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恋爱史》草莓小兔几

9、疯魔

　　“云秀，我放你出宫可好？”潇沐轻轻的说。
　　云秀听了愣了好一会，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又听她问了一句，又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当即有点傻了，回了神过来连滚带爬的冲到她床前跪下，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主子我哪里做的不好，您说，奴婢一定改，只要能跟着您什么都是好的。您奴婢走，奴婢又能去到哪？奴婢离了您还能去哪里？”
　　“怎么没地方去了？！出了宫门天高地阔任你翱翔。”
　　“什么天高地阔？没了主子的地方我都不去。”云秀哭的更厉害了。“奴婢的命是主子救的，就是主子的，死了也是主子的魂。”
　　云秀的老家是靠近边城的一个小村落，她七岁那年村落里闹粮荒，饿死了一大半的人，活着的也过的比乞丐还惨，家里有女儿的先卖掉，实在过不下去的连儿子都送给人家。
　　她祖母为了换半碗米给她弟弟煮饭要把她卖给商人家当童养媳。
　　童养媳是什么？连奴才都不如，给你一口饭吃就得一辈子都赔进去，她们村里地主家就养了个童养媳，被地主婆活活折磨死，一点证据没留下。
　　她性子烈，宁愿挖野菜吃树皮也不愿意去当什么童养媳，她祖母就折了树上的树枝打她，打完了买人的那家也就过来拿人了。
　　她是铁了心的，见到路就跑，一直跑到官道上才停下，看着官道上行驶过来的马队再看看后面追来的人，头也不回的冲到马队前面拦住马队。
　　那年潇沐只得六岁，与她哥哥跟着她父亲到边城上任，马车快到边城却突然停下，外面好一通闹腾。
　　她在马车里听了个一二就惊讶的不得了，等见到了云秀更是觉得可怜，身上穿的衣服是用她没见过的破布拼凑成的，头发稀少散乱，人瘦的似竹竿。
　　潇沐虽出生武将世家但也没吃过什么苦，这样卖孩子的事情更没听说过，当下就给了五两银子留下她，又因为身边的确适合的人陪伴就把她调到跟前，这一陪伴就是十几年。
　　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怎么会没感情，想到她若依旧陪着自己也就一辈子都搭在了这深宫大院里，她不忍心。
　　“能走便走吧！这宫里的日子没个头，一天天过的都快傻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跟你交心，感情犹如姐妹，如今我是走不出这皇宫大院了，却也不能让你陪着我等死！” 潇沐哭着，泪水沿着脸瓣往下流，哽咽着把心里的话统统倒出来，说干净。
　　“我听宫里以前的老人说，女人一生都是要嫁了人生儿子才圆满，你出去了就找个对你好的男人嫁了，我给你置办嫁妆，我把我能拿出来的最好的给你。你跟你男人好好过日子，生孩子，将来娶媳妇，我看不到那你就寄信给我，只要知道你好，我就开心。”
　　“奴婢不嫁人。主子心里难受，奴婢也难受，可是主子要是让我一个人去过什么好日子我也不干，我的命是主子的，主子过得好奴婢就能过得好。”云秀哭着给她叩头，声音哑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就像潇沐无论怎样都觉得皇宫不好一样，云秀自己也总觉得若是潇沐过的不好她也不应该过好，这样的想法着实奇怪，可是她一直都这样想。
　　云秀偷偷抬头看她，见她脸色微微有些动容立马接着说：
　　“而且主子您舍得让奴婢走吗？奴婢走了谁陪您唠嗑？谁陪您逛园子？咱们都是孤身一人，总要相依为命才好过。”
　　潇沐闭上眼睛，她此时就像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没有什么风吹草低见牛羊，只有一片空旷的天地，声音，眼色，芳香都渐渐远去，她想要逃离却连一个步子都迈不开。她又像是掉进了沼泽地，徒劳无功的挣扎，没了力气，失了希望，变成了个绝望的人。
　　“留下也好。”潇沐睁开眼，苦涩的说。
　　云秀听了像是得到了恩赐，又是叩头又是谢恩，从怀里取出手帕抹满脸的泪痕。
　　潇沐看着她，心里愧疚的不能自已，说放她出宫不是假话，若是云秀也想出宫，就算是不说话她也放人。
　　可是另一方面云秀的话也正中她心里的弱点，她很害怕一个人，也舍不得云秀走，她若是走了她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这长长慢夜就只能她一个人度过了。
　　人都是自私的，总希望有事的时候能多一个人出来替自己分摊，她也是这样，可是她真是讨厌透了，这种懦弱卑鄙的行径，却又打心里的抗争不过。
　　云秀抹着没干眼泪出去了，她心里存着心事睡不着，睡着了也不安稳，夜里梦见了她爹娘，回到了小时候。
　　小小的潇沐坐在院子里的老梨花树下的秋千上看她爹教她哥哥舞剑，她娘在厨房里做雪花糕，做好了端出来，空气里满是雪花草的香味，面粉上附着几朵雪花草的紫色小花，一口咬上去香味扑鼻，她爹从怀里取出在集市上买的布老虎送给她，吃完饭和她娘教她识字，然后一起送她到床上午睡，可是等她睡醒了起来却找不到他们了，她把每个房间都翻遍了，没人他们的影子，她害怕的哭了起来，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一个梦，一段伤心往事，第二天醒来枕头已经湿了一半。
