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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晋江独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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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蔷薇接到了冯一元的电话,对方不多做客套,直截了当地提醒她应该过来看房了。蔷薇这才想起这茬,在电话里连连道歉。
“没关系。”冯一元说。
他这样说着,声音清浅又低沉,就好像真的不在意一样。蔷薇想,这个人一定极有风度,说话做事都不急不躁。
最后,两人互相约好了地点见面。是一家装潢小资的茶吧。
蔷薇是坐公交赶到的,这一带她极其不熟悉,下了车后晕头转向,没头苍蝇似的原地绕了一圈,然后才找到方向。
从站牌走到那家茶吧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蔷薇一路使用高德地图,还没走到,冯一元打电话来催促。
电话结束以后,蔷薇正好站在那家茶吧的门口。
茶吧门是单扇的玻璃门,很沉,推动它需要点力气。玻璃窗和门擦洗的很干净,光可鉴人,隔着这层厚玻璃,也能将其内的风景一览无余。
冯一元坐在一只盆景边上,翘着脚,捧着日报静静地坐着。桌椅是藤制的,重量很轻,冯一元只是轻轻地动了动脚尖,桌角就被推开了些。
桌上的茶盏滑了分毫,里头的大麦茶晃悠着晃悠着。
茶吧内光线很暗,此刻正是傍晚,落下的夕阳余晖投射进去,像一把光剑,将小小的空间一劈为二。
像一幅铅笔画,到处都是黑灰的色彩。
唯独冯一元不同。
他是亮色的。
像一抹独特的光辉,藏在画里熠熠生光。
蔷薇想,大概是因为他皮肤真的太白,白到近乎发光,所以才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眯缝着眼。
她从没见过这么白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门口矗立过久,茶吧里的人视线投了过来。也包括冯一元。
他们是第一次会面,可蔷薇神奇地感觉到,冯一元那一眼注视,几乎是在瞬间认出了她。接受到意味如此明显的目光,蔷薇很快也认出他就是那个房主。
门被蔷薇推出一道缝,她还在使劲,下一秒,力就泄了——冯一元走过来,帮她从内打开了门。
“你迟到了。”冯一元说。
“抱歉,我刚才走错地方了。”
蔷薇走进茶吧,空调风吹得她很舒服。她刚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冯一元低柔的声音:“看来你记性不太好啊。”
明显是调侃的语气,分明夹杂了情不自禁的笑意。
声音里感情很浓,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感情,蔷薇分辨不出。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无论品出什么样的感情来,都让人觉得很奇特。
后来蔷薇才知道,冯一元其人,典型的情感丰富,同时,像女人一样情感细腻。
蔷薇听了有点尴尬地笑了一声,说:“不是啊,我真的记得地方的,就是方向感不太好。”
冯一元点点头,说:“是么,那你还记得我叫什么么。”
“……”蔷薇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地道,“记得,冯一元。”
冯一元没再吭声,只是笑着。
看好房子之后,蔷薇心满意足地回程。快到家前,她去了一趟超市。
这是秦征的嘱咐,晚上家里来客,务必准备一下。
等选购完毕,再回家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蔷薇火急火燎地赶回去,客人已经到了。她笑了一下,简短地打了招呼便拎着菜往厨房里走,一路过来,那双眼直直盯着她看。
秦征放下手里把玩的核桃,力气不小地拍了孟然一掌:“看什么呢。”
孟然哎哟一声,不怀好意地伏案过去,说:“这你家保姆?长得不赖嘛。”
秦征转核桃的手松了力气,手汗干了。
看来他是忘记那天的情景了,又或者是,那一天的蔷薇和这一刻的太不相像,因此他认不出来。
也难怪,舞会当天她穿着火辣,还带着假面,唯一令孟然目不转睛的就是那翘臀。眼睛都黏在屁股上,这时候光看脸,自然认不出来。
这样想着,秦征便松了口气。而后又皱了皱眉,连他自己都很烦躁,为什么要这么心虚。
过了一会儿,秦征微不可闻地舒出口气。他自上而下睨着孟然,好半天,才哼了一声:“整天关注这个,拈花惹草躲我家来还不够?”
听了这话,孟然立马缩了回去,愁眉苦脸地揉着山根,说:“行啦,别讽刺我了。这女人算是缠上我了,甩都甩不掉。”
说着,他又坐直身体,嘿嘿笑着说:“也只能怪你兄弟器大活好。”
秦征扔一颗核桃过去:“小心精尽人亡你。”
孟然嗤笑一声,没再说话。半晌,他忽然随口问道:“陈星星呢?”
“去同学家了。”
“哦。”孟然笑了笑,“真快,小子已经上学了。”
“嗯。”
孟然见秦征面容淡淡,忽然起了兴致:“你呢,什么想法。你妹娃娃都上学了。”
秦征踢皮球:“你什么想法我就什么想法。”
“哦,这样啊。”孟然咧嘴一笑,“那我可是不婚主义。”
秦征看他一眼,没说话。
孟然说:“不婚主义,你跟我一样么。”
“不怕你爸妈抽你?”
