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剑影残心》琉轩

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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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无异一怔。方兰生听百里屠苏说要帮欧阳少恭找玉衡，连忙凑过来。
　　欧阳少恭有些为难，直言自己身无长物，倘若百里屠苏帮忙怕是无以为报，却听百里屠苏道："金银俗物非我所愿，但求欧阳先生赐予一颗起死回生之药。"
　　"屠苏你……"乐无异见百里屠苏说得诚恳，想起自己早已去世的亲友，心中一动。只怕百里屠苏身世凄惨，远超自己所想。
　　方兰生却觉得百里屠苏是狮子大开口，立刻针对百里屠苏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欧阳少恭安抚方兰生几句，又说起死回生药还差一味生长在海外的药材。百里屠苏表示药材他会自己找，炼不成药也不强求，总之一定会帮欧阳少恭这个忙。
　　方兰生见欧阳少恭同意百里屠苏与他同行，眼看着又要跳脚，乐无异向欧阳少恭抱了抱拳："欧阳先生，我也想帮忙寻找玉衡碎片。"
　　欧阳少恭有些意外："乐少侠为何也想帮忙？"
　　方兰生也疑惑地问："你也要去？难道你也想要起死回生药？"
　　"我不需要起死回生药。"乐无异向方兰生苦笑一下，对欧阳少恭正色道，"玉衡碎片散落人间，不知道还会祸害多少人。我现在是闲人一个，去哪儿都一样。若能帮上忙，救到那些不该被玉衡祸害的人，就再好不过了。"
　　"乐少侠高义。"欧阳少恭向乐无异一礼，"少侠有如此济世之心，在下若是推辞实在不够妥当。倘若乐少侠有何需要，只需直言，只要在少恭力所能及之处，必不推辞。"
　　方兰生见欧阳少恭跟百里屠苏和乐无异两人相谈甚欢，实在是气不打一出来，又被欧阳少恭安抚一番。
　　"我们一起把这具尸首移到外面去。此人不幸死去，至少让他入土为安。"欧阳少恭提议。
　　"好。"方兰生点点头，"等一下！不是说玉横会吸人魂魄吗？先前死人的魂魄都被吸走了，为什么这次没有？"
　　欧阳少恭解释："此人死去至少也有半日，或许魂魄早在当时已被半妖用玉横吸纳走了。"
　　方兰生惊叹道："少恭好厉害……怎么看出半日还是一日两日三日？"
　　"这没什么，我自幼习医，望闻问切，许多事情自然一看便知。"欧阳少恭淡淡地道，"也或许他的魂魄已去往阴间等待轮回，玉横自然无法吸取。据说所谓真正的起死回生药，除去治愈肉身之创，还要将魂魄自阴间召回，若是那人已入轮回，纵是再灵妙的丹药也无用。"
　　乐无异心头大震，怅然地望着地上那具尸体。他已经离开自己的亲友太久，即使他们轮回转世，恐怕也已经转了好多次，找不到了。
　　"如此说来，被玉横吸走魂魄之人，岂非再也无□□回往生？"百里屠苏问。
　　"确实有此一说。"欧阳少恭点点头，"所以自古以来，魂魄之力被目为禁法，以此铸剑炼丹皆是离经叛道之举。玉横沾染此法，不知原本力量会起何种变化，施法之人若明知禁忌而为，确是胆大包天。"
　　方兰生听得晕头晕脑，嚷嚷着要出去。欧阳少恭停住话头，几人抬着那具尸体到洞外葬了，方兰生还有模有样地念了一段往生咒。
　　因为扶着寂桐，欧阳少恭一直走在最后面。众人在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慢悠悠地出走过来。
　　"就此别过。"百里屠苏对众人一抱拳。他不喜人多，尤其是对方这一大波人里还有个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的方兰生，加之方才想起乌蒙灵谷，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
　　乐无异有些意外，方兰生已经开始问百里屠苏要去哪里。
　　"你们走官道，我往雾灵山涧方向。"
　　"哼，雾灵山涧不也是通琴川？"方兰生撇嘴，"不想跟大伙儿一起走就直说嘛，还遮遮掩掩的……"
