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四十章、骆驼香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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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骆驼香烟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在左耳传来女声温柔的中文提醒的同时，没有塞上耳机的右耳，通过空气，路明非接受到了机场的广播声。如出一辙的女声用英文柔声说道：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
得到了入上飞机之前一样的回复，路明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挂断了电话。从站在他身边的人手里推过箱子，向外走去的两人甚至懒得去推个行李车，混血种的特长方面虽然并不一定是力量，但是一人推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显然不是什么问题。
“还是没有接通吗？”
从取行李的转盘往外走的时候，楚子航突然问道。不需要更多的补充，一如既往的，路明非对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心领神会。路爷爷摇了摇头。
“还是关机。”
“你不着急。”楚子航说：“为什么？”
“因为对老付来说关机根本不是个事儿。”路明非叹了口气：“教官他是那种特别看重规矩的人，我们那个基地进入之后是要先上交手机的。虽然对于他那个级别的人来说没有这个要求……”
说到这里路明非耸了耸肩，显然，一个看重规矩的人，是没有兴趣给自己搞什么特权的。
“现在是晚上十点三十分。”楚子航说道。“如果按照政府机关的作息时间来说，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很久了。”
“那就更不奇怪了。”路明非道：“教官的亲儿子——不是指血缘关系——黄毛那个二傻子的言灵是【静默】，到现在为止他报废过的电子产品可以论箱来算，二十八寸的那种箱。他基本上每天在教官家混饭，什么时候一个激动爆几个机再正常不过了。”
“序列号三十一的言灵，有所耳闻。某种意义上，静默是个很强力的言灵。”楚子航淡淡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们一般怎么联系他呢？”
“师兄你这个语气，作为一个序列号八十九言灵的持有者夸三十出头的强力真的没问题吗？”路明非挠了挠头。“一般，一般我们就这么联系呗，教官的手机号在电信那边是有备注的，他换了新手机之后会收到关机期间所有的来电以及短信提示，到时候他会联系我的。”
“放在一百年前，【言灵静默】不堪大用，放在一千年前，这个言灵在记录里一直都是废物或者针对【言灵蛇】的特殊品。”楚子航看了一眼路明非胸前晃悠的另外一个耳机，说道：“但是在这个电子产品走进每一个人最基础的生活的年代，我相信没有人会轻视【静默】的持有者。”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师兄你知道黄毛是哪一家出来的，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至少他自己一直这样认为。”
路明非说，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跟师兄你持同一个意见。”
“嗯？”
“在这个年代，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死宅，断了网也没了电子产品，我一定会死。所以我肯定对一个活体EMP手雷持有敬意啊！”
下一秒，路明非看到楚子航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他说道。
“EMP跟【静默】领域的关系——你的这个想法非常有建设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下次炼金课的报告我可以用这个作为主题吗？我会把第二署名写上你的名字的。”
“……不是，师兄，校长都说了要送绩点了，你怎么还在想着写报告啊。”
“这二者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楚子航愣了一下。他倒是不吝啬于发问，但是看到路明非一脸‘我跟师兄不是一路人’的绝望，早就习惯了相处时的求同存异的三好师兄也就只能配合的换了个话题。
“我以为你挺喜欢炼金课程的。”
“谢邀，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路明非捂脸：“我是个文科生啊师兄。”
“这是基础必修课。”楚子航道：“你学的很快，也很好，第三周实践课组装基础水银炸弹的时候我就在外面等你，你比我的速度要快十一秒。我记得任课的教授当时就跟你说了要把你的流程拿去写入执行部专员的新操作手册里。”
“——但是比现有的流程制作出来的水银炸弹不稳定多了。是的，我还靠这个混了免考证明。但是这不代表我喜欢好吗，师兄。”路明非说道：“这只能代表我有求知欲——理论课我就全靠你给我补习了。”
“所以你是更擅长实践？”
楚子航若有所思。而看着师兄这个表情就联想到新的补课以及大把的文献，头皮发麻的路明非连忙摆手。
“我只是对生存必备技能充满热情罢了。”他说道：“毕竟人的基础是活着，活着才能有一切嘛。”
“是这样没错。”楚子航点了点头：“但是我要提醒你，作为新生入门课程的水银炸弹在五十年前就不是装备主流了。现在我们有更好的选择。”
“人总有更好的选择。”路明非扯住了还在来回晃悠，仿佛西洋钟的钟摆的耳机线，他轻声道：“也总有没有选择的时候。”
“你说的对。”
