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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话 迟到的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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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有趣的工作哦,要来吗?”
面对的场静司送出的如此邀请,条件反射想要回绝的名取周一在对方眸色深沉的瞳目的注视下犹豫了,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询问:
“是……什么?”
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的静司轻笑出声,在周一恼羞成怒前像是安抚闹别扭的孩童一样语调轻柔地说,“最近一次你未到的集会上,有消息传出,鹿塚下的封印——松动了。”
周一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即便是刚接触除妖师的工作不久,但有经验老道的琢磨先生的提点,还有的场静司时不时的传讯,周一很清楚地知道鹿塚封印的重要性,和封印松动意味着的危险。
“……确认了吗?”他蹙起眉心,望了眼鹿塚所在的西南方,那里原本是他回家要走的路。
啊,等一下,难道、石见谷先生说的路面塌陷是因为……
“完全确认了啊。而且,动静闹得还挺大的呢。”
静司扬起手,晚风从他的袖摆间穿过,黑沉沉的像一片乌云。
他是穿着吴服来的。
“你没去学校?”话刚出口,周一就想起来,的场一门作为目前最强的除妖师一族,去学校怎么可能比除妖重要。
更何况,是那样可怕而危险的封印松动了……
他在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抿起了嘴角。
“好像又要下雨了。”静司忽然说了句与话题无关的话,“这几天的雨还真多呀。”
似乎知道周一不会接话,他接着说:“那么明早五点,在六明川西的渡桥边碰头。”
来不及追问为什么要在离鹿塚有段距离的六明川碰头,静司的身影已经在风中一晃,雨水落下前化作了一片小小的纸人,随风飘进了树林的深处。
纸人式神么,也就是说本尊并不在这。能够做到如此逼真的效果,真是厉害呢……
周一仰起头,头顶上的那片天空布满了厚重的云层,风中带了些许的湿意。
看来明天会是相当忙碌的一天啊。
……
翌日凌晨。
连着几日阴雨,道路潮湿,空气里都带着一股雨水和泥土的潮湿味道。四点钟的时候,天还没亮,鸟雀的欢鸣却已经透过窗扇落进了室内。
真吵……
周一抱着被子翻了一个身,半梦半醒的状态使他分不大清那喋喋不休的鸟鸣究竟是来自现实,还是源于梦境。
为了鹿塚的事情,昨晚他在房间里整理除妖的工具忙到了凌晨两点钟。前次被妖怪袭击的事件中,由于他的咒符没有画全险些遭遇丧命的危险,所以这次他仔仔细细地一个个检查了完成的符咒,生怕哪一笔画漏了,真遇到状况,他可不认为的场静司会来救自己。
雀鸣声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门外走廊上来来回回的脚步声。那应该是须美阿姨开始打扫和准备早饭了。再过一会荣二叔叔也应该会出门晨跑去了吧。
周二迷迷糊糊地想着,伸手摸索着床边的闹钟,指尖兀地触到一片冰凉,缱绻的睡意一下子消退了,他翻身而起,发现自己的手指碰到的是一个还挂着水滴的黑陶罐。
陶罐下还压着一张折起来的字条,内容被罐身上流下来的水晕湿了几个字。
笔画曲折陌生,那是妖怪的文字。
(名取少爷:奉上致歉礼。又及 您说的梦话的具体内容我不会告诉鸫和小姐的,请安心。恙)
致歉礼?致歉礼?
周一捂着有些发昏的额头,好一会才想起来,那应该是昨天在骨董店遇到的牛面妖怪送来的。说是晚上,没想到早上就送过来了,它是有多怕自己会被除妖师祓除啊……
又看了一遍字条,周一的目光停在最后几个字上。
梦话……他有说梦话的习惯吗?或者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不过“梦话的具体内容我不会告诉鸫和小姐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说了什么关于鸫和的梦话吗?
想到这里,脑中最后一缕徘徊不去的倦意被抛出去了,周一掀开被子,赤脚踩到地板上,有些发凉,也顾不得穿拖鞋,三两步快走到门口,拉开移门,微弱的天光落进他的眼睛里,旁边传来须美阿姨有些疑惑的声音:
“周一少爷?今天是周六呢,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嗳,怎么没穿拖鞋,早上可是很冷的!”
“啊……我今天要出门,早饭有吗,须美阿姨?”
