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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Day Three 布鲁诺 ...

  •   爆炸声把布鲁诺从睡梦中吵醒。
      古董长沙发睡得他浑身酸痛,他抬起手臂,夜光表淡绿色的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十分。起居室的窗户用木板钉死了,不透光只透气,声浪像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传来,布鲁诺侧耳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听出爆炸发生在两个街区外或更远。
      枪声、爆炸司空见惯。布鲁诺觉得饿,到厨房找出一袋速食意大利面泡到碗里。热水蒸腾出一屋子假惺惺的鲜味,人工的浓度、人工的鲜美,滋味粗暴直接,与自然绝缘。如果还在和平年代,布鲁诺宁可饿着也不会吃这种工业垃圾。
      茨维塔太太被香味弄醒,走进来请求他分她半碗。
      茨维塔太太退休前是小学校长,也是接纳他在这间公寓避难的救命恩人。此时此刻,退休小学校长眼巴巴盯住面条的样子跟一个眼馋棉花糖的三年级女生没两样。看在茨维塔太太是他房东的份上,布鲁诺爽快地扒拉出半份面条到另一个碟子里。
      两人凑在昏黄烛光下,热乎乎地分食一袋战前只卖一百第纳尔的意大利面,剩最后一口面条的时候,布鲁诺听见有人笃笃笃敲门。
      轻轻三下跟着连续三下紧接着又是三下,越来越焦躁。
      在萨拉热窝,深夜访客早已绝迹,如今会在深夜造访的只有一种人:劫匪。可是劫匪不会这么怯生生又急切地敲门。
      布鲁诺制止住茨维塔太太请她不要妄动,转身从厨房刀架上拔出一把剔骨刀。开门是愚蠢的:谁知道门外是什么人?不开门也是愚蠢的:他早该把厨房窗户也用木条封死。对方说不定就是看到厨房有火光才来敲门的,否则怎么不敲对街杂工马林家、隔壁消防员家,非要敲茨维塔太太的门?火光证明屋里有人,要是坚持不开门,谁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形野兽会做出什么事来?要知道他们大多持有武器,而他只有虔诚爱主的茨维塔太太和一厨房刀具。
      布鲁诺急起来嗓音很尖,他尖着嗓子提着刀指挥茨维塔太太去开门。“只开一条缝。挂上门链,对,挂上链钩,慢慢把门打开。”门敞开一条窄缝,布鲁诺看到茨维塔太太在烛光映亮敲门人面容的那一刻嘘出一口长气。
      “亲爱的,有什么事吗?”他听到茨维塔太太柔和发问。
      一个女性的声音在门外低声恳求,大致含意是请求茨维塔太太收留她和她的哥哥躲避一个白天。
      从布鲁诺站的角度很难看清来访者的模样。他只能看见茨维塔太太先是犹疑、接着沉思、几次试着婉言拒绝,但是来敲门的女人口才不错,老太太明显招架不住。赶在同情心泛滥的老太太把人放进来之前,布鲁诺抢先一步堵到门口。
      “我们没有食物,也没有地方收容你们。”布鲁诺把茨维塔太太挤到一旁,冷酷地说道。
      借助老太太手里那半截蜡烛头,布鲁诺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少女,瘦得只剩一双眼的脸上瞳仁奇黑,黑眼睛里漾着泪光,把全萨拉热窝的难民集中在一起,都不及这姑娘这时楚楚可怜。
