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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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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佳琪刚坐下,她就大惊小怪得嚷了起来,“佳琪,你这脸是怎么了?”边说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这是被人涂上白灰了吗?”
安佳琪拍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说:“昨天感冒了,发了一夜的烧!”
“佳琪,昨天下那么大的雨,你该不会是又去那了?你疯了!”程程提高了音量,声音有些激动。
“你小点声,昨天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我怎能不去?”安佳琪抚着自己的额头,她的头还有些昏昏的,声音很小,但不难听出她语气中的伤感。
“佳琪,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咱们能不能···”程程压低了声音,声音里有些许无奈。
“程程,今天我不想谈这个问题!”她双手捧起面前的咖啡,虽然正值盛夏,可是她竟觉得有几份冷意。
咖啡厅里放着悠扬的轻音乐,咖啡袅袅地冒着浓浓的咖啡香,红色的沙发,白色的桌上几朵新鲜的百合,宁静而优雅。
安佳琪把身体倚在沙发上,感觉整个身子快要缩进去,“程程,我很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程程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安佳琪那灰白的面色,毫无血色的嘴唇,微闭的眼睛,连睫毛都毫无生气的垂在眼睑上,她微微叹了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啜了几口咖啡,她才总算是恢复了些心神,她重新坐正身子,“程程,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程程摇了摇头,看到她眼里那簇叫作希望的小火苗瞬间熄灭,她有些于心不忍,重又劝她:“佳琪,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些人早已不知去向,要想查清真相,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程程,别说了!”安佳琪啜了口咖啡,重又把自己缩在沙发里,“程程,什么也别说,陪我呆一会儿!”
她语气里的乞求意味那么明显,程程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低声吐出一个字,“好!”
这样静谧的时光,对于安佳琪来说是奢侈的,她的人生好似一条奔涌向前的溪流,处处都是暗涌和礁石,一不留神就会四分五裂,粉身碎骨。她谨小慎微,小心行事,每天都如履薄冰,如同裹在茧里的蝶,从来不曾舒展过。
一杯咖啡见底,她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几份红晕,程程见她恢复了几份心神,问她:“佳琪,下周的毕业纪念日你参加吗?”
下周是她们大学毕业两周年纪念日,她们的同学组织了一次庆祝活动。
“到时再说吧!我不一定有时间!”
程程看她意兴阑珊的样子,端起一杯咖啡,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上次,我们几个同学聚了聚,顾远也去了!”说到这儿,她审视了一下面前那张小脸,感觉她脸色微微变了变,握住咖啡杯的小手紧了紧,指尖有些泛白,她重又说道,“他向我问起你,问你过得怎么样?”
“你怎么说?”佳琪抬眼问她,眼神很焦灼。
“我当然说你过得很好了!”
“嗯,那就好!”听到程程的话,佳琪刚才绷紧的神经松懈了下来,重又倚在靠背上。
两人又恢复了沉默,一首《安妮的仙境》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安宁。
佳琪从包里翻出手机,看到屏幕上不停得闪烁的“凌晟宇”三个字,她感觉浑身抽搐了一下,深吸了两口气,接起来:“喂!”
“听吴妈说你出去了,去哪了?”永远一成不变的语气,不含一丝一毫的温度。
“在蓝宇,和程程见个面,一会要回去了!”她向他报告自己的行踪,好似两年以前,她做他的秘书,向他报告公事一般。
“知道了!”简短的三个字后,他已率先挂断了电话。
把手中的咖啡杯放下,安佳琪拿起自己的包,“程程,我该回去了!”
程程抓住她的手,“佳琪,凌晟宇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紧张?”
他对她不好吗?这个问题还真是问住了她,结婚两年,他们两人相敬如宾,彼此客气,是最不像夫妻的夫妻。但要说不好,确实也说不上哪儿不好。
作为南城最富少主的妻子,她衣食无忧,凌晟宇待她向来慷慨,每年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或大大小小的节日,她总会收到他的礼物,每一件都价值不菲,虽然不一定会是他亲自挑选的。
凌晟宇那样的男人,在南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使已经结婚,还是有许多女人对他虎视眈眈。但自从结婚后,他从来没有传过什么绯闻,作为她的丈夫,他倒也算是自律。
她冲程程摇摇头,“你不要瞎想,他对我很好!”