　　潇沐做起来发呆，心里头五味陈杂，酸甜苦辣都有。
　　梦里都是假的，她母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没做过雪花糕给她吃，而且做雪花糕的雪花草只生长在边境，她父亲也就是个大老粗，根本记不得买什么布老虎送给她。
　　记忆里父亲的面容早已经模糊，人的记忆本就靠不住，时间久了连轮廓都不记得了，只剩她一个人徒留着思念痛苦的想念。
　　云秀开了房门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她的精神也不好，昨晚从房间里出去后不敢回房睡觉就守在门口，知道子时被小左强拉着换班才洗洗睡下。
　　“主子昨晚睡的不好？”
　　云秀扶着她下床梳洗，瞧着她略有精神了才问。
　　“嗯。”潇沐含糊着不大想理人。“昨晚做梦了，梦到了阿爹阿娘和哥哥。”
　　云秀本来想说点开心的事逗她，可是听这么说一时想好了的话都噎在肚子里没说出来，过了半晌才道：
　　“精神不好是常有的事，以后睡前奴婢到厨房里煮碗安神汤端给主子，喝了好休息。”
　　潇沐摆摆手本想拒绝，可是想了想还是没说话，算是答应了。
　　中秋节过了，在没有什么重要的节日，皇帝的后宫是热闹的很，慈宁宫和寿康宫却都冷清下来了，除了宫女太监也没什么往来的人。
　　端慧太后一反常态的经常叫人请潇沐过去慈宁宫坐坐，要是放在别的多疑的人身上估计想着怕是要被算计了，可是潇沐真想不出自己有哪里值得人算计的，所以也就安心的往来。
　　日子跟着木质沙漏里的沙子一起流淌，平静五波澜，直到到了九月上旬从宫外送来一沓子的信，才欢快起来。
　　信全是从边境寄出，经过出宫采买食材的厨房太监手送进来。
　　一沓子厚厚的信全是他哥哥沈安瑞写的，信纸有旧有新，旧纸最早的日期是盛华三十三年，那年她刚进宫，最近的信写于去年七月先皇西去后。
　　信里详细写到了沈安瑞这五年来经历的每一件事，从随三军将士一起操练到日常的琐事，最后提到了出孝后至今未娶。
　　送信的太监小周双手兜在袖子里，暗衬安顺太妃的脸色，见她又是伤心又是开心的才讨喜的开口：
　　“奴才运气好，第一次跟着师傅到集市上采买就遇到太妃的娘家人。往京里来送信的叫德光，是沈大将军面前的亲近人，听他说这信本来是四月里由边城的送信使从边境往京里送的，可是那个送信使半道上喝酒喝的糊涂了，连着信和银子一起被扒手给盗去了。信被盗了他又不敢回边城汇报，一直瞒着，还是沈大将军不放心，派人一路追上去才发现了此事。如此一来已经过了两个月，后又遣人去寻信，连着又寻找了两个月，还险些没找到信，好不容易找到了有遇上黄河水泛滥，堵了便捷的水路，不过折腾了这么久好歹是送上京来了。”他咽了口口水，接着说：
　　“那个叫德光的如今还在宫门口候着，说是如果娘娘得了信就让奴才给他捎个口信。”
　　“多亏了你！不然不知几时哀家才能收到这家信。云秀，拿赏钱。”
　　潇沐手里头握着信，心里头颤抖，听他说话也没听全，等着心情平复了下来才说话。
　　“还要劳烦公公跑一趟宫门口，帮我回话，就说信哀家已经收到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周全，对小左道：
　　“哀家哥哥在京里没有来往的人，指使了人来送信恐怕也没地方歇脚，你拿着哀家的腰牌，随着小周一起出去，帮他安排好住处，一切都要想到才好。”
　　小左应了是，跟着御膳房的小周一起辞退了。
　　眼见着他们走了潇沐的手才抖了起来，连着声音也颤抖的不像话。
　　“云秀你瞧见没有？哥哥他还记得我！给我写信呢！这么厚的信，攒了五年，到现在才送到我手里面。”
　　他们多可怜啊！亲兄妹！整整五年没见面！私底下写了信也不敢送出去，直到今天信才送到她面前。可是无论过了多久，总是有点音讯，还知道自己没被忘记，那偷藏着的亲人之间的希望就抓着了，她又是开心又是伤心，趴在凭几上默默的掉眼泪。
　　云秀在旁边守着她。
　　这么多年了，做嫔妃被冷落的时候没哭过，挺直着腰抬头往前看，现在当了太妃，心里再苦也该苦尽甘来了，可是偏偏一天衰过一天，前后哭了三回。
　　过了一阵，哭完了，心情也好多了，潇沐洗完脸换了一身衣服，依着窗户发了会呆，然后问云秀：
　　“我去想太后面前提提让我哥哥会京中一趟，你说好与不好？”
　　“好！主子心里想着，又不是什么不能见的人，既如此也不妨向太后娘娘说说。”云秀肯定的回答然后又一半笑一半认真的说：
　　“咱们帮过太后，念着这份恩情想来也不会不帮咱们，咱们总是瑟瑟缩缩的反而不好，就算是倒着欠了太后的恩情了咱们也要大方的说话办事。而且这只不过是小事，只要稍在皇上面前说一句就可以了，想来皇上也会答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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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过渡，太妃情绪变化描写的比较多，另外男主就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