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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夜深容易思旧事 恶魇难得不杀人 ...


  •   女人对于喜欢沉默的男人总是充满了好奇心,钟希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满足她好奇心的机会。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冷易寒耳边嗡嗡。

      “冷易寒,你多久没笑了?”

      “很久。”

      “冷易寒,你为什么总是皱着眉头呢?”

      “我不知道。”

      “冷易寒,庄里的丫鬟们来大姨妈都没有休息吗?……就是月事吧,好像你们是这么叫的……”

      “同儿,”冷易寒终于不得不多说一些话,来转移话题:“明天想做什么?”钟希同敲敲脑袋,提议道:“骑马怎样?”“你会骑马?”冷易寒微微诧异,他总是觉得对眼前的这个人一无所知。

      “当然不会啊!所以要你教我啊。以前我家也养过一匹马……”她忽然住口,不再说了。冷易寒察觉到她的心思,关切的问道:“同儿,你是不是……”“我累了,想睡一会。”钟希同蔫蔫的回到床上,合上了酸涩的眼睛。

      晚饭时分,冷易寒差人送了酸酸甜甜的梅子汤和平常她最爱吃的点心。钟希同淡淡的吃了两口,就放下了。茶饭不思?钟希同没有想到她苦苦压抑的思乡之情,就在猝不及防间涌上心头,而且是如此磅礴的惊涛骇浪,让她久久不能平复。

      冷易寒来的时候她还沉浸在姥爷家的庭院里,好像自己就站在院子外面,看着屋子里的姥爷一口接一口的吸着旱烟。冷易寒在床边坐下,轻声问道:“怎么不吃东西?”她回过神来,立刻闭上了眼睛。

      冷易寒难得来了耐性,又问道:“想家了吗?”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了颤,背过身去,依旧沉默着。冷易寒微微蹙眉,宽大的手掌探了探她的额头,“不舒服吗?”她没有回答,甚至躲开了他的手,向里蹭了蹭。

      钟希同没有不舒服,冷易寒倒是不舒服了。他这一生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冷遇,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冷易寒不敢相信,他不止一次的看着她俏皮的样子心里对自己说:“这应是我的妻子。”

      甚至在有些时候,他已经潜意识的认定为事实了。可是今天,初见她如此冷淡和疏离,心像一只露了底的木桶,握不住的流沙。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让冷易寒烦躁起来,帮床上的人拉好被子,转身离开。

      这一晚,钟希同睡得极不安稳。有无数个梦杂乱无章的充斥在脑海里,一个又一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好像在梦里看到了来的时候,在混沌的宇宙空间里她徒劳的挣扎着。又梦到掉进冰冷的湖水里,被挤压着,无法呼吸。

      湖底好像有什么缠住她似得,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她拼命的呼救,呛进一口又一口的湖水。岸上远远的有人来了,她看不清,直觉似得呼喊:“冷易寒!”即刻有耀眼的白光进入水里,她从床上猛然惊坐起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薄汗,她随便用袖子拭了拭,摔回床上。

      外面还是浓墨般的黑,有三更了吧?她怕黑,睡前必回留下一根蜡烛燃着,此刻已然将熄了。定了定神,暗暗寻思着:“怎么没梦到怎么回去?哪怕知道怎么会穿越过来也好,好歹能推理一下,把自己推回去。总不能在这混吃等死、稀里糊涂过一辈子吧?”

      她瞪大了眼睛,赶紧扼杀掉这个可怕的想法,安慰自己道:“不会的,不会的,说不定很快就能回去了。不用麻烦人家一辈子,瞎胡思乱想什么?说不定过几天就要赶你走呢!对啊对啊,我要趁他还没有赶我走之前,先存点钱,好歹不用饿死。不如偷几件古董去卖?”

      转念一想,这样对救命恩人不是太残忍了吗?吃人家住人家还拿人家的?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先偷偷藏一点,走的时候留个字条,以后还回来就是。主意虽定,思虑一多就睡不着了。忽然想起自己来的时候第一个遇到的就是冷易寒,说不定他知道点什么?

      想一出是一出,是钟希同的行为准则。她裹了一件披风,提着暗黄的灯笼向墨冢走去。那本来是冷易寒的书房,自从她鸠占鹊巢之后,冷易寒便住在那了。“为什么起这么……”心里说‘变态’,嘴上问道:“古怪的名字啊?”

      冷易寒看了看她,冷声问:“墨已粉身碎骨,怎的不是‘冢’?”噎的钟希同说不出话来。

      听说他还有剑冢、药冢,切,钟希同不屑。冢?不就是坟吗?天天住在坟里,怪不得身上时不时带着寒气。大晚上的一想这些,钟希同更觉得瘆得慌。两旁的树木高大的黑影映在地上,像会吞人的魔。

      四周一点人声都没有,钟希同不禁纳罕:“难道会武功的人都能自由控制膀胱?连起夜的都没有吗?”