　　乐无异见百里屠苏脸色不好不太放心，道："雾灵山涧，听起来好像风景不错~屠苏，我跟你一起吧？"
　　百里屠苏没有拒绝，但也没同意，乐无异权当他默认了。
　　欧阳少恭与两人约好第二天碰面的时辰，和其他人一起从官道回琴川。

　　雾灵山涧是琴川外的一处风景胜地，山谷之中灵气旺盛，滋养了不少精怪虫豸。不过这些东西对于百里屠苏和乐无异来说有跟没有差别不大。看过翻云寨内荒芜破败的景象，望着眼前的绿水繁花，乐无异心情大好。
　　"这儿的风景真不错，要看俏丽景色还得来江南啊。哎，屠苏你看那边那个瀑布……"乐无异一边走一边说，试图让百里屠苏开心点。然而百里屠苏始终绷着一张脸，乐无异讲了几个笑话，百里屠苏听得有一搭没一搭，表情始终没有缓和。
　　乐无异想了想，犹豫地问："屠苏，那个玉衡是不是跟你的过去有关系？"
　　百里屠苏顿了顿，瞥他一眼："与你无关。"
　　乐无异碰了个意料之中的钉子，挠挠头："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你的事。你脸色不好，我猜肯定是那个玉衡让你想起了什么，有点担心。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百里屠苏见乐无异并不打算刨根问底，便道："走吧。"
　　乐无异果真没有再问，试图找个别的话题，但百里屠苏始终不接茬，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这么僵了一路，直到从山谷深处飘来银铃般的歌声。
　　"哎，屠苏你听到没？有人在唱歌。"乐无异戳了戳百里屠苏，"声音真好听，唱歌的一定是个漂亮妹妹，我们快过去看看。"
　　百里屠苏听乐无异说漂亮妹妹，刚想说贸然过去可能不妥，可对方已经向着歌声的方向小跑过去，只好跟过去。
　　转过一处岩壁，眼前豁然开朗。花明柳绿之中有一潭清泉，有一个妙龄少女在此处唱歌。那少女正在水中沐浴，露出水面的肌肤莹白似雪。少女将水掬到胸前，亮出后背优美的曲线。
　　注意到有人过来，歌声戛然而止，少女惊讶地望向两个不速之客。
　　百里屠苏呆呆地望着那位少女，随后想到自己看到人家姑娘洗澡实在不妥，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急忙闭上眼睛。
　　乐无异完全没想到唱歌漂亮妹妹居然光溜溜的泡在水里，在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连忙把头转到一边，极快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路过这里，听见姑娘的歌声就想过来看看是谁唱歌唱得这么好听，绝对没有唐突姑娘的意思。姑娘你千万不要生气，我们……我们这就走。"
　　乐无异向水里那个少女胡乱行了一礼算是赔罪，拽了还在一旁发愣的百里屠苏匆匆离开。
　　"？"少女眨眨眼睛，她还没听明白乐无异说的是什么意思，说话的人已经跑远了。
　　乐无异拉着百里屠苏跑了好长一段才停下来。少女的身影和歌声早已不见，但对方曼妙的背影却还在他脑中盘桓。
　　百里屠苏也停下来，望向乐无异。两人对视一会儿，乐无异见百里屠苏脸还红着，不由一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刚才那个妹妹还挺漂亮的，屠苏你不觉得？"
　　百里屠苏何曾被人这般调侃过，被他一句话又勾出少女的背影，忙抖掉乐无异的手："……非礼勿言。"
　　"好好好，我不说。"乐无异笑道，"对了屠苏，琴川今晚好像有灯会，还有杂耍表演，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灯会？"
　　"就是放河灯祈福什么的，白天我看街道上已经有人在准备，今晚肯定很热闹。"乐无异兴致勃勃。
　　百里屠苏听乐无异这么一说有几分心动，可想到今日是朔月，还是摇了摇头："不去。"
　　"为什么？"乐无异很不理解，"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不想去看看？"
　　百里屠苏不想骗他，但又不好解释自己的情况，于是丢出四个字："……说来话长。"
