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展无

7、（七）

　　　　　　（七）

　　白玉堂被绑架的勒索信在展昭发现他不见的第二个时辰里，飞进了方寸客栈的柱子上，跟随着一只削减粗糙的短木箭。
　　那时候，展昭几乎想将兰溪跑个遍。
　　打开信只写了两行字：
　　埋骨之地
　　方寒一同前往
　　区区十个字，写了地点，还有赴约的人。
　　展昭此刻才知方寒便是这方寸客栈老板的名讳，方寸看到那纸上的字，浑浊的眸子一再想要闭上，却又舍不得，就那样睁着。
　　白玉堂在那人手中，展昭也来不及多想，方寒点头表示老朽可以同去。只是临去前，方寒还不忘提醒展昭：“ 展大人，别忘了您答应过的事。”
　　展昭走在他的背后，他的背影全然不像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腰杆挺得直直的，精神抖擞，仿佛是去赴一场迟到了许多年的约定。
　　信里提的埋骨之地只有展昭一人知晓，毕竟那是曾经约定好的。展昭此刻走的路，与早前同白玉堂一同去钓鱼而走的方向一致，只是中途折了另一条小道。道上没有拦人的兰溪。
　　终年飘雾的山阴山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二人却走的步伐稳重。若是这雾散去便能发现，与他们行走方向遥遥相对的地方便是兰溪亭。
　　两人在生着三株桃树的地方歇下了步子。说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终年飘雾的山阴山上，这里却是一片清明。展昭看着那中间的桃树，淡然的开口道：“出来吧。”
　　不消片刻，两道人影双双出现。其中白衣人自然就是白玉堂，而青衣人竟然是那日在街上拦住展昭的人。那人似乎颇为激动的看着方寒道：“你终于肯见我了？”
　　方寒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这又是何苦呢？她是个好姑娘，又那么爱你，你娶了她，好生过日子吧。”
　　青衣人却是红了眼，冷笑着反问道：“说的那么好听，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我……老朽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
　　青衣人不依不饶的喊道：“你骗人！你明明答应了无论我在何处，变成了什么样，你都会来找我，为什么现在我在你面前，你却推开我？！”
　　方寒闭上眼睛，似乎不愿承受青衣人眼中滑落的泪水一般喃喃自语：“我如今这般老矣，如何配的上你。”
　　“爱一个人便是痴了傻了疯了也毫无怨言，又何况身份容貌。”白玉堂淡然的说道：“是我的人便是锁也要将人锁来身边，明明知道只有自己才能给对方幸福，你又将他推去别人的怀中，自己却在这边顾影自怜，岂不可笑？”
　　方寒颤巍巍的睁开眼，就见到白玉堂盯着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带着太多他思索不及的东西。他听见白玉堂缓缓地说道：“你不是没有后悔过当年的决定，你守着一个人便是让他泪如雨下，肝肠寸断吗？”
　　方寒被他眼中的冰冷震慑到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一边，大颗大颗的泪珠，那不是他要的。白玉堂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他明白了自己的心结，只是迟了，没时间了。
　　他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到青衣人的身边，沙哑的唤道：“寸心……”
　　顾不及别人，白玉堂快步走到展昭面前，看到他强颜欢笑的看着自己，白玉堂吸了吸鼻子，伸手抓住展昭的右手就要掀开袖子。
　　展昭下意识地一挡：“玉堂！”
　　白玉堂扬眉厉声道：“臭猫，你身上哪块白爷爷没看过，害羞甚？！”说罢拉开展昭的手，小心翼翼地掀开蓝色的衣袖。
　　手臂上一条条伤痕。
　　以血为引，以魂为息。施以秘术，逆天倒施。
　　白玉堂抚着那一条条突兀的伤痕轻笑道：“以后别总那么傻，不知白爷爷会心疼么？”
　　展昭的眸子突然瞪大，瞳孔紧缩，哑然道：“……你知道了？”
　　白玉堂瞪他：“你当白爷爷是你这只笨猫吗？居然为了不让白爷爷离开，故意串通别人演戏，啧，猫儿，你能耐了。有事只会自己扛？以后再这般擅自做主，白爷爷定饶不了你。”
　　“对不起……”
　　“笨猫，谁要你的对不起。白爷爷不稀罕。”白玉堂一扭头，似乎是当真不稀罕一般。
　　“展某知晓。”
　　这别扭真的闹不起来了，白玉堂颤着肩膀，低笑着，望着展昭渐红的眼眶问道：“猫儿，你信我吗？”
　　展昭也对他笑道，说了句煽情的话，“猫信耗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呵，你这张嘴儿可真是蜂蜜吃多了。”白玉堂乐的直摇头，然后直腰，转了个身，便向着那中间的桃树走去。每走一步，脚下就沉上几分。到了树边，白玉堂也顾不得身上的白衣，伸手开始刨树根。
　　刨的越深，一根，两根，三根……雪白的人骨出现在他的眼中。指尖在白骨上轻轻划过，丢失的那部分记忆终于回来了。
　　开封盗三宝。
　　五鼠闹东京。
　　舍身冲霄楼。
　　万箭穿心时的疼痛。
　　化在口中的那声还未唤出的猫儿……
　　原来这一声声的呼唤，便是你们吗？
　　白玉堂一根根的捡起白骨，抱在怀中。二百零六根，一根不差的全都搂在怀里。这才站起身，踉跄的走向展昭。
　　还是眉眼如画的白玉堂，还是神采飞扬的白玉堂。白玉堂分明还在啊。
　　“猫儿。”白玉堂唤道，将那些白骨尽数放在展昭的怀中。白玉堂喘息着抵着展昭的额头，低声说道：“不要将白爷爷的尸骨埋在这种地方，白爷爷要同你这傻猫儿回家。”
　　“你这猫儿这么笨，万一找不着回家的路，岂不丢了白爷爷的脸……”
　　“猫儿，爷带你回家……”
　　“……好。”

　　方寒用力推开寸心，周身燃起火焰。越烧越烈，火中的方寒仿佛逆生长一般，变成了年轻的模样。
　　招引生魂，往生之时。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寸心，你好好活，等我来找你。”
　　寸心哭的撕心裂肺。
　　可是心疼他的人已在火海中灰飞烟灭。
　　如果当初两人可以勇敢一些，是不是结果会大有不同？

　　展昭抱紧怀中的白骨，白骨上，落着一张剪成人形的白纸，纸上写着一串生辰八字，以及“白玉堂”这三个大字。展昭低头吻了吻，头也不回的走远。
　　清风，花落。
　　桃花凋谢。
　　满山雾霭作为见证。
　　“玉堂，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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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BE的亲到此为止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