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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五章 越狱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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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眼是个好猎手。
参军以前,他经常在德国黑森州的山区狩猎。
每当锁定一只猎物,他从来不会将之一击毙命,而是不停地驱赶它们拼命逃跑,一直到把它们活活折磨死。
当了军官之后,他便改用捉住的战俘来玩这种其乐无穷的游戏。
游戏规则非常简单:故意让那个人犯人逃跑,二百米之内,他都不会开/枪。
通常说来,一开始犯人都不会相信自己真的能逃走,认为德国士兵肯定会在背后射击。但是,一旦跑出了二百米——对一个体力不济的犯人来说,那可是一段相当不短的距离——任谁都会以为自己真的已经跑出了很远、已经安全了。
只是,很遗憾,步/枪的射程是八百米。
更何况,鹞眼还是一个有着“三百米内绝无失手”之称的金牌狙击手。
事后,他必定会过去欣赏那些尸体的表情。这可是整个过程中最最有趣的一个环节。有些人的表情仿佛不可思议,有些人至死脸上还凝固着狂喜。真是太有意思了。
单单剥夺人类生存的希望,那只不过是低劣的刽子手而已。
先给人以充沛的希望,再将之剥夺,才是高高在上、执掌生杀的神。
他就是神。
明天凌晨,他们这个连就要离开此地,北渡波河。
当然,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娱乐活动。
他会带着前些日子捉到的那个美军战俘一起上路,让他以为他们会放了他。然后,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他们差不多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就用那个战俘来玩那个小游戏,消除连夜行车的疲劳。
这些日子,那个美军战俘一直表现得很平静。或者说,那是绝望之后的麻木,一种已然放弃了一切的漠然。不管是挨打还是干活,他都默默承受着,丝毫也不试图挣扎或逃脱。
这不好,这没有乐趣。狩猎一具没有自主意识的行尸走肉有什么意思?
所以鹞眼特意交代了士兵,给那个亚洲人吃得好一点,给他以生存的希望,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活着离开。
——他死的时候,那张漂亮的脸上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鹞眼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看到。
待在牢房里的时间里,盛锐一直蜷在角落里侧身躺着,像是在沉睡。
过往的士兵都对此不以为意。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们都觉得这个人有点傻里傻气。有食物就吃,被扔进牢房就睡,拽出去就干活,挨打就受着,就连手指断了也不哭不叫不说话,好像既不知道恐惧,也不知道逃跑或求饶。不知道是本来就傻,还是被伤痛折磨得失去了所有的锐气,连求生的意志都麻木了。
因为他们认为盛锐听不懂德语,所以在他面前说话时也毫无顾忌。
“……明天凌晨两点。”
“又是连夜行军,真tm烦。”
两个巡逻的士兵边走边谈话,渐渐远去了。谁也没注意到,蜷在牢房一角的那个男人像像暗夜中的野猫一样睁开了眼睛。
明天凌晨两点,这支连队就要离开这里了。盛锐把这一点牢牢记在心里。
他的耳朵一直紧紧贴在地面上。人类的听觉其实是相当敏锐的,只是人们通常不会注意自己听到的绝大部分声音。如果稍稍加以刻意训练,耳朵就会像眼睛一样告诉他周围的情况。
他的双手背在身体后面卫兵们看不到的地方,掐着脉搏计时,估算出卫兵每一轮巡逻间隔的时间。
咔哒,咔哒,咔哒。
脚步声来了,脚步声又远去了。
就在这重叠反复的脚步声和脉搏跳动的计时中,这个营房的布局在他脑中渐渐清晰。
除了脚步声和人声,偶尔还会听见一种隆隆的蜂鸣沿着地面传来。声音很微弱,但熟悉车辆的盛锐很快分辨出,那是汽车发动机的震动。
车速比较快,这说明车子不是开在崎岖的山间土路上,而是相对平坦开阔的地面。
所以,离这里不算很远的地方应该有一条可以行车的道路。如果能逃出去,顺着这条道路走,遇到美军的概率会比较大。
这个即将到来的夜晚,就是他越狱的机会。
到了晚上,盛锐等待着被鹞眼照例揪出去打。说是审讯,其实是鹞眼晚餐前增进胃口的日常消遣。
挨打当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但是,鹞眼的房间里有一只挂钟,这是盛锐唯一可以准确地知道时间的途径。
今晚,时间对他很重要。如果算错了时刻,就会前功尽弃。
