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个皇帝当老公》初心是新

16、入局

　　回到老酒胡同，太阳已偏西，秀儿探头探脑地在巷口乱瞧，看见小楠，欢喜地迎来，“小楠，你胆子好大，偷跑哪里去了，小心人牙子把你拐了去。阿婆知道你不见了，很生气呢！”

　　易医婆正与朱元春道别，瞧见小楠进了院子，易医婆松口气，面色稍霁。朱元春也瞧见了俩宫女，“那位身边这个，生的倒不错。”

　　易医婆道：“可惜是个傻的。”

　　朱元春：“瞧这轻盈俊秀小模样儿，咱家好像瞧见你年轻时的样子了。”

　　易医婆叹道：“老了，我进宫伺候太后已经有十三年了，鬓角都发白了。刚入宫那会儿的情形倒还似眼前一般明了，每每还能梦见。”

　　朱元春拍拍她的手背，“不愉快的事要早些忘掉。我倒永远记得你年轻时的样子，现在还跟以前一般漂亮。”他明显在岔开话题。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如果娘娘真要收养那位，你可千万护着我些，你也知道当年太后可是派我去瞧那位的病情，是杨公公做得隐秘，没叫我发现端倪，但我还是怕娘娘怪罪，以为我是故意隐瞒，素养堂那位的存在我也是被蒙蔽了的，皇上这事做的太隐秘了。”

　　“不怪你。”朱元春大包大揽，“有我在呢，你是我的浑家，娘娘看在我的脸面上，也不会为难你。至于素养堂那位，你也不用忐忑，我瞧着这小楠与你倒亲近，那你就与她多亲近几分，娘娘已经有几分意动，若真提出那位认祖归宗，十有八九会落在锦绣宫。你跟着我，不会吃亏，我总叫你在宫里安稳一生。”

　　易医婆眼底闪过一丝隐晦，但迅速掩去，“有你这话我也安心了，总瞧不懂宫里形势，太后娘娘年纪又大了，我一直怕没个靠山。娘娘有了皇子，不管皇子将来如何，总不能亏待了她。我就是多操心，生怕皇子荒于管教，连累了你。你若心里有底，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这话显得易医婆娇弱可怜又对朱元春透着十分的关心信任，他又飘忽起来，拉着易医婆不肯让她走。

　　易医婆抽回手，“要进宫了，晚上要瞧太后的医锅子，我怕她们毛手毛脚做不好，总要自己亲眼瞧着才放心。”

　　回去路上，不等易医婆问起，小楠便于她说了出去的见闻，但梅花帕子的事自然是省掉了。

　　易医婆：“按理说，我们宫廷女子，本就不该与任何外臣有亲近关系。但现在非常时期，富祥对你关注有佳，这本身就是件耐人寻味的事，加上上次他亲自送你回宫，这内外对你与富大人的流言怕已经传开了，这倒也不是坏事。”

　　“婆婆，我不懂。”小楠还是想更确认一些。

　　“人做事，总会陷入惯性思维，我不会说大道理，只告诉你浅显的，若哪日你腹中不饿，人若问你吃不吃饭，你可能就回答不吃，但若人问你是吃米饭还是馒头，你可能便在这两者之中思索，或许就选了米饭，也可能是馒头。但那日恰逢你心情不好，你和你的对手，一人只能选其一，你知悉他想吃米饭，在你能争到优先选择权的时候，你或许就选了米饭，因为自己就算不爱吃，也能叫对手吃不上。至于你拿了米饭，是吃掉，还是喂了野猫，那都是看你心情。起码，你能瞧见对手因为吃不上米饭而闷闷不乐。”

　　小楠做恍然大悟状，“婆婆，我明白了。我们现在的难题是，能不能叫小松恢复皇子身份，那我们就做些引导，故意造成是皇子要养到兴圣宫还是锦绣宫这种状态。大家都知道我是素养堂皇子身边的资深宫女，若我与兴圣宫亲密，锦绣宫肯定猜测皇子偏向兴圣宫，一心想去兴圣宫，躲着她，那么她为了让对手不高兴，便会拼命将小松拉到她的锦绣宫了。今日婆婆与富大人吵嘴，便是给有心人瞧，富家可不会因为太后给小富大人指婚，便偏向于兴圣宫，他们富家一向是中立，任何一方都是可争取的。可是，婆婆，我不明白，锦绣宫一直视小松如眼中钉，就算去了，她要谋害小松可怎么办？”

