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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灼灼其华【伍】 ...


  •   从没想过孤独会有颜色。可冉行分明已经看清了,他双眼望出去,所见都是灰白灰白的,没有热情,毫无生气。身处的这片杂树林如此枝繁叶茂,阳光从树杈间穿过,在地上洒下点点金斑。淡雅的野花也在煦风的怜拂下笑得花枝乱颤,羞红了面颊。世界分明一派活色生香,却传达不到冉行的眼里心上。
      他兀自低着头踽踽而行,未束的长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侧颜,叫人难以窥见他憔悴形容。唯有背影落魄地摇晃,左手里拖着无鞘的重剑,在身后曳出一道长长的伤痕。
      同一时刻,距此二十里外的金陵城沐昀阁上,凌家当主凌玥琦正怒气勃然。
      “所有人都是瞎子吗?那么个大活人出去硬没一个人瞧见?!”
      明哨暗岗排列出阵势浩大,呼啦啦在廊下、院内跪倒一片,内中自然还夹着坊子里的仆从。
      冯栖蝶自责未能尽到东主之谊,更有与冉行的私交在前姐弟情笃,任是素日如何骄傲的一个人,这会儿竟黯然不语,由得人撒气。
      “乱吼什么?”茉华见不得冯栖蝶白受委屈,偏不肯迁就,两手叉腰跟凌玥琦呛起来,“你的兄弟你带来的人,是该笼子关着还是铁链锁着?腿长在他身上,来去自便。真一刻不敢离开,你倒是瞪大眼看住啊!再者,是闷葫芦自己愿意走的?不是你赶人家走吗?凌当主好威风,讲出话来惯会伤人伤心,转头呸口唾沫在地上将自己抹得干净,倒全赖作旁人的不是。这会儿着急了心疼了,你不问昨夜闷葫芦心里有多疼。你那不见血的一刀剜在他心头,远比胳膊上那道口子还深,透心凉。换我我也跑。不跑干嘛?等着你二刀三刀再来剐吗?”
      凌玥琦愤然拍案:“你知道什么?!”
      茉华又近前一步,脖子一梗:“我是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前尘过往,但我知道你凌玥琦就是个懦夫,胆小鬼。做错了事不认错,四处揪人背黑锅。你无耻,没出息,孬种!”
      “喝——呀——”
      一声爆喝,面前硬木的桌案登时在他掌下四分五裂。
      饶是茉华性烈胆壮,到底不曾见过这般放肆的武力,一时也被吓得怔住。傅渺尘赶忙过来小心将她往边上带一带,沉声叱道:“睿赂,过分了!”
      凌玥琦何尝不知道自己过分了?偏克制不住。他气茉华字字句句都不曾错怪了他,气自己对冉行说出不留余地的刻薄话,气得想把方才那一掌径直排在自己脑门上。
      这样子的凌玥琦别人陌生,冯栖蝶却非头次目睹了。她总记得当年有个跃哥哥也常落了一身的伤还要遭琦哥的骂,一边骂一边红了眼,最后少年们拥在一起痛哭,发誓生死与共,更向对方立证要好好活着。可终究,跃哥哥不在了,食言了,留下一个从来没能从失去的阴霾里跨出来的凌玥琦,谈笑风生走着江湖,胆战心惊护住旧人。
      凌玥琦的旧人里最宠是蝶儿,最疼是小弟,而他最信的是拳是剑,是自己拼尽一身肝胆能够守卫的周全。这一天里,他的周全溃散了,一败涂地。
      冯栖蝶无意识地捏着襟口下垂挂的木牌,指腹隔着衣料缱绻摩挲,含泪望住凌玥琦,问他:“不去追吗?”
      凌玥琦侧身回避,还在犟:“上哪儿追去?”
      “你猜不到他会去哪里吗?他一直都很听话的呀!听冉伯伯的话,听你的话。真的不追他回来吗?”
      “他该回家去。”
      “琦哥,你错了。”
      凌玥琦猛地转过脸来,双目充血:“除了这条错误的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换作是你,四年前的你,你……你……”
      凌玥琦说不下去了。他又在盛怒之下蛮横暴虐地去揭开了别人难以愈合的疮疤,痛得冯栖蝶泣不成声。
      “别哭,蝶儿,对不起!”他无措地将冯栖蝶揽在怀里,似幼年时一般拍她的头哄她,却终于跟着哭了,“我不该提震伢子,是我的错。一直都是我的错,所有的事!”