      布鲁诺心软了一瞬,不过很快想到厨房里只剩下不到三天的口粮,善心填不饱空肚子,一份速食面是不够四个人分的。他硬起心肠关上门驱赶少女离开,眼看就要成功了,快要合拢的门板突然被一只横插/进来的脚顶住了。
      顶住门的那人力道生猛,布鲁诺隔着一道门跟他角力,几度拉锯之后门缝渐渐撑开,最终宽到可以闯进一个成年男人。“混蛋!”布鲁诺攥紧手里的刀,决定等那人一进来就给他来一下,这时门缝里送进来一只手。
      “我们有食物。”手上提着鼓鼓囊囊一布兜东西向他示好,门外那人补充道:“还有酒。”
      威士忌和肉罐头。
      半小时后,等布鲁诺站在火炉前开始煎火腿,强行闯进屋子的少女和青年已经完成了自我介绍并先后受到了茨维塔太太的亲吻拥抱。青年自称罗曼,少女的名字听起来则像是什么小动物。
      “我叫…Little A。”少女一本正经地说,把脸转向青年,“对不对?罗曼哥哥。”
      布鲁诺假装忙着把火腿片在平底锅里翻来翻去,实际耳朵在听少女讲述她和哥哥如何幸运地在城东的露天市场找到一些物资,又如何不幸地在黑黝黝的废墟里迷了路。深夜的萨拉热窝比起白天要略微安全一些,白天街道是狙击手的天下,他们百发百中杀人不眨眼,逼得劫匪只敢趁夜色打劫。
      “等我们找到回家的路时,天快亮了。”Little A告诉茨维塔太太她和哥哥住在铁托大街与第七大道交叉路口的一栋高层公寓里。布鲁诺听隔壁消防员说起过那个地方:“狙击手之路”。
      ——撒谎。彻头彻尾的谎言。
      布鲁诺暗想。
      露天市场几天前挨了塞尔维亚叛军一发炮弹,六十多个平民连同烂菜叶一起给轰成了炮灰,自那以后,再没人冒死去市场以物易物。同样可疑的还有这对自称兄妹的青年男女带来的酒和罐头。酒是波本威士忌,百龄坛17年,罐头则是Chef Boyardee男厨牌——战前布鲁诺有间餐厅,曾主持一档美食节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各种食材的来源——这种进口玩意儿只有在国营超市才有得卖。
      国营超市就在露天市场另一头,爆炸发生的方向,恰好距离这一刻平底锅里散发出诱人香气的煎火腿两个街区之遥。
      “我可怜的小羔羊。”
      茨维塔太太又一次眼泪汪汪地抱住Little A。
      圣母玛利亚。布鲁诺暗暗在胸口画十字,祈祷自己猜错了。茨维塔太太接纳的这对年轻人哪是主的羔羊,分明是两匹披着羊皮的狼。
      ——好吧,让我看看这两个假话精还隐瞒了些什么。
      布鲁诺把煎好的火腿分成四份,有意走到罗曼左侧把他那份递给他。罗曼进门时,布鲁诺注意到青年高领毛衣的左肋部分有一滩深黑色污渍,现在布鲁诺确认那是一滩血。
      血迹很新鲜。
      要么是罗曼自己的,要么是其他什么人的。无论属于谁,都证明罗曼惹了麻烦。鉴于罗曼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避难,所以罗曼的麻烦很快就会变成他和茨维塔太太的麻烦,害他俩受伤甚至送命。
      “既然两位整夜都在外头,有没有看到国营超市发生的爆炸?”
      布鲁诺假作不经意地抱怨爆炸声搅扰了他本就不安稳的睡眠,瞥见谎话连篇的美少女跟罗曼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是身为同谋,串供配合已经有了默契的眼色。
      罗曼沉默不语,应答的依旧是Little A。小姑娘撒谎撒得不赖,解释说她和哥哥在爆炸发生时又饿又累又害怕根本就没留意到这些,而且他们是从露天市场来的,跟国营超市完全不在一个方向,末了一脸天真地赞美兼反问:“厨子大叔,你做的菜真好吃!超市出了什么事吗?!”