如他所愿,鹞眼又按时把他揪了出去,很有节奏地打了一顿。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习惯,鹞眼特别喜欢踢人的胯/下。男人最怕的就是这个。盛锐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过如此蛋疼的经历,他觉得自己以后八成会×功能障碍。
鹞眼打完收工的时候,盛锐勉强支撑着自己悄悄看了一眼那个挂钟。跟昨天一样,晚上八点,夜班岗哨刚刚上岗。
由于考虑到要让盛锐保存体力来玩那个逃跑-追杀小游戏,鹞眼今天下手比往常稍轻。
即便如此,盛锐也遍体鳞伤。一被扔回牢房,他立刻抓紧时间休息。他的体力快要灯尽油枯,如果今晚失败,他的计划就再也不可能重来一次。
这间牢房原本可能是个小型设备间,墙上开了一扇通风窗。现在这扇窗被包着铁皮的长木条钉死了,中间留有一道大约三四指宽的空隙,可以看到外面的夜空。
他昨天晚上看到月亮升到那条空隙的高度之时,听见夜间流动岗哨换过了10次。他计算过,夜间岗哨每过半小时换一次,所以那时应该是凌晨一点。
月亮每天到达同一位置的时间会比前一天推迟45分钟左右,所以,今天月亮升至这个位置的时间大约是凌晨一点四十五。
那就是他开始行动的信号。
夜色已深。
牢房门口的守卫调整了一下站姿,把重心转移到另一只脚,打了个呵欠,扭头瞥了一眼里面的战俘。那个男人一动不动,连是否还有呼吸都看不出来了。
这样一个垂死的犯人,竟然还要派人看守,实在是多此一举。
不过,好在这是最后一班岗。再过半个小时,凌晨两点的时候,他们这连队就要出发行军了。
一缕皎洁的月光透过牢房通风窗的空隙照耀进来。
一直盯着那扇窗的盛锐,眼神在同一时刻变得雪亮。
他伸出左手,在军服前襟上摸索。
因为他这次出来穿的是常服,胸前佩戴了勋略。右胸口袋上方别着一枚海蓝色勋略,是美军的优异集体奖章。
他把它摘下来,掰开后面长长的钢制别针,一下子扎进自己的大腿内侧。这种程度的疼痛会刺激他的身体大量分泌肾上腺素,支撑他完成接下去的一系列行动,又不至于强烈得令他昏厥过去。
他慢慢把藏在身上的那些绷带解下来,悄无声息地结成一个套索,打了一个可以活动的结。
卫兵正在漫不经心地出神,忽听身后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声响。回过头去,发现从他这个角度看去,牢房里面没有人了。
卫兵警觉起来,快步走近牢房,探头向内侧的死角张望。
盛锐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卫兵的头伸进了套索中,他猛地转过身,死死压住通过横梁绕过来的下面半截绷带,用自己的体重收紧套索。
他的体重不足以把卫兵吊起,但足以勒紧对方的喉咙。他听见卫兵的靴子在铁栏上猛烈地踢打挣扎,但却发不出喊叫。
过了不知多久,挣扎停止了。
他慢慢松开被身体压住的绷带,缓缓把那具沉重的躯体放倒在地,尽力避免视线触及对方的脸。在对方身上摸索到了钥匙,打开牢房门。
他先把对方的沃尔特P38手/枪藏在自己身上,然后继续细细搜索,很快找到了一件他此时最需要的东西:一只手电筒。在现在的状况下,这比枪更有用。
时间不多了,盛锐迅速脱下自己的制服,与对方互换。在钢盔和夜色的双重掩护下,别人不容易发现他黑色的眼睛。
凌晨两点整,一百多名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武装完毕,来到前院列队集合。
鹞眼已站在院中,冷冷地注视着正在集结、准备上车的部下。
当然,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战俘。
“长……长官……”派去提战俘的士兵脸色煞白地返回来了,语无伦次。
“说!!”
“…………”士兵被鹞眼的目光吓得说不出话。
鹞眼抬起脚猛跺在对方的小腹上,看也不看倒地不起的士兵,疾步奔向牢房。
牢房里只有一个已经死去的德国士兵。而且,他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替换过了。
“封锁大门!”鹞眼当即吼道,冲回到院子里:“刚才有没有人出去?有没有人上车?”
“一个也没有,长官!我们一直在这里把守着!”门口的哨兵报告道。
“很好。”鹞眼眸光如电,投向院中列队的士兵。夜幕的掩盖下,他们全都面目不清,像一个个潜伏的敌人。
“你,你,你,还有你,”鹞眼指了四个他认识的人,“端着你们的步/枪,站在院子四个角,枪/口对着中间。如果有人想跑,当场击毙。”他拔出腰间的勃朗宁HP35,眸光如电,一字一句对着院子中央的人群缓慢说道:“现在,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听好了:摘下钢盔,拿出手电,辨认自己前后左右的人。”
他稍微顿了一顿,“我再重复一遍:摘下钢盔,拿出手电,辨认自己前后左右的人。谁也不许做多余的动作,否则立刻击毙。如果发现自己旁边有一个亚洲人——”他喀拉一声滑动枪/机,把子弹压入膛中:“立即抓住他,向我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