      栖蝶摇摇头,抬起泪眼:“不,是我的错,四年前是我错了。因为我做了和琦哥一样的决定。”
      凌玥琦呆愣住。
      “我逼他做选择:爱我,就留下;不爱,就滚回凌家去,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告诉他这是维持我的体面,因为我忍受不了被拒绝。我也不要一个压根儿不喜欢我、同我本无干系的人对我表什么忠心,甚至为我送命。我才不要受他的人情!然而、然而其实——”
      一字一句都牵情,哽咽难续。仍要一鼓作气说分明,讲世间的另一种依附,讲他人的用心。
      “其实那都不叫忠。娃娃营的孩子,他们每一个都被教授要忠于凌家,可哪有那么多的忠心不二?只要是人,只要有心,都会想,就会变。他们不变,是因为他们喜欢扮演一个忠心的人,因为忠心是他们能表达的唯一的感情。
      “那是好像雏鸟对初见者的依恋,求生的本能,带有偏执的专注,是非不分,不讲道理。而他们成长为千人面后完成的每一道命令便是对上位之人的反哺,是报答。得一线生机,还之以性命!震伢子是这样,驭风更是。
      “震哥说,最后那天,他说,自己活着就是要与我生死同命的,我不要他,他也跟不了别的人了,没用了,就该彻底从世上消失。可我没有不要他!我怎么会不要他?!”
      栖蝶浑身颤抖,却无论如何哭不出声来。眼泪颗颗碎在凌玥琦襟上,洇摊出深色的痕迹,越散越大。
      “琦哥,去把驭风追回来呀!”她攥着凌玥琦胳膊,依依相劝,“对震哥而言,留在我身边才让他觉得自己有价值。对驭风,你就是他的光,他是你的影子。你总说没有了影子,光也就不真实了。可没有了光,影子就不存在了,会被黑暗吞没的。别跟我一样余生只剩下后悔,别把小弟逼得走投无路。追他回来,纵然前途向死,也让他自己选择,没有遗憾。别抛弃他!去呀——”
      凌玥琦竟被娇弱女子推得足下趔趄,心内挣扎,尚自踌躇。
      茉华直过去抓起他腕子硬拖着向外跑,跑过回廊,跑下楼去。
      有伶俐的仆从早已牵来了坐骑,女子抢过马缰塞入凌玥琦手中,哭哑的嗓音里故作泼悍:“去把闷葫芦带回来!告诉他不许一个人在外头乱走,告诉他受伤生病就该吃药睡觉,告诉他你会一直与他并肩而战。没有闷葫芦,你也就不再是原来的凌家当主了。只有他不伤心,你的心才能好过。找他,找你自己,你们给我一道回来。要么,都别回来!”
      凌玥琦醒了,回身上马,勒缰引马嘶,一声顾念一声令:“傅兄、千灯、绍泽,烦劳你们看护蝶儿。所有人,随我出城迎冉爷!”
      “是!”
      众口一声,声势壮阔!
      实难料,冉行亦并未能走远。暗处的败者伺机以待,围住了孤身而来的伤心人。
      仍是一样的青衣蒙面,仍旧是刀光剑影里声声胁迫,要他束手就擒。
      冉行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剑身无力地趿拉在地上,莫名显得钝重。
      他对一切的虚张声势都置若罔闻,也不弃剑,兀自立在原地不进不退。
      僵持片刻,敌方终于失却耐性,几人越众而出,抡刀齐上。然而刀尖尚悬于半空,其身已殁。项间喷溅出的血柱向上绽放成粲然的花,极致处骤作腥雨,铺天盖地落下来。
      再看时,冉行左手的长剑犹是了无战意地拖在身侧,似从未移动过。却赫见剑锋挂住了新鲜的血红,自尖端渗入尘沙。瞬息的战与止,左手出招竟不比受伤前的右手更慢。骇极反扑,敌方仗势一拥而上,以求速战速决。
      危急时分,倏闻袅袅的哨音,悠扬不绝,可荡去百里。
      乍临的变故令人新生狐疑,不由得止步环顾,孰料枝叶间猝不及防洒下大片磷粉,沾肤即燃,顷刻烧伤了十数名杀手。他们滚倒在地连连哀嚎,情状凄厉。
      混乱之际,忽见一道鬼面黑影自上而下轻盈地落在冉行身旁,单臂一挽将他掩在身后,焦急催促:“冉爷快走!”
      分辨之下竟是莺莺如铃的女声,再观其身形,确是娇小女子无疑。着了暗算的敌阵恼羞成怒,数柄大刀迎面压了下来。
      铮——
      刀剑相碰,只身立捍,冉行昂然扛下所有正面的攻击,反将护他的女子推向身后,喝一声:“走!”随后挺剑杀入阵中。
      岂料女子更倔,纵跃又入包围圈,凛然抗命:“不!”