　　"唉，真可惜。"乐无异惋惜地叹了口气。

　　因为绕了远路，两人到琴川时日头已经偏西。乐无异陪百里屠苏去苏家领了赏银，然后去客栈登房间。两人在客栈吃过晚饭，百里屠苏因为朔月缘故留下来休息，乐无异由着睡醒的馋鸡蹦跶到自己头上，出门逛街。
　　此时天色已暗，琴川街道上的商家早早就将各种河灯置办好，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乐无异买了些零嘴，自己吃几口喂馋鸡吃一口。
　　"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遇到屠苏。他好像过得还不错，阿翔被他养得好胖。"
　　"唧唧唧~"
　　"馋鸡你慢点吃。那个欧阳先生人倒是不错，知道好多东西，还是个大夫……不过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唧？"
　　"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乐无异望着热闹起来的街市，有些怀念又有些惆怅地说，"馋鸡，你说要是闻人他们也转世了，现在会在哪儿？"
　　"唧~唧唧唧唧唧唧~~~"馋鸡扑棱几下翅膀，又啄了啄乐无异的手指。
　　"好了好了，我就是说说，又不会真的去找他们。"乐无异摸了摸馋鸡头上的那根翎毛，"那边人好多啊，我们过去看看。"
　　乐无异跟着人群走近一处众人聚集的二层小楼。小楼下面已经站满了人，乐无异仔细一看，发觉站在这里的以青年男子居多，于是向身边一位路人询问缘由。原来今晚孙家小姐要抛绣球招亲。孙家是琴川第一富商，难怪聚集了这么多人。
　　乐无异没打算参与，但很想看热闹，于是站在外围围观。不多时，孙家下人鱼贯而出，身着喜服，被盖头遮住面容的孙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出现在二楼，楼下的喧哗之声立刻小了很多。
　　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向众人一礼："多谢诸位前来！今日我家小姐抛绣球招亲，希望以此觅得佳婿。俗话说的好，姻缘由天定～无论是哪位公子接着了绣球，只要品行端正，未有妻室，便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婿！"
　　众人又叫嚷起来，不少人大着嗓门吸引孙小姐的注意，也有人酸溜溜的嗤笑他人。
　　下人将绣球递给孙小姐，孙小姐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将绣球高高抛起。
　　乐无异盯着那个绣球，想看看到底会砸中谁，就在这时一个眼熟的身影冲进人群。
　　"让开！快让开！我被妖怪追！！"
　　方兰生火急火燎地冲进人群，不知怎得绊了一跤，摔在一个正伸手打算抢绣球的人身上，两人都倒在地上，绣球不偏不倚地跌进方兰生怀里。
　　"喵了个咪，这也太巧了吧。"乐无异把过程看得一清二楚，那绣球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直奔着横插一杠的方兰生而去，难道这孙小姐有什么异能不成？
　　方兰生摔得七荤八素，迷迷瞪瞪地从地上坐起来，发现手底下有一个圆圆的玩意儿。
　　"这是什么？"方兰生举起绣球，左看右看。
　　孙管家咳了几声："请接到绣球的公子上前几步。"
　　方兰生左看右看，这才发现自己被人围观了。
　　"……是说……我？"方兰生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自然再无他人。"孙管家对于这个处在状况外的小子有点不满，但没有表露出来，"公子接了我家小姐的绣球，便是孙家未来姑爷了。"
　　"什么？！！"方兰生觉得自己脑袋上炸开了一道雷，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我不是来接什么绣球的啊，我是为了躲女妖！"
　　"女妖？"乐无异忍不住出声，"朗朗乾坤，哪儿来那么多妖魔鬼怪……不过也说不准啊。"