      布鲁诺耐心分辩,说自己不是厨子大叔,是美食家大叔。说完自觉跑题,再问几句又被Little A打岔跑题,两人一来一回不知怎么说到了食品药品枪支弹药、逃离萨拉热窝的门路上,种种疑问被Little A越岔越远,等布鲁诺发现小姑娘在耍他玩儿,天已经亮了。
      罗曼蜷在起居室的长沙发上鼾声如雷,茨维塔太太则早在布鲁诺跟Little A的聊天陷入死循环时就明智地选择说晚安。布鲁诺困得眼皮直打架,却惊觉Little A精神抖擞,绝不是之前半夜上门说“大叔大妈可怜可怜吧”时的孱弱模样。
      ——巧言令色,绝非善类。
      布鲁诺伸腰打了个呵欠,原计划不露声色的狐疑暴露无遗。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狐疑,隔壁消防员也在这天中午跑来告诉他昨晚不知出了什么事,政府军岗哨今早竟然派出一堆士兵挨家挨户盘查可疑人物。
      据消防员可靠八卦,每个政府军士兵手上都持有一大一小两对凶手足迹的拓印,每个士兵都像寻找灰姑娘的王子般执着地敲开每一幢看似有人藏身的住宅展示足印、质询凶手去向。
      政府军跟塞尔维亚叛军一样,前者烧抢掳掠,后者则占据制高点用狙击步/枪和迫击炮肆意杀戮平民。
      布鲁诺觉得自己洞透这场战争的来龙去脉。所谓种族分歧、政见不合,归根到底不过是政客们的权力游戏、利益之争,无论谁胜谁负,受害者永远是老百姓。
      战争爆发不到一周,社会秩序就崩溃了。没有水、没有电、没有燃料、没有食物,人类社会一瞬间倒退到石器时代。国际红十字会每隔十天空投一次食物,然而狼多肉少杯水车薪,如果不是布鲁诺有一间餐厅,茨维塔太太跟他早就死于饥饿了。
      布鲁诺在流弹摧毁餐厅之前转移了一部分库存到茨维塔太太的寓所,精打细算囤积起来的食物在每天一顿的俭省下眼看就要见底,罗曼和Little A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了。
      来历不明。
      还带着来历不明的食物和酒。
      酒和食物从哪来并非重点,重点是:士兵们在找两个凶手,而他刚好窝藏了一男一女。
      Little A自告奋勇去二楼帮忙茨维塔太太钉窗户,钉锤撞击的金铁声一记一记敲击着布鲁诺的神经。布鲁诺打量沙发上的罗曼,感觉自己在瞪着一枚嘀嗒嘀嗒倒计时的炸弹,杀伤力巨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日落时消防队员又跑过来一次,给布鲁诺带来被各方猜测补完的八卦。“昨天夜里有人在超市杀了一个政府军士兵,”消防队员低垂一双寡欢的眼,把八卦叙述得像教会布道,满怀悲悯,“逃跑途中他们又弄伤好几个波斯尼亚士兵。凶手有两个,据说也是平民,我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我只希望自己能平安无事。
      布鲁诺想。
      他从消防员口中得知,搜寻凶手的士兵就在一条街外,不用等到天黑就会查到茨维塔太太家。布鲁诺不认为罗曼肯乖乖说再见然后消失在门外,也不认为政府军在发现他窝藏了杀害同僚的凶手之后会对他法外开恩。或许他可以让政府军找不到他们,布鲁诺想了想把罗曼和Little A藏起来的可能性,又觉得不如让罗曼和Little A把鞋换了更安全。
      ——茨维塔太太有几双出席正式场合的麂皮高跟鞋可以借给Little A,而罗曼......
      布鲁诺推推眼镜,翻了个白眼。
      ——罗曼才是大/麻烦。
      布鲁诺自己只剩下一双鞋,而且他的鞋码与罗曼不合。布鲁诺相信除了鞋码,他还有许多地方跟罗曼不对盘。
      “怎么了?”在长沙发上昏睡了十四个小时的杀人嫌疑犯睁开双眼,惺忪懵懂宛如孩童,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心智。不知怎的,布鲁诺鬼使神差般冒出一句:“你杀过人吗?”