      冉行无暇他顾,只得计算着招数且打且退。百招制限转瞬即过,女子亦错失了冉行为她制造的每一次逃生良机,当真陪他一道陷入山穷水尽的境地。
      互相抵靠着杀敌进退,她可以清晰听见冉行渐渐粗重的呼吸声,也捕捉得到挥向他的兵刃撕裂空气的呼啸。一记及时的回身扑挡,刀锋利利,未能伤及冉行分毫,却划开了女子背上的衣襟与发肤,鲜红艳丽的血雾顷刻泼洒在冉行眼前。
      这一刀路径颇长,由肩头直砍到腰下,刀风还顺势削断了脑后的系绳,面具滑落,露了真容。
      一人长剑脱手,一人重伤难起,怀抱面容青涩的少女,冉行莫名显得平静,于这一片杀机毕现的绝境中独自沉浸。
      他指腹揩一揩少女颊上溅落的不知何人的血珠,问她:“真名叫什么?”
      女孩儿气若游丝:“枕、月……”
      “多大了?”
      “十、十六。”
      冉行深深吐了口气,不住摇头:“不应该是你,不应该!小孩子,本当好好活着。”
      “冉、爷也……也该好、好活着……”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只是你们这些孩子该何去何从啊?太小啦,不该急着变成后山上无名的坟冢!”
      “没关、系……我本无、家……千人面就、就是、家……死得、其所……”
      “呵,哼哼哼——”
      即便是苦笑,在冉行脸上也属罕见的。他是鲜少表露情绪的,不怒,更不会笑。不敢笑。
      因为难得,弥足珍贵,只叫垂死之人看得痴了,胆大包天地伸手抚了上去。
      冉行没有躲。
      “冉爷,以后多、多笑一些……”
      “笑给谁看呢?你们一个个的,都急着离我而去。”
      枕月难过了,眼泪滑进发隙里,与汗水混淆。
      冉行捉袖沾了沾她眼角,极轻极轻地,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活下去吧!既然死得其所,那便再撑一撑,等我带你回家。”
      “是!”
      应完这一声,枕月似安心了,恬适地合了眼。
      冉行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笑容刹那收敛直换了肃杀,瞪得人不寒而栗。
      为首的凶徒强作出无畏,妄自向冉行说厉害:“冉公子若还想着催动无殇来顽抗,恐怕是不灵的。瞧清楚,为了恭迎公子大驾,堡主今日派出了八十名好手前来,公子以为,需使几回山河破才能将吾等杀尽?”
      冉行冷睨:“你又以为,昨日我出了几成力?”
      那人神情一滞,面上浮现忧惧。
      冉行逼视着他:“何况,我有讲过要用山河破吗?”
      对方连退两步。
      冉行受伤的右手摊掌向下,按于地面。
      “无殇,既除无,当先有殇。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何其悲乎?所以无殇的第七重,名为天地同悲。”
      众贼丧胆,然则为时晚矣!
      话音未落,便有层层气波自冉行掌心迸发出来,连绵不绝直透地下,竟撼动了方圆之内剧烈震颤。地面龟裂爆开,曲折的罅隙蜿蜒向远处,周遭的植株也受波及,树木的枝干纷纷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它们如遭利斧纵深劈砍,接连由根部向上分开几瓣。群鸟惊飞,哺兽奔逃,蛇虫鼠蚁也纷纷弃巢而出,世间一切的生灵都在垂死呼救,宛如末日降临,无所遁形。
      “别听!”冉行将枕月往上托一托,靠在自己肩头,附耳轻声嘱咐。少女会意,勉强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冉行的手也覆了上来,把她的脸按向自己颈侧,随后进一步发动。
      真正好似地动山摇般,眼前陡然化作一片疮痍。倾倒断裂的植株与大地碰撞出巨大的声响,在冉行气劲的共振下奏成一抹诡异的尖嘶,如鬼哭,胜哀嚎,人耳难以负荷。
      凶徒们没有得到过警告,那声波便如响箭狠狠刺破耳鼓入脑钻心,疼得他们抱头滚翻在地,惨叫声缭绕不绝。天与地、人与物,同泣同悲,同灭。
      片刻之后,空间归寂,无有生还。
      冉行抱着枕月坐在可怖的尸堆中间,神情藐然,眸色空无,浑不似刚刚制造了一起骇人杀戮的始作俑者。
      迷蒙间,恍惚有马蹄踢踏由远而近,到得身后又戛然。旋即便听见了脚步声纷乱,停在了身侧。
      冉行没有回头,径自痴痴地坐着,人在红尘,神志脱离,置身事外。
      “小弟!”
