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四章 冰海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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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队苍狼像他们来时一样，匆匆地离开了，看热闹的邻居们打趣了亚古兽两句，也随之散去了。对于外来者，他们不是没有疑惑，但是既然是小亚古的客人，他们也无意探寻过多。
别西卜回头，目光从红莲扫到亚古兽，最后落到绫正芳身上。
他有些晦气地说道：“真是的，怎么我一不在就出事。”
绫正芳微微一笑，“多亏了先生你在呢。”
“哼，别净说这些好听的话，倒是你，你可以治疗那个狼王？”
绫正芳的笑容依旧浅浅的，“我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只是如果我都做不到，那恐怕也没有人能做到了。”
确实，当今世上，最擅长治疗的也只有掌控了岁正曜力和北辰圣辉的祭司，前者不是被屠杀殆尽，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眼下会来到这化外之地的，也就只有绫正芳了。
一直没说话的红莲目光带笑，隐晦地看了绫正芳一眼。
别西卜轻啧了一声，没有发表评论。
眼见着人群散去，绫正芳也无意再纠缠，她笑着望向亚古兽，“还要继续制备冰块吗？”
亚古兽用力地点了点头。
别西卜露出奇怪的表情，“你要那么多不会化的冰块干什么？”
“如果我把它们砌成一座墙的话，说不定就能拦住冰海啸啦！”亚古兽得意地挺起胸膛。
别西卜翻了个白眼，“那你还真是厉害。”
“那是当然！”
显然，小家伙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不过别西卜也没在意，随着绫正芳走回院落里，他的目光转到了红莲身上，这位皇家骑士此刻正含笑看着他们。
“我回来之前那些家伙没做什么吧？”
“你放心吧。”红莲好整以暇地说道。
“真是的，交给你我可不放心。”
红莲笑容微微，“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芳殿下。”
“切，那个小丫头能做什么……”
红莲低声说道：“如果不出意外，她大概能成为拯救这个王国的存在吧。”
“你可真看得起她……”
“并不是看得起，她本就拥有这样的能力。”红莲淡淡说道。
别西卜愣了一下，他总觉得红莲话里有话。之前他没有细想过，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和绫正芳的相处好像总是过于客气，有些不太自然。
想到这里，他忽然间回忆起了一件事。
那次会议上，绫正芳好像拒绝了整顿陷入分裂的红莲帝国，而当时红莲就在一旁。偏偏她好巧不巧叫了红莲一起同行……
“你们——”
这时他反应了过来，蓦地瞪大了眼睛。
红莲却仿佛察觉到自己说得太多了，立刻闭上了嘴，神色一派平静。
“好了，现在没事了，你可以随便出去转了。”
别西卜却盯着他不放了，压下声音问他：“你该不会对芳有意见——”
但很快，他的话语顿住了。
走回院落里的绫正芳停住了脚步。
红莲蓦然眯了眼睛。
院子中陷入了死寂，奇怪的沉默让亚古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正想问什么，却见那三个人的视线同时注目向了同一个方向。
“发生了什么……？”
红莲的目光注视着海岸线的方向，轻轻启唇，“来了。”
大地隆隆颤抖了起来。
熟悉的抖动让亚古兽一瞬间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鼻孔中喘出了粗气，“是……是冰海啸！”
就在丘陵不远处的海岸线上，无数道雪白的长线缓慢地向着陆地靠拢过来，像是从天空上拉下的网格，一层层洁白的冰面倒映着日光，看起来异常圣洁，可每个人都知道它有多可怕。
冰海啸从这里看起来并不快，但如果处在海岸边，恐怕那就只是短短三十息的差距。
红莲当机立断放出了格拉尼，“别西卜，我们去阻止它。”
别西卜早已经先一步召唤出了贝希摩斯，“还用你说？”
他回过头望向绫正芳。
“小丫头，你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我们去去就来。”
绫正芳眨了眨眼，飞快地往前越过了他，坐到了贝希摩斯上面。
“寒准的曜力，我比你们更了解。”
这个时候，他们三个没有人思考要如何取得前往弱水之渊的信物，每个人都在灾难面前决定尽自己的所能。
“你——”别西卜气急败坏地看着她。
红莲的目光在绫正芳的脸上略微停顿了两秒，而后他坚决地说道：“带上她，我们没时间了。”
两道光芒在半空中亮起，飞快地移向了海岸线。
远远望去，整个海面像是被揉皱了一样，涌动着往沙滩飞快涨了过来，奇特的是，冰海啸并没有寻常海啸那样澎湃的潮声，回荡在天地间的是冰块撞击的轰鸣声，每一道白线之后，流动的冰面都会撞击起一片片鱼蟹，将它们推向岸边——尽管冰进入了流动状态，但它依然不可穿透——而伴随着三人来到海岸线边上，最下层的房屋已经被冰面包围了。
有的苍狼跳到了冰面上，试图往更高的地方攀援，但下一道白线很快将它撞开，席卷着吞吃到冰面之下，没有人看清那下面发生了什么，但很快鲜红的痕迹扩散开来。
苍狼们前仆后继地向着更高的地方攀援，许多精灵被破碎的冰刺伤了身体，哀哭尖叫之声不绝于耳。