楚子航愣了一下，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直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兴趣缺缺、尤其对卡塞尔的诸多课程抱着过了就好思维的路明非会跟他争论这个。但是情商欠佳的师兄却依然坚持亲近之人无话不能说的原则。
“但是在现在这个时代，这种装备大概只有中东战场上的人屠龙的时候会用吧。”
“是啊。”
路明非点了点头。
“一想到有那一天啊，我还真的觉得人生挺绝望的。”
说完，他没有等待楚子航的回答。青年拖着箱子错开人流，迈开大步往前走去，楚子航顺着他走过去的方向抬起眼，铁栏杆的一角，有人举着一张毫不走心A4纸，上面用马克笔写了两行字。
【欢迎本部同学】
上半句这样写到，下半句接上了狗屁不通的六个字。
【共同交流学习】
一瞬间，楚子航生出了路明非是不是找错了接头人员的疑惑。就在他迟疑的时候，已经跟男人搭了两句话的路明非转过身。青年踮起脚尖，在人群的尽头努力的向着楚子航招手。
“——师兄！”
他喊道。
“这里！”
总之，无论这位被派来作为接头人员的大叔看起来有多不靠谱，确认过身份，路明非与楚子航也没有现场给诺玛打小报告的意愿——都是自家人，作为中国留学生，未来就算被分配到了执行部而不是中国分部，等老了也是要回来养老的。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何必呢？
再说了，李嘉图校长很清楚的知道。出现的接头人之所以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挺着啤酒肚的大叔，其中弯弯绕绕的锅里也没有一条是需要这个大叔来背的。正相反，这件事的锅多半要扣到卡塞尔本部与中国分部的博弈方面。
至于现在正在乐呵呵的踩着刹车，在比亚迪里跟路明非胡侃着北京趣事，二人一捧一逗快要说出一场相声的大叔。只不过是倒霉催的作为‘最不适合’的人员，被专门选派过来。
正如昂热校长能选派他与楚子航来，多半也不是根本没有其他合适的主修刀剑的高级混血种，而是怕来的是‘洋鬼子’的话，中国分部这边绝对做的到关门打狗还不认人……
道理是都懂了，故事也能猜出来个七七八八了，但是路明非一点儿也不紧张——中国分部与本部斗成斗鸡眼又如何？这跟他路明非有什么关系呢？
咱还没到上任的年纪，现在正在养老口牙！操心请您去找别家儿吧！
脑子里啧啧有声的感慨着政治的黑暗跟领导们的心眼儿，叹词甚至还有心情操着个歪七扭八的京片子哼唧。还没上任就提前养了老的路爷爷跟司机沟通完了北京的美食与名店，吐槽过了王府井大街不靠谱的美食摊……最后恰到好处的跟司机来了个认亲。
“真的——老、我完全没想到这么巧啊。”司机显得很高兴，中年男人大力的拍打着方向盘，可怜的车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串串不堪重负的□□声：“我们居然是一个基地培训出来的！”
“我也没想到啊！”路明非表现的跟他一样快落，两个快落的沙雕就快无视交通安全的来个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拥抱了：“老哥你是哪一届的？我教官姓付，您认识不？他也是咱们基地出来的！年龄跟您差不离了。”
“付、付国强啊！”
中年男人磕巴了一声，然后又是一巴掌拍下去。他眉飞色舞道。
“怎么不认识啊，我好兄弟啊！哎他是你教官？”
“必须的，我是他直辖的。”
“直辖？哦哦哦我明白了——你们留学回来的用词就是洋气。”中年男人道：“得嘞，他是你教官，那咱们四舍五入就是兄弟了！”
“这个四舍五入是不是有点儿远……”
“不远不远，这个家伙啊，当年就爱管人。”男人咧开嘴笑，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沉入了对峥嵘往昔岁月的沉醉里：“他一路给我们当班长，当队长。我们那一届都开玩笑：我们都跟这家伙的儿子一样，那简直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
“他现在对待学生还是这个样啊。”
“哎，他这人就这样，操心的命啊。”
说道这里，男人抬起一只手抹了把脸。
“不说了不说了，哎，我们都老了……这不堵了，我们抓紧走吧。”
路明非回想到自己的求学日常，叹了口气。随即他想到了之前是为什么要给教官打电话。他飞快的从背包里捞出一条骆驼牌香烟。
“那个，有个事儿能麻烦您一下不？”
“什么事儿啊？”
“就，前面出国的时候我答应过教官的。本来是想着下个暑假直接回家的时候亲自交给他。这我不是因为进修回来了，我就把烟给他带回来了……”路明非举起手里的一条烟：“进修我估计是没时间回去看他了，这就想拜托您帮个忙来着。”
男人撇了一眼路明非手里的烟，他愣了一下。
“你不知道……哦。”
“不知道什么？”路明非愣了一下：“教官一直抽的不是这个骆驼牌吗？”
“——没什么。”男人说道。“等等你把烟放我车上吧，我到时候给他捎过去。”
“那就多谢您了。”
“客气了。”男人笑了，他轻声说道：“是我应该谢谢你，老付有你这么一个学生，还一直惦记着他，他会很开心的。”
“即使表面上还是个棺材脸？”路明非笑了起来。
男人没有回答。他在红灯面前停下，腾出一只手摇下车窗，抽出了自己的烟盒。
“看起来，确认了我们有资格去进修的只有校长啊。”
站在街边喝着西北风并车尾气，路明非有点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正常情况。”楚子航说道：“我的训练就算了。校长之所以指定你来，还专门嘱咐你……估计是要摸人家压箱底的东西了。”
“好麻烦啊……”
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楚子航把刚刚从街边店买来的水递给他。后者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然后愣住了。
“不是。”路明非一脸懵逼，他打量了一圈手中满街都是的农夫X泉，仿佛想从里面挑出一只多啦B梦出来：“这个季节瓶装水为什么会是温的？!”