　　“小楠，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我与杨公公是活在宫里的，顺和爷这些年，宫内什么情形，比谁都清楚。我们在做的只是让他们选米饭和馒头，而不是陷入吃不吃饭这个事情中。”

　　“我明白了。可是，万一，马贵妃真的把小松要到锦绣宫，我们该怎么办？”

　　“富太傅肯定不能容忍这种情形发生的。但是，小楠，我和杨公公都觉得，这未尝不是件好事，马贵妃不能再生育的事宫内尽知了，她不可能再有皇子，那太子必然在皇上这几位皇子中选取，马贵妃是皇上最看重的人，若小松能合贵妃心意，得她支持，岂不是因祸得福？”

　　小楠默默，你们问过小松的意思吗？

　　回到宫里，小松正一个人玩棋，见到小楠，忙忙迎上来，“阿姐，你可回来了，我给你留了水晶肘子，可是补虚养血的好东西，一会儿洗漱后我拿给你吃。”

　　小楠没什么胃口，一个人在酒楼吃的饭菜还压在胸口，一点未消化。哪里还有心思吃肘子？

　　“小松，如果你要给马贵妃做儿子，你会同意吗？”

　　小松将肘子随手扔到破桌子上，从桌底下摸出破棋罐子，把棋子扔进去，“好歹是只罐子，没钱装了，装几只破棋子，倒也物有所用。”

　　小楠怒道：“随你去。”愤愤回房睡了。

　　小松立在萧蔷枯草下，望着如血的夕阳一点点被云层吞没，他弹弹衣冠，跃上墙头，把满墙的枯草都薅个干净，扔到宫墙外，拍干净手，站在墙头上，对着夜色狠狠骂了一句。他跳回院内，挤到小楠身边，小狗般睡去。

　　秋日渐深，衰草不见，夕阳倒日日报道，总挂着一团如血的影子洒在宫城各处，在那些瞧不见阳光的暗影里，总阴阴沉沉，不见生色。

　　小松不在素养堂的日子渐多。

　　是夜，小楠又梦见了父亲炖的牛肉，好些年没吃到牛肉了，这个年代牛是金贵之物，就连皇上怕都馋牛肉。一会儿又梦见，她与小松逃出宫去，被抓了回来，转眼小松又成了尊贵的皇子，吃香喝辣，叫她依旧蹲冷宫喝冷粥，再转眼，小松又被马贵妃害了，一碗毒药下去，小松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折腾半夜，小楠便发起烧来，她不敢再睡，抱着昏沉沉的脑袋，趴在火炉边装死。功臣趴在她脚边，一人一猫静夜相伴。

　　突然被人抱入怀中，冰凉的空气蔓延开来，小楠打了个冷颤，小松软嫩的嗓音挑高，有着焦虑，“啊呀，阿姐，你生病了？”

　　小楠有气无力，闭着眼睛歪在他的肩头上，“还没死。”

　　“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生病了。”小松歉意地道，“该早些回来。”

　　“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谈何回来？”

　　“嗯，这是生气了？”小松懊恼，“生病了就是矫情，阿姐以前从不说这般话，巴不得我日日呆在宫里，现在倒说不让我回来的话了。”

　　小楠觉得身子一轻，已被小松抱起，她恼怒地道：“放我下来。”

　　小松不听她的，“你别乱动，我力气小，要是把你掉地下去，摔疼了我可不管。”说着他迈动脚步，艰难地将小楠拖到床上，替她盖紧被子，坐在床边，低头瞧她脸色，“脸颊的肉都干了，越发不好看了，病的很重呢！吃药了吧？怎么不睡床上，还趴炭盆边，要是晕过去，倒到火上，把脸烧了，成了丑八怪，够你哭的。”

　　这孩子，嘴巴越来越恶毒了，小楠没力气，不然肯定给他一巴掌。小楠平心静气，“你跟我说说，这几日都忙什么去了？是皇上给你找了新宫室你独住，还是你的老师们日夜兼程地训练你？”小松穿着太监服饰，神色憔悴。

　　小松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服饰，嘿嘿一笑，“这身穿着，总比穿条裙子，梳着鞭子扎着红头绳好吧？我倒是挺喜欢的。”

　　小楠眯眼，瞧着小松，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小少年，光洁如玉般的面庞，星光灿烂的眼，眉如墨画，鼻若悬胆，端的俊俏风流，精致漂亮。小楠挪开眼，叹了口气。

　　小松将她的手握起，贴到他的脸上，“可还难受，要不要喝水？我明日一早就去找易婆婆给你开药。”

