗？”根本不像是从素来柔和温暖的拉斐尔口中流出的言语——那是仿佛是在燃烧到最炽烈之时冰寒的冻结。

　　极炽与极寒交织在一起的愤怒下，倾泻出御前天使真正的力量与威严。

　　旋转的飓风让第七狱高空厚重冰寒终年不散遮天蔽日而孕育无数灾害凶魔的云气开始旋转，从天空被抽向地面。

　　聚云，聚气，聚力。

　　天际线的尽头逐渐透出月的虚影，散出星空的光亮，永远无星无月的永暗黑狱竟从视域尽头洒下星月虚无缥缈的清辉。

　　然而在近处，在威斯克邸城的周围，疾驰旋转的云翳像鱼鳞那样紧密地层层排列，厚重到能反射光芒。

　　水汽凝结成细小的冰晶，以拉斐尔为中心形成的风暴气旋由内而外闪烁着从密到疏的光点。

　　它变的太过于庞大了，龙群成为了风暴的一部分，他们的身体在高速旋转的气流中被轻易地撕裂成七零八落的碎肉。

　　“我曾与几乎归形的祖龙连战七日昼夜，斩落七级龙首。在我看来，再多的普通龙种，不过一群低微的爬行魔物，就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风眼中的拉斐尔一动不动，他的眉睫都因过低的气压而骤降的温度，凝上了细细的一层冰霜。

　　“原来杀死我先辈的，是你——”

　　银髟似沸腾的飞雪，从路德维希的发梢逆向发根倾泻。

　　三头龙首背后逐渐展开遮蔽苍空的银色龙翼。

　　“混沌的古恶邪龙，若你能现龙身真形，确能与我相战，但现在你不是尼德霍格，只是路德维希。”

　　威斯克邸城的最外围，本有自第六狱冥断黑海直引而来宽有上千海里的护城海壕。

　　但是此刻，海水被飓风生生吹回数百海里，裸露出了墨绿色的，崎岖不平的壕床。

　　退后的水线在尽头堆叠成一条锃亮的银线，高垒的巨浪朝着天空一层层拍升。

　　排空驭气的飞浪遮断了现出朗月虚形的夜空，水浪化作的高墙投下巨大的落影，将整个威斯克的主城笼罩在它的阴翳之下。

　　狂风生发，万物在它面前都要接受平等的制裁。

　　这就是神造天地里蕴含的力量，这是存在于天界，人间与地狱中，自然本身的无穷威力。

　　自然之力，元素精髓，那是真神之力的质化，本用以运行万物。

　　但庇护世界的元素一旦失控，皆指向毁灭；本为守护生命的御前天使一旦参与战争，皆可成为死神。

　　建筑在分崩离析，地面表土早已经被掀空，露出土层下的，黑褐色的岩石。

　　路德维希非常清楚他此刻完全不可能靠近，只要接触到那逐渐变大的，旋转的风暴，他就会与那些被撕碎的魔龙一样粉身碎骨。他便立于原地不动。

　　沉如滚雷的龙吟在狂风尖锐的呼啸里扭曲，雄浑的声波穿透了风暴，像洪钟一样惊动了四面八方。

　　在冥断虚间与第七狱的衔通巨坑之上，冁然独立的撒旦魔殿空寂的大殿内，倚身侧坐在王座上的魔王缓慢地侧过头。

　　隳光在他微微眯起的眼眸里沉暗地涌动，却无人能够参透亘古几乎不离魔殿的魔王眸光里蕴着怎样的含义。

　　“屠龙之战已过千年，那条老龙又醒了，该去教训他一顿让他老实一点了。”

　　他几乎有些慵懒地从诡寂庄严的王座上起身。

　　“亚巴顿。”

　　赤红的血翼鬼蝠悄无声息的在撒旦魔殿正殿，距离路西菲尔王座最远的尽头显出身形。

　　路西菲尔低低地轻笑着，缓步向他走去。王袍的长摆雍容典雅地从隐映着流岩若火的地面上无声无息的曳过。

　　庄重繁杂的魔王正装，他却仅象征性的披在身上这般穿的随意凌乱。他散开了前襟，甚至有一边袖口空荡荡的没有穿入手臂。但是，从他身上丝毫无法体现出任何淫.糜的成分，却是一种狂傲不羁登顶后反透出的庄重威严与令人只敢战战兢兢伏地叩首——无声无形不可寻迹的极致威压。如果这换成是阿斯蒙帝托的话，那恐怕完全就是另外一种意义的境地吧。

　　“你还真是到了阴魂不散的程度了，隔天差五就要到本座这里晃荡一下。既然这么喜欢来的话，不如搬过来住，反正整个撒旦魔殿，只我一个，而你在灭族以后也一直居无定所。”

　　“……”亚巴顿狠狠地瞪着他。

　　“特地摆出这么可怕的眼神，你是明摆着想激怒我吧，特意来找打的？”

　　“路西菲尔，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是袖手旁观事不关己吗？”

　　“这样的事情？你是指那三个御前天使吧。”路西菲尔随意的撩开散落到额前的发丝，扶了扶了并没有端正佩戴的发饰。

　　他低沉华丽的声线透出与生俱来，居高临下的尊贵傲慢。

　　“除此以外还有其他的事情吗？”亚巴顿原本垂落在地上的长尾猛烈地挥动了一下，尖端的尾刃砸在狱琉岩的地面上，发出铿锵清脆的声响。

　　“这种小事，不用本座来解决，你不是已经通知了阿斯蒙帝托吗？”

　　亚巴顿的眼睛抖了一下。

　　“不过既然你来了，那正好。”

　　“……？”亚巴顿微微皱了一下眉，看似有些疑惑。

　　“本座要稍微离开一下，你去坐在那里的魔王王座上，在我回来之前哪儿都别去。”

　　“你说什么？”亚巴顿的瞳孔一瞬间变得比原本更加尖锐。

　　“身为冥王，你应该是有压制那玩意的力量，至少五到十分钟应该不成问题。”

　　“压制？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废话，快去。”路西菲尔此刻已经走到了亚巴顿的面前，他突然单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轻轻一推。

　　亚巴顿几乎是直线向后飞出去的，他被一股无形的蛮力强行摔到了王座之上。

　　他的面容在接触到王座的一瞬间几乎扭曲。

　　“路西……菲尔……这是……什么！”

　　那是，仿佛要将他吞噬进无底深渊的凶暴噬力。无数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锁链，将他与王座锁在一起。

　　“不要反抗，否则你只会被封印越锁越紧，用你的力量好好地饲喂它。”

　　“难道……难道这就是你不出魔殿的理由！”

　　“亚巴顿，你问多了。”魔王转向被丢到王座上的血翼鬼蝠。

　　他的周身在晦暗的撒旦魔殿里，散发出古老神秘，吞沃虚空的隳光。

　　圣光隳堕，谓之隳光。

　　虚无缥缈而切实可感的隳光顺着他的发丝淌落流动，在他捉摸不透的魔瞳里暗波汹涌。

　　邪澹到极致，就近乎神幻。

　　“……那么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

　　“那条老龙有点不安分，我去收拾他一顿，省得遗患，不会太久。”

　　亚巴顿依然用那种极难概括的眼神盯着他，但旋即便移开了目光：“知道了。”

　　路西菲尔的身影在原地一闪，然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