程程在她的脸上巡视了两秒,看她不像是撒谎,遂又说道:“佳琪,凌晟宇是何等人也,这几年在南城商界,每人都怵他三分。他心思缜密,处事果决,手段狠辣,不是一般池中物。你待在他的身边,凡事小心才是!”
程程供职于《南城商报》,是财经版块的编辑,对于凌晟宇,她还是非常熟悉的,她知道他的事业疆土不断地扩大,在南城商界,乃至整个华北地区,他跺一跺脚,恐怕都会抖上三抖。
这个男人在商界吒咤风云,嗅觉敏锐,一双如鹰似的眼睛,被他盯上的猎物,至今无人能够逃脱。
就是这样的男人,当年,安佳琪苦心积虑地接近他,最终让他娶了一无所有的自己,这在南城,确实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事。
程程和安佳琪一起出来,两人在门口分开了,程程还有个采访活动。
安佳琪站在路边打车,夏天的马路炙热难耐,路上行人稀少,即使有个别路人也是行色匆匆。
佳琪站在马路边,今天的她穿一件纯白色T恤,下身一件牛仔长裙,头发扎成一束马尾,素面朝天,好似是学校里的学生,看到她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她会是豪门夫人。
佳琪用脚随意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低下头,看到脚上的白色帆布鞋鞋带不知何时松散了开来。
鞋带软软地趴在地上,佳琪望着它们愣了好一回神,恍惚间,她看到一个男孩蹲在她面前,细心地帮她把鞋带重新绑好。
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系好了!我系的鞋带是不是特别漂亮?”
眼中雾气氤氲,抬起头,倔强地把眼泪逼回去。
慢慢蹲下身子,把鞋带抓到手里,这两根鞋带犹如两根抽绳,把过去的岁月生生地带到了她面前。
五年前,她还是一名大学生,那时的她是忙碌的,每天除了上学之外,还要打好几份工。
那是一个明媚的春日,因为上课快要迟到了,她抱着书本往教室跑。
后面一名同学叫住了她:“安佳琪!”
她回头,见到一张陌生的男孩子的脸,男孩高大帅气,笑起来,露出两排整洁有序的牙齿,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噢,你找我有事?”佳琪疑惑地望着他。
男孩向她伸出手,“你好,我叫顾远!是工商管理专业的学生,跟你同界!”
她伸出手跟他象征性地握了握,“很高兴认识你!对不起,我还有课,以后再聊!”
陌生男孩的搭讪,她早已司空见惯,由于她出色的外貌,从小,她的身边并不缺乏追求者。
她转身欲离去,顾远却再次叫住了她:“等一等!”
她再次站住,脸上明显带有几份愠色,“对不起,我上课快要迟到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她以为他想要向她索要电话号码,向来,她最讨厌这些死缠烂打的男生。
顾远却一语未发,径直走到她身边,慢慢地蹲下了身子,“你的鞋带开了,小心摔跤!”他的声音很温柔,如兄长般淳厚,安佳琪的脸腾得红了,正在她不知所措之时,他已经帮她重新绑好了鞋带。
他仰起一张阳光灿烂的脸,定睛看着她,眼里仿佛有星辰在闪烁,“系好了!你看,我系的鞋带是不是特别漂亮?”
他系得鞋带确实跟别人不一样,两个环扣不似别人那样软踏,而是非常挺括得直立着,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顾远。
安佳琪蹲在路边,盯着自己重新绑好的鞋带,心里的哀伤如同水中的波纹一圈圈得放大着。
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没有从顾远那里学会怎么绑鞋带,是她没有给自己机会。那个温厚纯良的少年,与她,早已是物是人非。
路边一声刺耳的喇叭声拉回了她飘散的思绪,她回过神,正看到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她面前。
凌晟宇的私人助理大东从车上下来,径直来到她身边,“夫人,凌总在车上等你!”
