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葫芦传奇（清穿）》翡翠胡子

14、你家八八勾搭我

　　等儇兰再次回到八阿哥府上，已经是日暮时分。
　　华贵气派的府门前，阿灵阿与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正在与八阿哥作别。胤禩脸上却不见了那万年不变的疏淡有礼的微笑，很厌弃地冲那道士连连挥手，平素低沉柔美如管弦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随着西风隐约飘入儇兰耳中。儇兰好奇地看了那道士两眼便放下了帘子，打算让人直接把轿子抬进府里。不想轿子却被放了下来，轿帘处伸进来一只纤细瘦长的手，拇指上戴了极翠而通透的一个扳指。她认得那扳指，那是雁来挑了许久才找到的送给八阿哥的生日礼物。儇兰趁轿帘被掀起之前暗自叹了口气，调整出一贯的温驯模样。

　　“何劳八阿哥动手？可是折奴婢的寿呢！”儇兰躬身出了轿子，蹲下请安。
　　“不必多礼。”胤禩伸手虚抬，两人往后院走去。
　　“我听多棱说了，姑娘奉了皇阿玛的旨意来照顾雁来，辛苦姑娘了。”
　　“贝勒客气。”儇兰知道胤禩素来心思缜密，此番的目的自然瞒他不过，在他面前也不由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微微笑道，“奴婢未进宫前就多受八福晋的照拂，此番来服侍福晋，与其说奉旨，倒不如说是尽奴婢的一点心意。”

　　胤禩剑眉微蹙，温润诚恳的目光中透着几分忧虑：“姑娘是皇阿玛身边极称心得力的人，耽误了姑娘在皇阿玛身边当差，胤禩倒是心中很是不安。”
　　“陛下身边又何止一个儇兰呢？八爷抬举奴婢了。”
　　胤禩点了点头，知道儇兰话里有话，不由莞尔：“那姑娘便多住些日子，我府上也算有几处不错的景致，平日里闲了可随意逛逛。”
　　“多谢贝勒！”儇兰躬身道谢。

　　说话间秋风扫过，种在后院的银杏树飘飘洒洒地落下小扇子般的银杏叶片。胤禩长身玉立，宝蓝色袍子在金黄色漫天飞舞的叶片中愈发显得明澈雅致。他望向落日的余晖，不知是不是因为夕阳的暖色映照，他眼中仿佛少了几分平日的淡漠，一贯清贵的声音亦是多了些说不清的迟疑，“姑娘说，我府上这两株银杏，可与安亲王府上那两株差不多高了？”
　　儇兰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轻声道：“贝勒恕罪，奴婢好几年没回去过了。”
　　胤禩转过脸静静地望着儇兰，过了半晌，叹息一声道：“天气转凉了，刚巧这几日雁来要做冬衣，姑娘有什么喜欢的多添置两件。我记得，姑娘穿红色很好看的，可惜这些年衣服却越穿越素了。”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雁来正吩咐着下人布菜开饭，转身之间，透过花窗望见庭院中立在银杏树下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地便想起了纳兰容若的名句。
　　儇兰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而胤禩嘴角微微勾起，仿佛若有所思。
　　雁来定了定神，掀开帘子露出大半个身子笑道：“哟，敢情是饿得走不动了不成？”
　　胤禩笑着快走几步，就着雁来掀起的帘子躬身钻进屋里去。

　　儇兰回过神来，上前搀着雁来，瞟一眼进屋的胤禩，低声道：“你家八八勾搭我。”
　　雁来丢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叹道：“少自作多情，你明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儇兰笑笑，拉着雁来的手走到屋里。
　　胤禩见两人进来，指着满桌饭菜不由笑道：“看这一桌子佳肴便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了。”
　　雁来撇嘴道：“纵是姐妹情深也没忘了你，你可仔细瞧瞧这些，哪个不是你喜欢吃的？”她一心想支开胤禩好打听撒冰的事情，于是问他，“阿灵阿大人他们还没走吧？我叫人把这几个菜送到在外边开一桌，你陪他们吃去？”
　　胤禩摇了摇头笑道：“不用麻烦，他们都回去了。福晋若是不嫌烦，就容我在这里吃一口罢。”
　　雁来支吾了半天，想不出什么推脱的理由，只好叫人多添了付碗筷。

　　儇兰看着好友奸计未能得逞的郁闷模样，心里已经是笑到不行，但碍于胤禩在场，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从小盘手里接过帕子笑道：“奴婢来服侍福晋吧。”
　　雁来摆手笑道：“不必劳动姑娘，在宫里拘束了那么久，在我们这儿可好好松口气吧。”
　　儇兰偷偷递给雁来一个眼神，执意取了帕子站在了雁来身边。瞟了一眼进入内室宽衣的胤禩和随他进去伺候的小盘，她低声道：“难以置信，居然真的是每班一送。”
　　雁来胡乱擦了擦手，攥着帕子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冒出一句：“怎么、怎么会这么巧？”
　　儇兰叹气道，“若是她肯认命，当雍正的小老婆也不错，毕竟将来是当皇太后的命，倒是比你强一些。”

