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星的人》季子宋

4、晋江独发

　　夜来香酒吧。

　　秦征泊车后匆匆夺门而入，脚步在推拉门边急停。
　　夜来香外置霓虹闪闪，沉浸在红灯酒绿之中。其内却乌烟瘴气，耳畔音频刺耳。
　　秦征觉得很不舒服，迅速扫视一圈，目光最终锁定在吧台边的一抹白色身影上。

　　那是何楚年，秦征的同学，前几天刚从国外读博回来。

　　秦征走过去的时候，夜来香的老板娘阿媚坐在何楚年右手边的高脚椅上，挂满缀饰的手臂像水蛇一般缠在何楚年的脖颈，后凑近不知说了什么，就被何楚年粗鲁地推开。
　　何楚年往旁边挪了个椅子，口齿不清地问调酒师要酒。

　　调酒师玩转酒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沉静的眼却望向阿媚，阿媚使了个眼色，调酒师便心领神会。
　　没过多时，一杯色彩斑斓的鸡尾酒就摆在何楚年的眼前。

　　何楚年迷迷糊糊地睁眼又闭眼，支在脸颊上的手颤巍巍地伸过去，眼看就要握紧杯壁。
　　中途被人截了下来。

　　何楚年脑子混沌，大手在吧台上摸索，含糊地嘀咕：“酒呢？我的酒呢？”
　　阿媚顺着那条修长结实的臂膀看上去，对上秦征似笑非笑的眼。

　　“秦副局，哪股风把您给吹来了？”阿媚跳下高脚椅，亲昵地挽住秦征的胳膊。
　　秦征侧目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抽出来，晃着杯中的酒液，说：“阿媚，你什么时候还搞这种把戏了？”
　　阿媚银铃似的笑：“什么把戏呀？”
　　秦征淡淡道：“这药不是正儿八经进来的吧？”

　　阿媚的脸僵了一下，后又嬉笑着捶了一下秦征的手臂：“秦副局眼睛真毒。”
　　她朝何楚年努了努嘴，道：“这小白脸不错，是我的菜。”
　　秦征笑：“看上人家了？”
　　阿媚笑而不语，风情万种的眼堂而皇之地勾勒着何楚年的身体线条。

　　秦征重新把酒摆到吧台上，手臂支上去，斜着眼笑看阿媚：“这药够猛的吧？阿媚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不过，下药得看人。”
　　他在何楚年背上重重拍了一掌：“依我之见，就你刚才那剂量，你还没玩够呢，这小白脸就得歇菜。”
　　阿媚舔了舔唇，幽幽地问：“那你的意思是？”

　　秦征扬唇一笑，声线薄凉：“不如去自/慰。”
　　阿媚面色微变，冷冷地盯着秦征的脸庞。她经营这间酒吧十数年，听了无数粗鄙的话，秦征这种，实际算不上什么。

　　而秦征完全失却兴趣，唇角的笑收敛，指着何楚年对阿媚说：“这我同学，你见好就收吧。”

　　阿媚悻然离开。秦征翻身跳上高脚椅，倚靠着吧台，侧头看着浑然无觉的何楚年，心中叹息，嘴上却冷冽得很：“何楚年，秦韵和别人好了十多年了，儿子都生了，你醒醒吧。”
　　听到秦韵的名字，何楚年猛然抬头，眯缝着眼看清了秦征的模样，忽地悲痛地呜咽一声，捂住眼睛无声地悲鸣。

　　秦征冷眼旁观，既不劝阻，也不安慰。
　　静静等候半晌，何楚年从手掌心里抬眸，双眼猩红，却依旧翻涌着哀伤的不甘。
　　“我爱秦韵十年了，整整十年。她却一眼都没看过我。”何楚年低哑地诉苦，喉咙里呜呜作响。

　　秦征沉默地看他两眼，忽地旋转高脚椅，面对吧台，挥一挥手，招呼调酒师新调两杯来。
　　一杯给何楚年，一杯给他自己。
　　何楚年接过酒咕咚咕咚地猛灌，像这座城市所有抑郁不得志的人一样眼含悲伤。
　　秦征小口舔了舔新调的酒，望着何楚年酒杯见底，他才一口干尽自己手里的这杯。

　　何楚年酒量不好，没喝几杯就开始发酒疯。
　　他的酒疯其实算不得疯，就和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润、平滑，毫无棱角，不争夺，没野心。
　　他滔滔不绝地诉说和秦韵的种种。

　　这些话秦征听了无数遍，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
　　他的手指颇不耐烦地在吧台上点着，笃笃笃的，一声比一声急促。
　　最后，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揪起何楚年的衣领，冷笑着道：“你在这儿跟我说这些顶个屁用，有本事去追秦韵啊，有种就去强/奸她啊。”

　　何楚年傻愣愣地睁着眼，秦征呵呵笑两声：“不敢？那你叫唤个鬼。”
　　话音一落，秦征就松手，何楚年一屁股坐了回去。

　　秦征招呼调酒师再来一杯，手指刚碰上杯脚，就被人揪了过去。
　　他垂目看了一眼何楚年拽着他衬衣领口的手，颤抖的手指和发白的指关节。
　　何楚年低吼：“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嘛？”