      空气瞬间凝结。
      罗曼迟疑了一下,才说:“没有。”
      这一下迟疑让布鲁诺看清了昨夜到今晚听过的所有谎言:罗曼和那个举止像猫的小姑娘确实就是政府军士兵在疯狂搜捕的凶手。
      已经来不及叫他们滚出去了。
      因为寓所的门正被人拍的砰砰狂响,夹杂着一连串波斯尼亚语的威胁催促。
      布鲁诺把罗曼推进衣橱,对准镜子调整好表情,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兵,不等布鲁诺说话,就抬起脚踹了他个趔趄。一个士兵命令布鲁诺脱鞋验鞋印,另一个眼珠子飞快地四处搜寻,从餐桌扫到碗橱从碗橱扫到壁炉,最后停留在壁炉上方悬挂的一块六瓣花奖牌上。
      奖牌是布鲁诺从枪弹横飞的餐厅里抢救出来的,上头挂着一颗星。
      这颗星是布鲁诺引以为傲的自信源泉。
      “米其林一星认证?”那个兵吊儿郎当地长嘘一声口哨,问布鲁诺:“你是厨师?”
      布鲁诺点点头。那个兵又问:“香煎鹅肝?法式羊排?焦糖烤布蕾?”布鲁诺这回反应有点慢,给那个兵重重提醒了一脚才明白对方是在问他拿手菜。一连挨了两脚的米其林一星厨子深感受辱,于是恶作剧地告诉士兵通常情况下他不做法国菜,不过如果有食材,他不介意替他俩做一道红酒炖鸡。
      围城三十七天的萨拉热窝上哪儿去找红酒和鸡?鸡毛也没半根。
      倒是两名士兵给激将了,冲进茨维塔太太家的厨房翻了个底朝天。罗曼和Little A带来的肉罐头给翻出来了,连带布鲁诺攒下的袋装速食面加半袋大米。
      士兵们毫不迟疑地宣布对这些物资执行“战时征用”。
      “你们不能这么做!这是我们仅存的食物!”布鲁诺虚张声势地跟在两人身后喊,在两人经过衣橱时,声量尤其高扬。他是在用声量警告罗曼:乖乖呆着别出来。
      罗曼果然没出来。
      负责验鞋印的士兵在茨维塔太太的卧室里找到一顶花边女式睡帽,不过很快便发现茨维塔太太老得足够当他的妈,于是悻悻作罢。布鲁诺不知道茨维塔太太把Little A藏到了哪儿,他追着士兵赶到二楼,看到钉了一半的破窗前只有茨维塔太太一个人站在冷风里瑟瑟发抖,老太太瞪士兵的眼神像极了一只捍卫小鸡的母鸡。
      “这里面是什么?”
      问“香煎鹅肝”的士兵在离开前,突然留意到衣橱。
      布鲁诺回答说里面只是一些御寒的衣物,多少人正在死,而本应保护他们的政府军还在劫夺人民的物资,何等可耻?他没来得及说完,下巴突然挨了重重一击,摔倒在地。
      士兵打翻他,打开橱门。
      布鲁诺眼冒金星,惊讶地发现衣橱是空的。
      罗曼不在里面。
      士兵们没有找到期待中的财货,骂骂咧咧转去拆茨维塔太太的古董沙发。一把刀捅进去,丝绒靠垫张大口子吐出五十年的鹅绒鸭绒,灰尘羽毛飞了一屋子。布鲁诺从两人喋喋不休的抱怨里听出政府军的补给线也运作得不太顺畅。认出奖牌是“米其林一星”的士兵绰号猎狗,对花边睡帽感兴趣的士兵则叫什么男孩,两人对军营里“只有罐头吃”以及“没有姑娘”十分不满。
      “嗨!看我找到了什么!”那个叫什么男孩的兵拈起一根长发,两眼发亮。
      布鲁诺在心里默默问候罗曼的祖宗十八代,他和茨维塔太太都是短发,罗曼和Little A才扎马尾,刚才罗曼睡过沙发,所以这根头发只可能是罗曼的。发现头发的士兵显然把这根头发当成了屋子里还藏着一个女人的证据,布鲁诺仿佛看见在士兵发情充血的假想里,这个藏起来的姑娘有一头秀长灰发,说不定还窈窕婀娜身材火辣。
      “来吧厨子,”那个兵拔枪抵住布鲁诺的头,戳着布鲁诺的脑门逼供,“说说看姑娘在哪儿?你把她藏哪儿了?”