      熟悉的呼唤令冉行全身一震,茫然举目向上,正迎住凌玥琦急切的目光。
      “小弟,没事吧?可有受伤?”
      “她是枕月,磷蛾里的孩子。”冉行答非所问,话凉薄,意阑珊,轻柔地将已呈昏迷的枕月放进凌玥琦怀里。
      “当主来了正好,烦请送她回总宅,让她回家。”
      “小弟,”凌玥琦大力拽住欲待起身的冉行,言辞哀切,“别走!”
      冉行一眼都不肯与他,向着空气说话:“我不走啊!我是回去,回去看好家门。”
      “不,留下来,待在我身边!”
      冉行身形一顿,慢吞吞转过脸,表情困惑。
      “小弟,是我错了,跟我回去。”
      冉行垂睑默了默,探手摸着自己的重剑,扶膝站起,拖曳着剑身,向着来时路走去。
      “小弟,”凌玥琦将枕月交托给随从照管,急急赶上来拉住冉行,“你,不怨我了?”
      冉行眉眼淡然:“属下从来没怨过当主。您多心了!”
      “你叫我什么?”这一声“当主”显得格外疏远,让凌玥琦心下抽紧着。他眼中有毫不掩饰的张皇,牵住冉行的手抖得厉害。
      “恨我了?甚至不愿认我?”
      冉行终于肯看着他,蓦地长叹。
      “琦哥,我不恨你,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了。你一会儿要我走,一会儿又留我。你赶我的时候,我很难过,留我的时候,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再赶我走。你究竟怎么想的?我真的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告诉你。我就想你好好活着,想唯一的小弟长命百岁。我不要你也被那个破祖训困死,不要你跟阿跃和冉伯伯一样。别做我的替身,你就是你,对我而言,只是小弟。”
      “你是要关在北苑小屋里的小弟,还是要站在你身边的小弟?”
      凌玥琦语塞。
      冉行侧过身来面对他,推心置腹。
      “琦哥既说了心里话,那也容我说两句吧!五年前练无殇确系父命难违,也是情势所迫,我一心只想着不让爹失望,能代替大哥的位置,哪怕只是站得离你近一些。可惜我失败了!那时你跟我说没关系,即便内力全失,你仍愿意让我做你的影子,站在你身边。
      “出事前,我其实从没认真想过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你跟爹争来辩去,我就等着你们谁把对方说服了,再给我一句准话。说是入江湖,不过是跟在你们身后头跑来跑去,被你们护着,还能心安理得。两年前爹走了,他说尽好本分,我才突然开始想人生,想未来,想我是谁。是,我是你的小弟,可做弟弟也有弟弟的本分。我想能帮你,想你面对敌人的时候不必总是回过头来张望。你说没有了影子,光也就不真实了。所以我这个影子该在你身边待得久一些啊!我得自己照顾好自己,才能叫你放心,叫每个看着我跟着我的人都放心。莫非你以为,等着你来收尸就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本分?
      “你一边舍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一边又不让我为自己的生存做些努力,你赶我走,等于是说不需要我。可我所做的,只是想有一天能真正为你所用。我不要只当你身边的摆设,凌玥琦的小弟不能是个废物。我逆来顺受活了十几年,如今只想依着自己的心思活得有意义些,错了吗?我宁愿堂堂正正赴死,也不要唯唯诺诺苟活,错了吗?”
      所有的委屈和追问,竟如同闲聊风月般幽幽倾吐,却叫听着的人心生怆然。
      “对不起!”凌玥琦红了眼,喉间发紧,“对不起,小弟,原谅我!我保证,再不会赶你走了。绝对不会!以后生也好,死也罢,无论顺遂艰险,按着你想要的方式去活吧!我的小弟长大了,可以飞了,那就尽管去飞。我会看着你,直到你飞不动了,或者不想飞了,就落下来,我还陪着你,咱哥俩慢慢走。”
      并非一意圈护,并非哄骗敷衍,冉行得到了一直以来渴望的尊重与认同,心内狂喜,百感交集。他不擅以言语表达喜悦,唯哽咽应一声:“唔!”
      复抬眸,面前依稀是四年前犹显天真的少年,笑容里有春雪消融的暖意。
      凌玥琦抬起手掌落在他颅顶,习惯性揉一揉,喊他:“傻小子!”
      冉行便愈加无拘无束地笑着,眉眼弯起来,心底阴翳消散。
      却猝不及防白了面色,捉襟弯腰呕落血污,身子一倾,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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