彼时她正蹲在路边,还没来得及起身,当然,她脸上那忧伤的表情也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这样子狼狈的她,偏偏被他撞个正着。
她佯装镇静,站起身来,大东早已帮她打开了车门,她坐进去。
凌晟宇穿一身商务西装,端坐在后车座上,好似正从哪个重要场合赶来。看向她,眼里无波无澜,“我在这附近办事,正好看到你!”
“噢!我在等车!”说完,她竟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
还好,凌晟宇没有再说什么,闭上了眼睛,倚在了后车座上。
安佳琪尽量与他保持距离,有他在的地方,总会给她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她把身子缩到了一角,努力保持呼吸的平稳,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车子平稳地向前滑行,身边的男人再没有一句话,车厢里的空气有些沉闷。
空调的冷气吹得佳琪有些发冷,许是昨天受凉的缘故,她抱紧手臂蜷缩在角落里。
“大东,把冷气关上!”
男人一贯清冷的声音响起时,安佳琪有些被惊到,转过身看到他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她竟又莫名的紧张,跟他相处已两年多了,可是每次他这样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她就会无端端地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
她讷讷地说:“我···我没事的!”
一只手突兀地向她伸过来,她下意识地躲了躲,男人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然后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的手如同他的人,凉凉的,没有什么温度。
安佳琪浑身僵硬,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漫长得好似是时间已静止。
凌晟宇抽回手,转而吩咐大东:“调头,去医院!”
“不···不用!我不要紧!”从小,她最不愿去的地方就是医院,她讨厌那儿,每次走进去,总让她想起过去那些惊心的画面,那些彻头彻骨的绝望,那些无所依靠的难过的日子,那些抽筋剥骨似的痛苦,过去的一幕幕撕裂着她,让她不敢触及。
“你发烧了!”短短四个字,一如他的人,一股压迫感再次扑面而来,安佳琪再也无话。
一路赶到凌氏旗下的一所医院,院长带领一众医生早已在门口守候,大东替他们打开车门,凌晟宇先下车,然后向佳琪伸出了手,脸上的表情始终是冷淡疏离的。
安佳琪乖乖地把手伸进他的手里,任他牵着自己。
院长赶紧迎上来,“凌总,这边请!”
他点点头。
两人一起走在医院的长廊里,咚咚地回声响起,消毒水的气味环绕在周围,记忆中的一切再次向自己袭来,安佳琪不可遏制的浑身发抖。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冰,背部一阵阵发紧,呼吸越来越急促,冷汗打湿了衣服,她抓紧了握住她的那只手。
想是凌晟宇觉察到了她的异样,他停下脚步,望向她:“你怎么了?”
安佳琪仰起头,看见眼前那张脸越来越模糊,一阵头晕目眩,在快要倒下去的瞬间,她感觉有人抱起了她,他一贯清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是对她的担心,抑或是其他,她已分辨不清了。
噩梦再次袭击了安佳琪,梦中的她正在医院的长廊里奔跑着,长廊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她什么也不看不清,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声紧似一声的。她拼命得向前跑着,好似是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也不知究竟跑了多久,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昏过去的瞬间,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扇门。
她站在门口,轻抚着胸口,颤巍巍地推开了那扇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一束强光照在了她的身上,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循着光慢慢向前,前面一张床挡住了她的脚步,床是白色的,上面一张纯白色的床单。
这个情境好像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她好似被催眠了一般,伸出手,慢慢地掀开了面前的白色床单。
毫无意外的,床单下面一张恐怖的脸,鲜血模糊了他的五官,彼时正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狠狠地注视着她,她惊恐地大叫一声,转身正欲逃走,床上的人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啊···啊···”她恐惧地大叫着,“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
“求你!放开我!”
她一遍遍声嘶力竭地叫着,极度恐惧下的她闭着眼睛,不停得摇晃着自己的脑袋。
“醒醒···醒一醒···”似乎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脸颊,她使劲摇摇头,逼迫自己睁开眼睛。
触目所及的是凌晟宇那张冷毅的脸,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声音明显抖得厉害,“我···我刚才做噩梦了!”
凌晟宇深深得看了她两眼,简短得吐出了三个字,“我知道!”
