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节》枫林晚霜

6、第6章

　　临近春节,公司里更忙了，所有同事都忙碌得不可开交，整天在办公室里只能听到键盘噼哩啪啦声，或是每人案头的电话铃此起彼伏。

　　那天在餐厅遇到唐家修并未交谈，只寒喧了两句，我就走回座位，与康安享受了一顿美食后，招侍者结帐，却答有人已替我们结了。康安猜测是哪个冤大头，这么手阔。我知必定是唐家修无疑，却未告知康安，只笑着附和，“也许是哪个业务联系单位的大客户，看在康美女的面上，替我们付了帐。”康安笑着接受了这个推断，并未深究，因为此前有过两次在外头餐馆遇上客户，代我们结帐的事发生。

　　下午三点，部门里的项目会议。

　　王女士主持，她在我起草的公文附件中找出了一个错别字。怒冲冲的将文件草稿甩到我的面前，然后语气冰冷，“连个错别字都看不出来，当什么总监，不如回家抱孩子算了！”

　　我直觉得血液往头上冲，正想反驳，但是又提醒自己克制。大家都用一种观望的神态看着我们，神情暧昧，心里不外是想，唷，有好戏看了。

　　职场中就是如此，明哲保身，明争暗斗，稍稍有点能力，小荷才露尖尖角，非得立时三刻掐了不可。TVB电视剧《金枝欲孽》，描写的是宫廷内的女人之间的斗争。争宠，投毒，倾轧的十分激烈。难怪有人说这部电视剧其实移植到职场也是分毫不差的。

　　我握了握拳头，默默的从一数到三，然后松开了。

　　终于熬到会议结束。

　　我跑到了无人的消防楼梯通道里，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眼泪忍不住像滂沱大雨一发不可止。

　　我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怎么了，小师妹？”

　　我大吃一惊，仰起头，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泪痕。

　　唐家修咧着嘴，笑得分外开心，两道剑眉飞扬入鬓。

　　我再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唐家修，仿佛他是外星来客，一时不知所措，泪水却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掉下来。

　　“到外面去喝杯咖啡吧。”他说，声音温柔无比，他把一只手递给我。

　　此刻的公司，让我觉得一刻也呆不下去。

　　我突然横下一条心，把左手放在他递过来的掌中，他一把拉起我。

　　“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会在那出现吧。”坐进他的车后，他开腔道，眼睛却是直视前方，一边操纵着方向盘。

　　我用纸巾抹着眼睛。

　　“我们酒店有个资产审计项目交给你们公司做，下午和你们老板谈妥了。刚才等电梯等得不耐烦了，所以改走楼梯了，没想到遇上你，正哭得梨花带雨。”他语带调侃，“谁欺负你了，你不是古灵精怪的黄蓉吗？穿着软猬甲，谁还伤得了你！居然这么脆弱啊，让我大跌眼镜！”

　　“难道你以为我已经炼就金刚不坏之身了？！听起来真像个笑话。你看看我这双手，我混到今天，靠的无非是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对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他哧哧笑了，胸腔震动。

　　我十分不愤，“当然，象你这样口衔金匙出世，锦衣玉食的豪门公子哥是不会有体会的！”

　　“就算是口衔金匙出世的幸运儿也得成天为了生计劳碌奔波！”他摇了摇头，“摘下你的太阳眼镜，小师妹”。

　　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根本就没有戴任何眼镜。

　　“你时时刻刻将一副太阳眼镜戴在脸上，所以看全世界都是黑的。结果不过是害得自己郁郁寡欢。”

　　我愣住了。

　　是啊，我几时真正放松过？大学一毕业就进这家公司，从最底层开始做，被人呼来喝去，受尽磨难。每天起床照着镜子对自己说，忍耐再忍耐，总有出头之日。于是天天起早摸黑不说，还贴进去多少休假日，大把宝贵的青春就此交付给公司。爬上一个位置刚想喘口气，但不行，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别人的脚底泥。况且前面还有更好的位置在招手，只有再卖命。有时候觉得自己象一头驴，被不远处的一把青草所吸引，拼命往前赶，却永远追逐不到。真正一本血泪史！

　　“人生其实非常简单，起点是生，终点是死。从起点出发以后，你兴高采烈还是愁眉苦脸走向那个终点，只在于你认为哪一种形式比较划算。”

　　我耸然动容。

　　车子停下来，他把右手手掌摊开伸向我。

　　空气中忽然弥漫一种张力。

　　我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用力攥住了我的手，“除了你本人，没有人能够对你的快乐负责”。

　　我看住他，“谢谢你！”

　　他放开我的手，笑了，双眉飞扬入鬓。

　　我发觉，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