　　雁来知道儇兰是想到了历史上八福晋和胤禩的结局，便安慰她道，“我们能来这里，本身就是命的变数，你叹什么气呢？至少，史书上写的胤禩那两个侍妾就没有出现。就连所谓庶出的宏旺也是我的亲生儿子呢。说不定我们这并不是正经的清穿，而是架空呢。你呀，倒是什么时候有空去帮我绕那八十八圈才是正经。”
　　儇兰不由被她逗笑，啐道：“少出这些馊主意吧，倒是得赶紧想个借口把她接过来好好聊聊才行。我今天在她那里也没法多说，你是没见我走的时候，她抓着我的袖子，跟个没人要的小哈巴狗儿似的。”

　　雁来听了这话不由心里酸酸的，怔了片刻叹气道：“我们还好说，毕竟心里有准备。她好好的一个未来的泰斗，猛地被扔到这里来，一定被吓得不轻。”
　　“不过说来也奇怪，我们三个离开原来那个时代的时间差不多，怎么穿过来的时间却差这么大？你是康熙三十年，郭洛罗三岁的时候；我是康熙三十七年，你在这边已经待了七年；而撒冰却是康熙四十七年……”
　　“这有什么好想的？穿越本来就是不能以常理解释的事情了，穿越到不同的时间点又有什么稀奇的？”

　　里屋的帘子掀起，胤禩换了家常的水蓝色袍子走出来。雁来使个眼色给儇兰，三人坐下吃饭。
　　“昨儿去查抄了凌普家，阿灵阿下午把清单送了过来。”胤禩向来鲜有在雁来面前提起政事的时候，今日倒是颇有谈兴，对着雁来笑道，“有个消息倒是要透给你。”
　　雁来好奇地挑挑眉头，示意他说下去。
　　“你可记得以前一直惦记的那对翡翠狮子镇纸？”胤禩笑道。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不是皇阿玛赏给二哥的么？”雁来恍然道，“这凌普也太大胆了，居然连御赐的东西也敢打主意。”
　　“福晋当日胆色也不小。”胤禩眼角含笑地调侃雁来。
　　“我大约就是那一次出的名罢。”雁来想起第一次遇到胤禩的情形，不由笑得更开。

　　那时儇兰还没有穿来，雁来年方七岁，被宜妃接到身边抚养。时值初夏，宜妃随康熙住在畅春园。雁来初入畅春园，自然什么都是新鲜的，但不出十日，她带着丫鬟小盘把女眷们的住处转了个遍后，便开始觉得后宫里到处都是女人，实在是索然无味。
　　想到胤禟提起过他们读书的太朴轩离宜妃的住处并不远，雁来突然想到了一个消遣的法子——换了小太监的衣服混到太朴轩去偷看皇子读书。顺便碰碰运气，或许能碰到八八也说不定。然而，虽然在清晨成功支开小盘偷换太监服溜出宜妃的兰藻斋，但某些人显然是路痴，畅春园里又不可能像现在的景区给设置路标指示牌，在园子里绕来绕去最终直到迷路。

　　无可奈何，她只好随便揪过一个小太监来问。听到答案后她却不由精神一振——无逸斋，她居然绕到了皇太子胤礽读书专用的无逸斋！
　　虽然看不到众阿哥，但好歹能见见传说中两废两立的胤礽。她掩下一脸喜色，只装作是随侍的小苏拉太监，悄悄溜到廊下。却恰巧瞧见九阿哥的随侍汪九全猫着腰坐在廊下，他见到雁来便站起身来伸手一拦，压低了声音道：“哪房的小幺儿？我怎么瞧着眼生？”
　　“九全，你不认得我啦？”雁来索性不做掩饰，大大方方地冲他笑道，“我是宜妃娘娘那儿的雁来。”

　　汪九全又仔细瞧了瞧，忙打个千儿问好道，“瞧奴才这狗眼，原来是安亲王家的小格格。格格怎么跑这儿来啦？奴才找个人送您回去可好？”
　　雁来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已经瞟见无逸斋里是一个老头子带着一屋子黄带子阿哥在里边。那个老头子想来应该是胤禟常提及的帝师徐元梦了。只是，怎么其他阿哥也在这里？她心思转的向来快，不过转瞬便急中生智道：“宜妃娘娘听说今儿徐师傅要考阿哥们，叫我悄悄儿来看看九阿哥呢。”

　　汪九全明知雁来说的是谎话，但也不敢十分得罪了她。这位郭洛罗家格格的阿玛是宜妃的哥哥，额娘是安亲王家的和硕格格，近日刚殁了。宜妃将这侄女接到身边抚养，待她竟是比亲女儿还亲。就连他的主子九阿哥也待她如亲妹子。撇开这些不谈，光是郭洛罗家这个姓也不是他得罪的起的。于是便只好硬着头皮嘱咐道：“那格格悄声在窗下瞧一瞧吧，只是莫要让阿哥们看见了才好。”只盼着她瞧一会儿生了厌，好赶在万岁爷下朝前将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