　　方兰生四下看了一圈，没找到追着自己的女妖怪，忙跟管家商量能不能让孙小姐再扔一次。
　　管家自然不答应，不过被方兰生撞倒的那人此时也回过神来，问起绣球怎么会到方兰生手中。
　　方兰生巴不得有人赶紧把这个麻烦的东西拿走，连忙把绣球塞进那人手里。孙管家看看那个说自己抢到绣球的人，又看看方兰生，果断表示最后抢到绣球的才算。
　　那人自然不肯干，叫嚷孙家不讲道理。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插了进来。
　　"什么算不算、讲不讲道理！有兔崽子想要悔婚？！先过老娘这关！！"
　　来人是个身形壮硕的妇人，脂粉涂得很厚，原本并不如何的五官被她这么一打扮，显得狰狞不少。
　　妇人走到方兰生面前，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番："能娶到我家小姐是你这兔崽子八百年修来的福气！小姐容貌可是与老娘当年一般，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说不得还比老娘更胜一些！"妇人笑了笑，转眼便是一脸怒容，"小兔崽子有何不满？！"
　　"喵了个咪，这下方小公子可有罪受了。"乐无异吐吐舌头。
　　方兰生还要顽抗，那妇人却不跟他讲道理，直接动手卡住方兰生的脖子。
　　"兔崽子不老实！竟想悔婚坏了小姐名节！今夜起你就住在孙家，直到与小姐完婚！"
　　方兰生连忙向一旁的两个同学求救，不料这两个家伙一听方兰生要他们去找方家二姐，立刻脚底抹油溜了；那个之前说自己拿了绣球的人也不敢再承认，气得方兰生几乎要破口大骂。
　　就在方兰生觉得自己求救无望时，看到了站在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乐无异。
　　"少侠！乐少侠！快救救我！"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倒霉！"
　　"你--我们好歹也算有点患难之情，你居然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方兰生顿时深觉自己遇人不淑，跟百里屠苏那个木头脸一起混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我可没幸灾乐祸……你等我笑完，哈哈哈哈~"
　　方兰生此时真想一拳将这个家伙揍飞。
　　乐无异笑够了，走到孙奶娘面前："这位……夫人，能否听我说句话吗？"
　　孙奶娘打量乐无异一番，没好气地问："关你什么事！"
　　"今天是方小公子和孙小姐的好日子，当然不关我这个外人什么事。"乐无异道，"不过婚姻可是大事，方小公子已经接了孙小姐的绣球，两家就要商议婚事了。就算方小公子现在不乐意，可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就算他眼下跑了，方家也会把他送过来与你家小姐完婚。"
　　方兰生听乐无异这么说立刻挣扎起来，却丝毫挪不动孙奶娘的铁臂。
　　"放屁！"孙奶娘完全不上乐无异的当，"你跟这猴崽子都是一路货色，弄点花言巧语就想糊弄老娘，没门儿！"
　　乐无异无奈地对方兰生一摊手："我尽力了。"
　　"乐少侠，你真的是想救我吗！"方兰生费力挣扎。
　　"我本来就是看个热闹，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乐无异抬头看看楼上，孙小姐早被人扶下去了，"我看那个孙小姐也没他们说得那么差，你不如往好处想想……祝你们百年好合。"
　　方兰生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你你你！你见死不救！没人性啊！！！"
　　"罗嗦什么！跟老娘回去！"孙奶娘钳着方兰生进了孙府。
　　"乐无异！你给我等着！"方兰生不屈的叫声还在夜空中回荡。
　　周围人一看没热闹可看，纷纷散了。乐无异瞥了从小包里露出头的馋鸡一眼："我是不是该好人做到底？"

作者有话说

　　给方兰兰点个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