　　秦征定定地望入何楚年的眼睛，忽地拍掉他的手，站起来掏手机。
　　接电话的是陈星星，秦征说：“叫你花花姐姐来接电话。”
　　听筒里的声音渐渐远去，然后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愈来愈近，而后咔哒一声，蔷薇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带着陈星星来夜来香，速度。”
　　秦征挂了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蔷薇领着陈星星赶到。
　　陈星星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酒吧他以前从没来过，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鲜。
　　蔷薇进门就皱眉，她不是头一次出入这类场所，并不反感这里，但她身边还跟着陈星星。

　　秦征怎么叫他们来这里？太不像话了。
　　蔷薇一边在心里责怪，一边紧抓着陈星星的手深入探究。

　　秦征老远就瞥见他们，长腿迈过，拎起陈星星就从蔷薇眼前闪过。
　　蔷薇在后头追着，跟到了吧台。

　　秦征扶着陈星星让他站在高脚椅上，何楚年偶一抬头，便与陈星星四目相对。
　　他看见了一双很像秦韵的眼。

　　“这是秦韵和陈军的儿子，是他们爱的结晶，今年5岁了。”秦征右手揽着陈星星的圆肚皮，左手塞进裤兜，居高临下地看着何楚年，“何楚年，我告诉你，当你在学校宿舍里对着秦韵照片打飞机的时候，秦韵就和陈军上过床了。”

　　秦征的左手紧紧捏着，掐得掌心肉都疼。他一点也不想和何楚年说这种话，也不想这样描述秦韵。但他没有办法，他实在是看够了何楚年这副伤春悲秋自怨自艾的蠢样。
　　没用的，就算何楚年再疯狂再偏执，也是没用的。

　　秦征企图冷言冷语唤醒何楚年的自尊心，好叫他早点认清现实。可惜何楚年几杯酒下肚，脑子早就不清醒了，估摸现在已然听不清秦征的声音。
　　秦征眼看着何楚年在他眼皮子底下昏昏沉沉，几欲昏醉过去，耳边忽地炸开一抹清亮的声音。

　　“什么？原来你不是豆包他爹啊？”蔷薇大惊失色。
　　秦征当何楚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烦躁不堪。蔷薇这一吼，他更加不耐烦，捏紧陈星星的胖脸颊，狠狠往蔷薇那边一掰，没好气地说：“废话，瓜子脸能生出包子脸么。”

　　秦征和陈星星的脸型截然不同，细看之下，能发现五官也是有区别的。
　　陈星星的鼻梁有点塌，肉肉的鼻头像洋葱似的挂在鼻梁下，而秦征的鼻非常挺，他时而逼人的气势便来自于此。
　　再来就是陈星星是厚嘴唇，而秦征的却很薄。

　　都说小孩的智商随母亲，长相则随父亲。秦征和陈星星的相像程度的确低了点儿。

　　秦征没生小孩，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蔷薇心里头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侧头看见烂醉如泥的何楚年，她问：“他怎么办？”
　　秦征头疼地说：“把他弄我车上去。”

　　蔷薇见秦征手上抱着陈星星，就自告奋勇地上前去抬何楚年。
　　没想到何楚年这么沉，她拽了半天还是纹丝不动。手都酸了，她就求救地看向秦征。哪想到秦征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搂着陈星星的肚皮索性坐了下来。

　　蔷薇又气又好笑，秦征都不着急，她一个人急个屁。后来她干脆松了手。
　　何楚年没了支撑，一下子就滑了下去。屁股还摆在椅面上，头悬了空，一手触地，另一手在半空中胡乱地划拉着，继而在蔷薇眼前自由落体似的落下去。

　　蔷薇下意识要躲，却已来不及。
　　她只能微微朝后仰头，避免何楚年的手掌拍在她的脸上，却没能避免何楚年的手砸在她的胸上。

　　蔷薇上身是一件V领短袖，布料弹性很足。
　　何楚年的手指像庄稼似的插/在了蔷薇的领口上，受重力自然垂落，把她的领口布料狠狠地扯了下去。

　　春光乍泄。

　　神奇的是，那时蔷薇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把何楚年的手甩开，而是抬头寻找秦征的眼睛。
　　秦征目不斜视，定定盯着何楚年的那只手，反倒是陈星星，瞪着铜铃似的大眼直往蔷薇胸口瞅。

　　不过也没瞅多久。

　　“少儿不宜。”秦征的右手掌铺天盖地似的，遮挡在陈星星的脸上。
　　他微微朝前弓了弓身，长臂一抬，便将何楚年的手抽了出来。这下，何楚年彻底失去依托，轱辘似的转了下来。

　　“你带好豆包。”秦征往陈星星背上轻推了一把，将他送到蔷薇身边，蔷薇顺势便牵住了陈星星的小手。
　　而后，秦征弯下腰，抓住何楚年的两只手腕，将他的背提起来，右手往他背后一探，找到着力点，左手勾住他的腿弯，猛一使劲，就将醉得不省人事的何楚年抱了起来。

　　公主抱。

　　蔷薇牵着陈星星跟在后面，看得瞠目结舌。
　　她没想到秦征的力气有这么大。

　　一路跟到秦征的车旁，蔷薇帮着秦征将何楚年塞进车后座，又半推半抱着陈星星进了副驾驶。这时，她才看见秦征手肘支着车身微微喘息。
　　他的衣襟略显凌乱，最上两颗纽扣解开了，露出锋利的锁骨。他的胸膛轻悄悄地起伏着，像微风拂过的麦田。

　　性感而诱惑。
　　蔷薇不经意放缓呼吸，对着他在的空气长而紧地吸了一口。顿时，满腔都是浅咸的汗味。

　　爷们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