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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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已经是岁末了，走在大街上，只要一起风就冷得要命，更别提是在这阴冷的牢里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滴水成冰，寒风刺骨”，这么想着，苏重又把领子拉紧了一点——其实也于事无补，他本身也就是个小乞丐，平时就靠点小偷小摸过活，吃饱饭都是问题，更别提添新衣裳了。身上穿的衣服也忘了是哪儿捡来的，几乎打满了补丁，就算遮得再牢也还是刺骨的冷。虽说这牢里算是几乎封闭，但偶尔还是有冷风往里头吹，躲都躲不开。苏重用力地打了个喷嚏，全身一哆嗦，算是舒服了点。他跺了跺脚，在牢房里头转了好几圈，终于还是忍不住，敲了敲牢房的铁栏杆，问道：
“哎，这位官爷，时辰也不早了，什么时候开饭啊？顺便能不能给加点衣裳，怪冷的。”
碰上这么个大冷天，看门的衙役心情也不好，本来温了两壶酒暖暖身子，正喝到兴头就被苏重打断，任凭谁都会恼火。个子比较高的那个拿着酒壶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牢房前，用脚踹了踹铁栏杆，大声道：“喊什么喊？没看到爷爷我在喝酒呢？一边儿呆着去！冷的话就放点血，没准还能暖和点！”说完他举起酒壶喝了一口，然后哈哈大笑，转过身：“别理他！我们继续喝！”坐在那儿喝酒吃肉的其他两个衙役也开怀大笑起来，向他举了举酒壶示意他赶紧过来。那人好像还不出气似的，又用力踹了踹铁栏杆，震得苏重一哆嗦，才坐回原位去了。
苏重搓了搓手，把脑袋往里缩了点，默默地蹲到角落去了。他坐在一大堆稻草上，伸手拔了一根下来，放在嘴里嚼，一边嚼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妈的，死狗官，不就偷点东西，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三没调戏良家妇女，也没拐卖小孩，让我做我也不敢啊……把爷爷我关到这里来，长那么大就没受过这种气……”骂到这里，苏重有些委屈地吸吸鼻子，有点怀念在乞丐棚里的日子，虽然那儿也老发生骂人打架，甚至死人的事情，但好歹比这儿暖和多了。有其他的小乞丐在，老人家还会照顾照顾你，不像这里……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生气，苏重把嘴里的草根吐了出来，用脚用力踩了几下，心想，这死狗官，等我出去，要他好看！
正这么想着，就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苏重骂到一半，抬头看了看声音的来源——好家伙，可不就是他一直在碎碎念的那个狗官！哼，还敢来见我，看我不……
“就是这儿了，您请。”那个高个子的衙役把一个穿着深蓝色官袍的人引了进来，恭恭敬敬的样子看得苏重全身不得劲。这人苏重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抓他进来的那个狗官，陆知行！苏重搔搔腮帮子，这人看着挺斯斯文文的个读书人，没想到做事那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起来见过大人！”还见过大人，贱人还差不多！苏重撇了撇嘴，虽然是这么想着，但还是立马起身，一脸狗腿地跪着，就差流着哈喇子抱着大腿了，他那样自己都嫌恶心。
“嗯……不用。”陆知行摆了摆手，背对着那衙役说：“你先退下吧。”那高个子有点懵，但随即还是笑着点头，“好嘞！我就在这门口，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喊我。”说完，还恶狠狠地剜了苏重一眼，“老实点！”
苏重朝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要是我不老实还不得被你们打死。他回过头，发现陆知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开口：“不、不知道知府大人找、找我有什么事？”半天不等人回话，苏重微微抬了抬头，看见那人已经把慢慢的好奇心收了回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坏了。苏重想，不会遇到个变态吧？！
“我……”听着他开口，苏重心里一咯噔，紧闭了双眼，心想，如果他让我当男宠什么的我干脆掐死他然后越狱得了！
“算了，”那人轻笑一声，“不用那么紧张。”
不紧张才怪好吗啊啊啊啊——！！谁不知道您陆大人铁面无私，要是做了点什么犯法的事儿被您抓住了不得关个七八年的……等等……是他听错了吗？！知府大人笑了？那个像木头一样的死人脸笑了？！
苏重说陆知行像木头一样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苏重以前住的地方叫乞丐棚，那里住的都是乞丐，无家可归的人。不过虽说都是乞丐，但大部分都是心地善良的人。之前在这里留任的知府都知道这个地方，都知道这里大多都是可怜人，而且几乎全城的乞丐都在，如果造成了骚乱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也就一直不敢把这些乞丐都端了。好在他们都不做些什么打家劫舍的事情，反而偶尔还会帮帮百姓们做做活，溜溜狗，打扫打扫卫生，帮忙带带孩子什么的……咳，要的工钱也不多，看着给就行，于是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自从这个陆知行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天苏重刚花了打工赚来的几个铜板买了几个包子，准备拿回乞丐棚准备和小乞丐老乞丐们分了吃了，他先自己啃了一个，感叹——吃自己赚钱买的东西的味道真是好啊！美飞了！苏重一边啃包子一边想着回去该怎么分，走在路上还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他这边招下手那边点点头，美得不得了。可是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看好几个衣衫破旧的人往外冲。苏重眼疾手快抓住了一个人，那人想要挣脱，却因为苏重力气大被死死拽住。那人骂道：“放手！不长眼啊！没看到逃命呢么！”边掰开苏重的手边抬头看——“小重？”苏重听到这称呼抽了抽嘴角，他一直不喜欢这名儿，听起来和小虫似的。但是他也没过分纠结，问：“陈伯，怎么了？怎么就逃命了？”陈伯是苏重的“邻居”，是苏重的长辈，对他特别好。见着苏重说话的哭腔立马上来了，“新任的官老爷来啦！正带着衙役们抓人呢！”“抓人？抓什么人？”“哎呀……”“别跑！”陈伯刚想解释，就听到后面一声大喊，只看到两三个穿着红色官府的人举着刀往这里跑过来，陈伯惊得大喊一声，把苏重吓得包子都掉地上了。“别管了，赶紧跑吧！”那陈伯拉着苏重就跑，苏重还没反应过来就跑出老远。他不得不惊叹老人家的体力好，跑那么久都不带喘的……