      墨冢青石阶下,四仆四婢正安安静静的跪着。吴管家垂首立在一旁,同样一言不发。受罚?钟希同见众人神色凝重,刚要出声询问,就听得屋内一声闷响。接下来是一个暴怒的吼声:“滚开!不要过来!”什么东西被嚯的推倒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分外扎耳。

      钟希同揉揉耳朵,问吴管家:“谁在里面?”“少主。”吴管家不动唇齿,好似用眼睛发出的声音。钟希同急急问道:“我当然知道冷易寒在里面,我问另外的那个啊。”看吴管家和众人均是不愿开口的表情,钟希同干脆说:“算了算了,我自己进去看。”

      作势就要推门,口中招呼着:“冷易寒我进来啦!”白英忽然抬起头,听得屋里是长剑出鞘的声音,紧张的唤着:“姑娘不可!”钟希同一愣,吴管家接言道:“或许姑娘无妨。”说着在钟希同背上轻拂一掌,她还没听清二人说什么就跌过了门槛,身后只有门合上的声音。一个趔趄,总算站稳了。

      屋内没有灯火,斑驳的白月光透过窗棂打在地上。“冷易寒?”钟希同轻轻唤了一声。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带着惊人的杀气逼到了眼前。那是……易寒剑?

      钟希同曾问:“你这把剑有什么特别啊?”冷易寒没有回答,看了看她身后的参天古杨,将手中寒剑轻轻一掷。只听铮然一声,钟希同回头看时剑只露柄。冷易寒走过去,如同切瓜砍菜般微一用力便将剑拔了出来。

      钟希同对着那个通透的树洞目瞪口呆。眼瞧着沿着树洞的边缘木质一点点张开,碎裂成冰碴状,顷刻间扩散成碗大的朽洞。用手轻轻一触,立刻碎成木屑,随风飘散。“如果……”钟希同想问的冷易寒明白,他收回宝剑,正色道:“若是人被刺中,也是如此。”

      钟希同立刻紧张起来:“那要是误伤了怎么办?”冷易寒想了想,微微皱眉:“那只有在寒气尚未散开之时,用寻常冰刃割去伤肉即可。”他轻描淡写,说的好像在做一道菜,比如‘将鲤鱼煎至两面金黄,撒上新鲜的香菜即可出锅’。

      如果说钟希同那一刻脸色白的如同病态,那么这一刻就是如同鬼魅了。寒剑袭来,她本能的后倒。恍惚中明白,她躲不过。论战斗力,冷易寒有10000,她只有0.0001。这下惨了,钟希同想:被刺伤一剑,救活了,身上有个大洞怕是一年半载都起不来。救不活,死的时候身上有个大洞,怎有脸与阴间亲友祖上相见?难道说孙女没长眼,路过蹦爆米花的没躲开,被炸了一下?

      千钧一发的空,实在来不及想什么合理托辞。她本能的大声惊呼:“冷易寒!”剑已抵喉,却不再向前了。钟希同几乎屏住了呼吸,她相信,哪怕她只是呼吸的急一点剑都会刺进来。借着月光,看到眼前的人穿着白色中衣,额上全是涔涔的汗迹。“易寒,”她轻声说:“是我,同儿。”

      屋子里静的犹如真空,一轻一重两个呼吸交替着。浓重的呼吸略有停滞:“同儿?”冷易寒终于开口。他声音沙哑,充满了挣扎过后的疲惫感。泛着寒气的剑终于移开些许,他再次确认:“钟希同?”“是,是我。”她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急切的表达着。冷易寒退了半步,拄下剑,颓然的蹲跪在地上。

      钟希同从惊悸中清醒过来,小心的摸到烛台,点亮了整个屋子。一看,嗬,一副被抄家的景象。朱红的楠木桌椅被撞得歪歪斜斜,屏风横卧在地中间,一轴长卷散落在地上,被墨汁溅的认不出本来面目。

      钟希同看着碎裂了一地的哥窑茶具杯盏,环顾四周,发现幸而没有别的瓷器了。会不会是故意没摆呢?暂且按下疑问,绕过凌乱的物事,蹲在冷易寒身边,用柔软的掌心包裹住他因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柔声道:“给我吧?”冷易寒慢慢张开手掌,她取下寒剑轻轻放在一旁,再用脚轻轻推远些。从怀里取出锦帕,擦了擦他额上如雨的汗。

      “怎么了?”没有回答。“做恶梦了吗?”冷易寒微微点了点头。什么噩梦这么可怕?外面的人又好似知道似的?又为什么不进来?她心直口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问出口了。冷易寒夺过她手里的帕子,拉着她做到床边。

      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依旧清冷孤傲的样子。好像,刚才的柔软完全是钟希同的错觉。他说:“他们怕我杀了他们。”钟希同一愣,噗嗤笑了,调笑道:“你又不是曹操,怎么会梦中杀人啊?哈哈……咳咳……”撇到冷易寒凌冽的眼神,尴尬的咳嗽了一下。

      冷易寒眼瞧着她的局促,不禁疑惑:“为什么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能如此轻松而快乐?好像,永远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到这,心中赞赏,眼里留露出欢喜的神色。

      这个人的喜怒哀乐是如此内敛,他悲伤与愤怒都在眉头。他的喜悦和愉快,只在心上。眼睛不笑,眉毛不笑,嘴也不笑,但是,眼底总还是有一丝夺目的光彩。钟希同捕捉到那一丝光亮,也嘻嘻的把没笑完的补上。

      冷易寒目光越发柔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抬手顺了顺她的发梢,动作轻的让人无法察觉。好心情时,愿意回答问题。“我真的杀过人。”

      钟希同闻言一怔,他道:“梦中杀人,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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