安佳琪注意到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这一觉竟睡去了大半天的时间。
凌晟宇那凉凉的手掌再次毫无预警地抚上了她的额头,她侧过脸去,不敢看他那双清冷的眸子,良久,他温润的嗓音响起:“烧已经退了,我让吴妈给你熬了粥,你要不要吃点?”
大半天的时间已过去,她竟没觉得饿,刚刚梦里那真实的情境还折磨着她,她一点食欲也没有,她向他摇摇头,“我不饿!现在几点了?”
凌晟宇抬起手看了看腕上那块限量版手工表,“快十二点了!”
“呃?”她记得她好像是上午来的,现在竟然已经这么晚了,他这么忙碌的人竟在医院里陪了她一天,这倒是让她有几分意外。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她不想跟他共处一室,病房里本就狭小的空间,因他高大的身躯显得更加逼仄。
“我让大东帮我把工作带来了,明天一大早我要赶飞机去香港,今晚就在这儿凑合一晚!明天吴妈会过来照顾你!”男人说完这句话,径直坐到了沙发上。
安佳琪这才注意到矮几上堆满了零乱的文件,而凌晟宇正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管理着那么大的凌氏,忙碌如他,竟然没有抛下生病的自己,她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翻了个身,佯装睡去,他敲打键盘的声音如同她纷乱的思绪,繁乱无章。
他的私人电脑就在眼前,这可是她一直觊觎的东西,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回过头,重新望着他,也许是怕影响她睡觉,他只在电脑旁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侧脸看起来更加迷人。
这个南城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脸,对安佳琪来说,却是她的噩梦。看到他,总会让她想起她那些撕裂的过去。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这么晚了,你要不要上来休息一会?”因为生病,她的声音有一丝丝的沙哑。
她躺在病床上,一双幽黑的眼眸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温柔地说出这句话时,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
凌晟宇深深地望了她两眼,“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安佳琪鼓足勇气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凌晟宇合上电脑,迈开长腿缓缓向她走来。
佳琪向里面挪了挪身子,手指攥紧被子,全身有些僵硬。两年了,每当这时候,她就会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凌晟宇走到她跟前,坐在床边凝望着她,他的眸子又深又黑,在暗夜里闪出动人的光彩。
佳琪垂下眼眸,小心地吞了口口水,不敢看他。
他抓过她苍白的手,放在手中把玩着,“你的手很冰,你冷吗?”依旧是他平静的语调,这句话里,任何人听不出他真正的关心。
“有点!”她总不能告诉她结婚两年的丈夫,她是因为紧张吧!
凌晟宇竟把她的手放到唇边,一一亲吻她的手指,他的薄唇在她的指尖一一滑过,带着一丝力道,安佳琪感觉自己如同触电了一般,手指很没出息的抖了起来,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他抓得很紧。
趁他松手的空档,佳琪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藏入被子中,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冷了!”
凌晟宇俯下身子,两手撑在她身边,趴在她面前,两人的鼻尖几乎已经触碰在一起。
“是吗?”他问她,他呼出的热气搅乱了佳琪的心跳,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充塞在她的周围。
结婚两年,她知道他从来不会用香水这些东西的,但是他的身上自有一股清爽的味道,清爽却足够蛊惑人心。
安佳琪两手在被子里绞成一团,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
“真的不···”还未等她说完,男人已经封住了她的唇,他凉薄的唇在她的红唇上肆虐,力道很大,佳琪只觉得呼吸困难,因为发烧,她的头本来就昏昏的。
她的全身紧绷在一起,双手紧张地抓着他,头越来越昏,在她快要失去理智的那一瞬间,凌晟宇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他抬起头,重新为她盖好被子,“今天你发烧,还是好好休息吧!”
他又恢复了一贯冷静的语气,好似刚才两人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
等安佳琪恢复理智时,他早已端坐在了电脑前,重新投入了工作。
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两年来,她从未真正地把控过他,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是理智的,他是主宰一切的神。
两年了,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他们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事。但是,他对她来说,始终一无所知。
这么多年,她长途跋涉,却始终无法走近他一步,她重又翻了个身,对着墙壁暗暗发誓,“凌晟宇,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的软肋!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