      布鲁诺摇头否认,闭着眼瞎扯。哪有什么姑娘?一根头发什么也证明不了,这沙发有年头了,睡过的人不计其数,说不定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枪管子戳得更用力了。
      士兵威胁说你以为我们俩是傻瓜吗?说完子弹上了膛。叫猎狗的兵还在那里埋头拆沙发,听见上膛声潦草地提醒同伴:“弗雷长官可不喜欢屠杀平民。”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士兵急不可耐地步步紧逼,布鲁诺闪缩着朝后退,退到窗边时,布鲁诺倏地瞪大了双眼。
      罗曼幽灵般出现在士兵身后。
      布鲁诺没看清罗曼怎么出的手。罗曼有力的左臂卡住士兵下颌,右手从后方绕过来控住士兵左颊,疾扳的动作比士兵的呼救来得更迅速。“咯嚓”一声脆响,仿佛谁折断了一截劈柴。
      士兵的脖子弯折成一个奇异的角度,身体软成一滩死肉。罗曼托住尸体以免惊动猎狗,然而尸体手里的枪掉落在地,走了火。
      “发生了什么事?!”猎狗端着枪冲过来,慌乱中开了一枪,子弹擦过布鲁诺头皮不知道打中了什么地方。
      ——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布鲁诺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他扑上去试图夺枪,却被猎狗反压在身下。猎狗力量强大,死死横抵在他气管上的步/枪令他两眼发黑,几近窒息。肺泡在嘶喊求救,嘴里有血的味道,布鲁诺觉得自己快死了。
      死亡即是永恒的黑暗。
      然而黑暗中,阻止他呼吸的力量渐渐消减了。
      布鲁诺呛咳着睁开双眼,看见猎狗的脑袋挤在罗曼臂间,眼球与罗曼的臂肌一样鼓凸出来,脸变了形。有那么几秒,布鲁诺隔着可以交换呼吸的距离盯视猎狗的双眼。他看着那两只眼球在罗曼的绞缠中暴突充血,掠过恐惧,最终瞳孔涣散失去光泽。
      布鲁诺在几年后通过一档军事节目知道猎狗死于“裸绞”,这类旨在造成血液窒息的格斗术常见于好莱坞大片、三流意淫小说、坊间的军事杂志。那时他才发现他对罗曼的身份判定差得有点远,不过有一点布鲁诺没猜错。
      ——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危险。
      “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布鲁诺质问,罗曼不答。
      两个活人背靠背坐在地上对着两个死人喘粗气,满地狼藉。Little A听见枪声从楼上跑下来,跑了一半,僵在半楼梯。布鲁诺开玩笑说这下好了,我们有枪了,可以请你拦住茨维塔太太让她不要下来吗?我觉得她看到自家客厅地上有死人会昏过去。话音刚落,一个男人的声音插/进来说:“你们在哪儿?!”
      三个人惊得一跳,随后发现声音来自无线电。死人身上一具黑色无线电对讲机一闪一闪亮着红灯,那个男人在里头追问:“猎狗,丹尼男孩,报告你们的位置!”
      布鲁诺绝望地望向死人,死人也无声地回瞪住他。
      木已成舟,问题是下一步怎么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Day Three 布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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