想了想,还是按捺住现在就出门去找那个人问一问的冲动,把脚从走廊上收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二十分钟后,天色比刚才周一步出房间时要亮了不少,但街边的路灯仍亮着。天还是阴沉沉的,出门时须美阿姨又询问了一遍他是否有带伞,耐心地回答后,才在她的目送下走出了家门。
家中祖母和母亲都已不在,须美阿姨可以说是承担起了女性长辈照看周一的重要责任,要是她知道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冒险去做除妖师的家族旧业,不知道会如何担忧呢。
周一按下心中的歉疚,在夹杂着水汽湿意的风中加快了脚步。
四点四十分,他到达了约定的碰头地方,六明川西的渡桥边。
六明川以前是八原的重要河流,聚居在它两岸的人家有很多,通常从事着捕鱼、养蚌、烧陶等需要水源的工作,也经常有人渡过它去到后面的森林采草药。后来渐渐的由于开发改建,六明川周围的土质和地形发生了变化,原本建造的两座桥梁先后倒塌,现在只有需要工人看护维修的临时渡桥架在河面上,以供渡河,但,现在也很少有人去走六明川这条路了。
在天色还因为落雨仍蒙蒙亮的时候,渡桥孤零零地立在河面上,旁边守桥人的小屋里没有光亮,周边更是一条人影都没有。
风里开始飘起了微雨。
周一看了看腕上的表,指针移过一格,距离约定的五点还有十分钟。
的场静司当然不可能迟到,虽然彼此接触不多,但周一很清楚地知道,在这种事情上,静司是不会出状况的。所以当指针移过一格又一格,已经五点十分的时候,周一开始有些烦躁了。
难道是路上出什么事了?鹿塚的封印被彻底破除了?
想到这里,周一决定不再等待,把原本搁在脚边的挎包拎起来,边转身边往身上挂,却意外看到了迟到的的场静司,正往他的方向慢慢地走来。
他穿着深色的日式传统男子校服,额发湿淋淋地贴在额头和耳角,袖管和衣摆还渗着水,样子有些狼狈。他的左手拎着一把类似衣料色泽的纸伞,样子有些眼熟,奇怪的是人淋湿了,伞却是干的,而他的右手正牵着一个人。
由于角度问题,周一看不见他牵着的人的模样。
看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火大。
周一三两步跑到静司面前,还未待他开口,一眼就望见静司牵着的人,与昨日相比,她的面色实在是有些不好,一把柔软的长发披散着,和静司的袖子一样往下滴着水。
周一愕然:“……鸫和?”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阿语却像是没看见周一一样朝牵着她的静司身边侧了侧,在得到了对方微不可闻的肯定后,才同样有些语气迟疑地开口,“是周一?”
“嗯。”周一感到些许的不满,“怎么?”
她露出一个惯常的微笑,“原来静司说的朋友是你啊。”
“我不是他的朋友。”周一皱着眉头、条件反射地反驳道,“还有,你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明明是对着他的方向在说话,眼睛里却丝毫没有光彩?空洞洞,就好像……盲人的眼睛。
周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更加仔细地去看阿语的眼睛,一边的静司对着他摇了摇头。
阿语微笑着回答:“也没什么,就是刚才过来的路上被袭击了,眼睛嘛,暂时看不到了。”说着,还转过头去对静司道谢,“一路过来真是麻烦你了。”
静司从善如流:“无妨,我们是朋友嘛。”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瞥过周一。
……你们很熟吗?
一旁周一的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把话问出口。
微雨逐渐有变大的趋势,把大概的情况跟周一交代清楚,静司紧接着说:
“好了,耽搁了这么点时间,我们走吧。”
“等一下,”周一连忙出声,“她这样,要怎么去?”走路还可以有人扶着慢慢来,可走山路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是这种天气。
“没关系。”
“没关系的。”
令周一意外的是,两人没有丝毫迟疑,同时回答道。
“……什么?”周一皱着眉头,心里感到又焦躁又郁闷,也不知道是因为只睡了两个小时带来的后遗症,还是其他的什么。
“事实上,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哦。”阿语理解错了周一的意思,她说,“静司和周一也要注意,不要过于依靠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了。”静司轻笑着回答,他的目光转向眉头紧蹙的周一,“周一,你可以扶着阿语的右手吗?下过雨,道路上比较滑呢。”
也不知怎的,原本应该点头答应,甚至在静司开口前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的周一却脱口拒绝,“不。”话刚出口,连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脸色迅速地暗下来,抢过静司手里的伞,快步走到了二人的前面。
“怎么了?”看不见状况的阿语问,“静司?”
静司望了望自己空了的左手,又看看距离他们二人有一小段距离的周一,才笑着说,“没什么,他帮你‘拿’了伞。”转身在阿语身前半蹲下来,“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