“有门课叫做言灵研究四，你明年就可以选修了。”用君焰当‘热得快’用的大佬淡淡道。“还有，之前在飞机上我就想提醒你了，胃不好就不要喝凉水。”
“我就是忘了——这不是挂点最多的课吗？”路明非整个人都不好了：“还有，我室友是老咸鱼了师兄你别骗我，这玩意儿大二才开第一学期。”
“那是推荐学期，最早是可以提前两年选修的。”楚子航说道：“入学的时候我的言灵已经是激发状态，我的导师给我推荐了这门课，的确讲的很好。”
“……我应该先吐槽师兄你什么时候激发了言灵。”路明非虚弱的道：“还是该跪着抱住大腿拜学神呢？”
“你可以选择站起来。”
在路明非见了鬼的眼神里，楚子航开了个玩笑。
“时间不早了，放好行李我带你去吃烤鸭吧。”
“好的老大，是的老大，不过为什么是烤鸭啊？”
路明非狗腿的跟在楚子航身后走向宾馆。他一手握着暖呼呼的水，一手拖着行李箱。
“……前面暑假的时候，我在北京出任务。想到你说过你喜欢吃烤鸭，给你打电话要地址。当时你说你做了个噩梦，心情不太好。”短暂的沉默之后，楚子航说道：“那时候给你寄的是真空的。”
“我收到了。”路明非说：“挺好吃的，倍儿香。”
“是吗？”楚子航淡淡道：“别人都跟我说现烤的会更好。”
“那肯定啊。”路明非脱口而出：“货比货得抛……这不是没得选嘛。”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所以现在有得选了，你还想去吃烤鸭吗？”
路明非没说话，楚子航也没有在意，他办完了入住手续，把路明非的身份证还给他。路明非捏着自己的身份证，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
“……好啊。”他说：“我还要喝鸭架汤。”
“好。”
楚子航说道，顿了顿，他又问道。
“你现在，开心一点儿了吗？”
“卡塞尔派来的进修人员已经落地了。”
电话里传来带着电子杂音的声音。青年站在窗口往外看，夜里的三线城市也是一样的灯红酒绿，不夜霓虹。他轻轻伸出手，就像是要握住脚下的没有片刻停歇的车流与灯。安静的听着看起来有点儿滑稽的，类似于时代剧里的大哥大与卫星手机结合体的‘手机’里传来不慎清晰，难以分清声线的男声。
“现在我的人正在带他们前往宾馆，我大概能拖上四天……你想好了吗，要怎么做？”
“……你们想要我怎么做呢？”
安安静静的听他说完了话，青年才缓缓的开口。就像是还没睡醒，又像是还在梦中一样。他问道。这样的态度很显然引起了电话那头的人的不满，男人一下子提高了声线。
“你什么意思！”
“别生气。”青年不慌不忙道，他的这句别生气说的活像‘气死你’的腔调：“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我没什么看法。”
“这是要我拿主意的意思？”青年笑了起来：“听起来大家很相信我啊。”
“不然呢？”男人冷冷道：“到了这一步，你要临阵脱逃吗？”
“我不会的。”青年道：“你是知道我的，你很清楚我是为了什么站在这里。”
“我很清楚，所以我希望你也一样清楚。”沉默了片刻，男人说道，他的态度软了下来：“好了，我知道你那边现在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已经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先别挂。”青年吸了一口气，他问道：“之前那个问题……到了现在了，你还要问我这个问题？”
“到了现在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道。
“对我来说，你也依然先是两位先生的学生，然后才能是其他的什么人。”
“……”
漫长的沉默之后，青年开口。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带他们去见老师吧。”
“你在瞎说什么？！”
“我说——他是老子的朋友，我决定不了，我只能带他去见老师。”
青年说道。
“老师的决定，你们这群死剩种们，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说完，没有等待回答，他直接摔了电话。散碎的零件飞的满屋都是，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被揉成散的烟盒上还带着暗色的污渍，他抽出了一支歪歪扭扭的烟，不怎么熟练的点燃，长吸了一口。
一秒，两秒——根本没有屏气到第三秒，他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就像是要把肺都呕出来一样，他咳出来了满脸鼻涕眼泪，倒在地上，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像条无处可去的野狗一样。
“喂，我有没有说过。”
野狗抱着自己，低声说道。
“这个很难抽啊，老头子。”
落下的烟头掉在地毯上，把昂贵的地毯烧出了一个洞。红色的火光蔓延，燃烧之后，留下的只有黑的残骸，与灰的余烬。
作者有话说第68章 第四十章、骆驼香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