　　“吃不吃都能好，死不了的。”

　　“姐，到底怎么了？”

　　“你什么都不与我说，那我那日随易医婆出宫后碰见的事我也不告诉你。”

　　小松漂亮的眼闪过一丝寒芒，“你见过谁？”

　　如此敏锐。小楠翻身，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小松趴上来，抱着她的肩膀，把脸贴到她的脖颈上，软软地喊，“阿姐，阿姐，姐姐，亲爱的姐姐。”

　　小楠被他揉搓的没法，推开他的脑袋，闷闷道：“我遇到了富祥。”

　　小松俯身瞧着小楠，黑瞋瞋的眸子藏了千情万绪，“那又如何？富太傅家的公子，那是鼎鼎有名的俊俏风流，文武全才，刚升任九门步军统领，可是皇上心腹之人。富家的名声不是连你这深宫宫女都清楚么，还挂念着让他帮我正身呢！”他嘴角含笑，但语气中不无讥讽。

　　小楠愤怒起来，“小松，你翅膀硬了，不用我管了对吧？你现在干什么，都不跟我说，当我是个死人啦！反正，我也快要死了。”小楠说着便委屈起来，相依为命快年，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这孩子拉扯大，才没多大点，便会打自己的小算盘，她有种养大孩子忘了娘的心酸啊！“反正你三岁就知道藏起来，不告诉我在哪里，我也是看透你了，就是个白眼狼。我这么辛苦养了你，你不寻思报答我，反而防着我，呜呜……”小楠说着眼圈发红，或许是生病了的缘故，情绪低落，无法控制的难过，或许是怀里那丝帕上的梅花图案太过繁复，她描了许久也不成图样。

　　小松低头做受教状，好些日子没受这类语言污染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富太傅的？如果他们打算落空，你最终被马贵妃要去养了，那以后该怎么办？”小楠幽幽叹气。

　　小松低垂着头听着，直到小楠说累了，他才开口：“阿姐，你知道吗，现在的状况也由不得我。人人都把我当小孩，以为我笨蛋似的，他们一门心思地教我，生怕我连穿衣吃饭都不懂，惶恐不安，他们都想我过得好，以后自己也过得好些。那日，我与你提起，我想离开，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是真的这样想的，真不想掺和这些事，太烦恼了。可是，阿姐，就像你说的，我真能走得了吗？”

　　小楠摇头，“入局易，抽身难，谈何容易。”

　　有进无退。小松拉着小楠的手，“阿姐，那你就陪着我往下走吧，我总要你瞧着，你这些年的苦日子不是白过的。”

　　“荣华富贵。”小楠一笑，“其实我也很喜欢的，谁都喜欢。不过，这深宫，是最能逼疯人的地方，把人性都压抑的没了，喜欢的人摸不着，不喜欢的还得哄着。男男女女都有心理疾病。”

　　小松把小楠的肩膀掰过来，仔细瞧她的脸色，脸上的戏谑玩笑不见了，“我怎么听着你似被人抛弃了的怨妇似的？”

　　小楠捂住脸，“我是病了。”

　　小松思索，“你不仅是病了，而是有心事啦！”

　　“有心事你也不懂。”

　　“昨日万太监给我瞧了一本诗经，说那是一种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发侧。我猜，阿姐，是不是得了这个病呢？”

　　小楠脸发烧，不敢看小松，心事被一个小孩子拆穿，难堪。

　　小松摸着小楠的发丝，“睡吧，病成这样，还想心事。”

　　“为了你，我把两辈子的心都操碎了，你可记得报答我，将来飞黄腾达了，可千万记得我是你的恩人。”

　　“知道了，恩人。”小松揉揉她的头。

　　“那说好了，将来有权有势了，把富祥的老婆杀了，让我做正房。”

　　小松的手停住，瞧着小楠不明所以，小楠噗嗤笑了，小松手一动，从揉变成摁，将小楠摁得差点窒息，“烧糊涂了吧？闭嘴，睡觉。”

　　万寿节渐近，冬日也深，宫里却热闹起来，四处开始扎花挂灯。小楠闭宫不出，小松多日未出门，这日被人叫走。才一出门，有小太监带话到生药居，说是家人得了急病，要小楠出去一趟。

　　小楠找到易医婆讨腰牌，易医婆没说什么，嘱咐她快去快回。

　　小楠一路出了中顺门，往油市街跑去。才出皇城门，便被一个脸生的小厮拦下，“是小楠姑娘吗？我家小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