“怕个屁,我一成年人想干嘛干嘛,我结不结婚没人能干涉我。”
语气很重,他的表情亦如此。孟然不是什么叛逆的人,他只是心灵很自由,不受约束。
秦征忽然就想起了秦韵,这两个人自小就像,脾气性格很融合,因此打小也没混一起少干蠢事。
掰着指头算算日子,再有十天半个月的,秦韵该回来了。
到那时候……
秦征下意识往厨房看去,正好,蔷薇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出来。孟然挑眉看了一眼,取了筷子品尝一口,味道不错,本能去看蔷薇。
蔷薇回到厨房,没一会儿又端出菜来。
这会儿,孟然才竖着大拇指,口齿不清地夸一句:“贤妻良母啊。”
“谢谢哈。”蔷薇笑着说。
笑容很浅,好像听惯了这样的夸奖。就好像她第一次来这,斩钉截铁地称自己是专业的一样。
秦征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那笑再浅,也晃眼。
到那时候,秦韵回来了,陈星星有妈妈带了,也不需要保姆了。
到那时候,就该和蔷薇说再见了。
饭后,秦征和孟然坐客厅打游戏。
门铃响了,蔷薇跑去开门,往后一看,喊:“秦先生。”
来人是个药商,饭时打来过电话,说要来家一趟。
这种事情秦征没少遇,烦得很,但无可奈何。当下,他下意识就在电话里叫人别来,哪想人家早有准备,说已经在家门口了,不一会儿就到。秦征没办法,只好应了下来。
“进来吧。”秦征让开身。
他神情很淡,看起来并不高兴。好在那药商有几分机灵,见了这表情心里立马有数,连声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就说几句。”
秦征本就懒得应付他,但依旧敷衍着客套了几下,最后还是跟着药商出了门。
防盗门被秦征反手虚掩上,蔷薇在厨房洗碗,洗净擦干三只碗的功夫,秦征又回来了。
药商弓着腰把手上的茶叶礼盒放进来,秦征居高临下地看着,说:“还带东西啊。”
“这茶叶很好的。”药商憋着大红脸,最后压低声音来一句,“秦副局,这茶叶很好,您一定一定得自己喝。”
门被关上了。
孟然大喇喇倒在沙发上,见秦征走过来,腾一下起身,大马金刀地坐着:“不打开数数?”
视线落在那盒茶叶上,很快又收回来。
秦征坐下来,拾起游戏机:“继续。”
孟然没卖他面子,猝然起身走过去,蹲下拆茶叶盒。
秦征在后面无奈地笑:“好意思么你。”
“我就是好奇,说的神秘兮兮的,我就特想知道有多少。”
茶叶盒包装得很好,打开浅浅的香味溢出来。看来茶叶本身就是个好东西。
不过孟然对这个一点也不感兴趣,他把茶叶包取出来,丢一边上,捧着铁盒子上下左右地看。
看了半天,没看出啥名堂,嘴上还嘀咕:“藏哪儿了啊。”
秦征弯下腰,一把夺过那铁盒,随便翻找下,就抽出里头的东西来。
孟然抬头看着,眼睛瞪得老大:“哟,可以啊,熟能生巧是不是?”
秦征笑:“闭嘴。”
孟然接过,熟练一数:“数目不小。”
他把那沓钱塞回去,说:“够可以的啊,我就说吧,你一副局哪儿开得起跑车住得起豪宅。原因在这儿啊原来。”
秦征扯扯嘴角,算作回应。
孟然手搭上来:“兄弟,收钱还不好啊,别这么勉强嘛,来,笑一个。”
秦征撇撇头,把孟然勾在他下巴的食指甩掉,语气松松地骂:“滚滚滚。”
再抬头,对上蔷薇的眼。
他笑容立马僵了。
蔷薇丝毫不在意似的,眼睛轻飘飘扫过,而后挤了挤嘴角,点个头就走。
秦征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总感觉这行径被人看得透透的。这不是他的本意,但他无可奈何。
再晚一些,孟然离开了。
临睡前,秦征的门被蔷薇敲响。
“门没锁。”他说。
蔷薇门推一半,也没进来。秦征望过去,那边没开灯,很暗,看不清人的样貌。
“秦先生,陈星星不回来吗?”
他蹙了蹙眉,说:“对,他在同学家睡了。”
“哦。”关门欲退。
秦征叫住她:“蔷薇。”
门停下,她又看过来。这回,角度刚刚好,借着窗外的光,秦征看见了她的样子。
他的脑子有短暂的空白。过了一会儿,蔷薇说:“秦先生,有什么事?”
秦先生,秦先生。她可真是从善如流。
秦征心里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让他觉得自己矫情,生生给按下去了。
思索了一下,他吐出口浊气,胸口却还是闷。最后,他烦闷地说:“没什么。”
“哦。”她又要退出去。
秦征忽然起身,快步过去,一把拽住门把。那门受了猛力,猛然间就停住了。
蔷薇仰头看他,他却看向一边。
拔河赛,势均力敌,或者天差地别。
很微妙的僵持。
某个时刻,秦征在心底叹息。
转过脸,直视过去,说:“你去找找,有没有烟,给我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