所谓狡兔三窟，乞丐也不止只有一个窝，就怕哪天遇到像这种信任县老爷这样的官。到了地方后，陈伯拉着苏重往地上一坐，喘着粗气，话都说不上来。苏重打量打量四周，发现和乞丐棚没什么区别，他又一次惊叹了这些乞丐的能力……但这不是感慨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说道“我要回去看看。”陈伯急的一拍大腿，一口气没喘上来，苏重赶紧拍拍他的背让他冷静下来，“还去什么啊！不要命了啊！”陈伯说话直咳嗽，拉着苏重的袖子不让他去。苏重轻轻推开他，站起身来，一卷袖子：“我就不信这新老爷能翻出个天来！”说着就要往外冲，任陈伯怎么拉怎么劝都不听，他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书上都说了，能力其次，气势最重要！没准那县老爷看他这么霸气立马就怂了呢？这么想着，他更加自信了几分，昂首挺胸地走出门，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在手上敲了敲，装作很懂行的样子点了点头：“嗯，好刀！”但是他面对的是，一出门就看到几个红色衣服的驾着刀站在门口，而木头脸，也就是陆知行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苏重记得小时候陈伯给他讲故事的时候，描写那些武艺高强的大侠就是这样的——笔挺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你，不需要说一个字，做一个动作，你就感觉到强大的气场。同时他也想起，陈伯说了，真正的高手之间的对决，是没有那种刀光剑影飞沙走石的，只是一个眼神，你就死了千百遍了。于是，面无表情的陆知行在苏重眼里就成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大侠，因为他太厉害了，就这样看着苏重，苏重就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往下掉。而苏重，也很自觉地把自己归位了大侠，目光炯炯有神地和陆知行对视。
半晌。
“啊！这不是……那个……那个什么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苏重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开始懊悔刚才没问清陈伯那位官老爷叫什么名字，咬着牙给编出了个“什么大人”。陆知行听到这狗腿地声音抽了抽眼角，半天找不到声源，低头一看却是苏重抱着他大腿，仰视着他，那样子让陆知行想起了前几天师爷捡来养在后院的一条小狼狗。
“里头还有人么？”
“嗯？”是谁？谁在说话？苏重睁大了眼睛往四周看，手还牢牢地抱着陆知行的大腿不动摇。啊？你说棍子？什么棍子？他苏重是那种会拿着棍子对待公正严明的官老爷的人么！笑话！天大的笑话！
陆知行敲了敲苏重的脑袋，苏重这才抬头看他——乖乖，这人也是够好看的……呸呸呸！苏重摇摇脑袋，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给甩出去，把陆知行的大腿抱得更紧了一点。
“里头还有人么？”
“嗯？啊？有的有的，哦不，没有没有！”苏重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说错话了之后赶紧摆手否认，陆知行越看他越像那条小狗崽子。陆知府没说话，而是慢慢地蹲下来，和苏重对视。啧啧，这眼神，这脸，这爪子，怎么看怎么像……“咳咳，”陆知行轻咳了一声，站起身，“带回去。”
“大人，那这里面……”
“不用管。”陆知行摆摆手，后面的衙役都张大了嘴巴，他们向来看不起这些小偷小摸的角色，好不容易来个县老爷要抓，结果到了人家门口，啥也没干！
“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带回去。”陆知行悠悠地说，然后先一步回去了。一看起来职位高点的衙役一摆手，“还不把人带回去！”众人才醒悟过来，把苏重架回去了。
这就是苏重和陆知行相遇的全过程。这天陆知行来看他的理由也很简单，苏重不是在监狱里骂他呢么，他就觉得耳根子烫，特地来看看。
“我想聘请你，当我的师爷。”苏重头顶传来一人悠悠然的声音，他眨眨眼：“师爷不是还好好的么？”
“哦，他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可能要先回去一阵子，也有可能不来了，”还是那样悠悠然的声音，“愿不愿意干？”
苏重听这样懒懒的声音，却一哆嗦——太吓人了！此时他也在郑重考虑——誓不与狗官为伍！虽然自己只是个小乞丐，但是乞丐也是有尊严的！
“一个月三钱，包吃包住包娶媳妇儿，如果家里有老人也可以……”
“我干！”陆知行低头看了看他，“我干！”苏重眼里满满的坚定，殊不知在陆知行的眼里他就是一条摇着尾巴看着他要肉吃的小狼狗。
“好，”陆知行挑了挑眉毛，“把他手铐脚铐解开，带到后院去。”
衙役上前解开他，带着他往后院走，苏重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声音：“要干就好好干，不要动些歪脑筋。”
苏重又一缩脖子，这人不会有特异功能吧？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我没有那种特殊的能力，不要瞎想，我也不希望我的师爷是个一遇到事只会缩脖子的人。”苏重听完，刚想缩脖子，却硬生生地抬起头，抖了抖身子，跟着衙役往外走。心里想的是，也不知道陈伯他们怎么样了，等我赢得这个狗官的信任，我就把他们都接过来照顾，然后……想到这里他立马停了下来，万一那狗官真有特异功能呢？还是别想了，不然被砍头。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心中的木头脸，就在他身后，将所有埋在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从眼角嘴角溢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