红莲率先举起了手中的圣枪，向下释放了一击皇家枪击，辽阔的冰面被切割开来，在平衡的法则之下，它们互相撞击着滑开，回归了普通，失去了流动的特性。
绫正芳看准方向，从贝希摩斯上跃下，与此同时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风曜法术，让身体漂浮在了空中。她食指向着下方一个正在躲避冰海啸的伽奥伽兽身后一指，北辰之鸟飞掠而去，瞬间击中那块冰潮，至少五米范围的冰面骤然湮灭殆尽。
绫正芳目光不变，甚至没空回应那个伽奥伽兽望来的目光，转而寻找起了下一个目标。
别西卜则干脆开着魔车冲了下去，车轮在冰面上划开了一大片裂痕，随着暴食能量的流动，这些流动冰面上的寒准曜力瞬间被暗元素同化殆尽，冰面也恢复成了正常的冰面，被后续的冰海啸推到了红莲第二发皇家枪击之下。
但海岸线太过漫长，他们能阻止的部分甚至不到十分之一。
忽然间，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吼传来。
整个海岸线疯狂上涌的冰潮为之一滞，夹杂着暗元素和月曜曜力的能量波从海岸边那简陋的王宫中扩散开来，弥漫在冰面上，一时间，本已上涨到第二层房屋的冰面为之一滞。
已经转而帮忙救人的三人纷纷抬头，望向王宫，红莲与别西卜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恐怕就是那位狼王了。
如果没有猜错，他大概是一头芬里尔魔狼兽，应当拥有着巨大的体型和恐怖的曜力流量。
遗憾的是，那声暴吼只响起了一次，尽管冰潮的上涨开始渐渐变缓，但海啸依然没有结束。
绫正芳漂浮在空中，指挥着苍狼们走更便捷的道路爬往高处，红莲将人群聚集的地区的冰海啸压制在一定程度之下，别西卜则四处游走，将落单的苍狼带到人群集中的地方。
“不要往那里走！那里被房子挡住，走不通！”少女的声音随着风的法术扩散到每个人耳中，苍狼们仓皇地向上爬去，耳中听着身后的冰面咔嚓破碎的声音。
“对，就是那里，那个耳朵缺了一角的加鲁鲁，拉一把你身边的加布兽，他上不去！……小亚古？！”
一个鲜黄色的身影从丘陵上飞奔下来。
“我来帮忙！”他大喊了一声，来到加布兽的面前，伸出手将他拉了上来。
绫正芳根本没时间斥责他不顾危险，她只来得及给亚古兽一个眼神，就去其他地方指挥其余的苍狼了。
冰海啸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在这一个小时中，无数苍狼被迫从家中离开，转移到高地上，下方是被冰海啸碾得稀烂的房屋和巢穴。
灾难过后，避难的苍狼群聚集在高地中，幼年期的婴儿们时而发出哭声，小孩子哭闹的声音随之响起，其中还包含着罹难者家属的啜泣声。
虽然有别西卜等人的帮助，还是有不少苍狼被碾到了冰层以下，鲜红的血迹遍布整个海岸线。
但在这嘈杂的，散布着腥臊味的集中地里，绫正芳却没有功夫思考环境有多恶劣。
她连续使用了近百个治疗魔法。
跑上高地的精灵们有的被山石划伤，有的被冰刺刺到，她需要治疗的人还有很多。
完成了一次依靠北辰曜力进行的伤口愈合后，绫正芳挥了挥手，没有抬头，“下一个。”
但是并没有伤口递到她面前。
绫正芳皱了皱眉，抬起了头，面前站着的却不是伤员，而是那个曾经到亚古兽家中试图将他们赶走的兽人加鲁鲁。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加布兽，正是进城那天他们询问的那个加布兽。
绫正芳愣了愣，沉默片刻，她低下头将手边的治疗工具收拾到了一边，然后站起身，“你们来找我，是其他集中地有人要治疗吗？”
兽人加鲁鲁金色的眼睛注视着绫正芳，他缓慢地摇了摇头。营地中，婴儿的哭喊再次响起，家长们手忙脚乱哄劝的声音也历历在耳。
“我想和你聊一聊。”兽人加鲁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
恰逢此时，在外巡游的别西卜踏进了高地，“小丫头，我去巡视过了，这里已经是最后一片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见到兽人加鲁鲁，别西卜眉峰一跳，他没有犹豫，几乎是风一样地冲到绫正芳面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你们来做什么？”他警惕地问道。
绫正芳并没有阻拦他的质问，只是静静站在别西卜身后，褐色的双瞳中目光平和。
这让对面的兽人加鲁鲁脸上露出了一种难言的隐忍，他握了握拳，目光从绫正芳移到别西卜身上，又移回绫正芳身上，沉默了许久，终于露出了一丝有点羞愧的神色。他低声开口：“我是来……来道歉的。”
别西卜一皱眉，回头看向绫正芳，后者似乎有一些动容，但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希望你们不要责怪我们对外来者的排斥，那一切事出有因。”
绫正芳无奈地笑了笑，和声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因，让你们拒绝明明会对你们有很大帮助的人。”
兽人加鲁鲁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最后说道：“事实上……这一切源于十年前。”
“十年前？”绫正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兽人加鲁鲁点了点头，“想必你们也已经从小亚古那里知道了，十年前，王因为吞噬了一名使者，而陷入了发狂的状态。”
“那名使者来自南方的弱水之渊，他是玄武兽的使者，他到来的时候，曾经自称是为了消除冰海啸的灾难，但是当他取出了玄武兽的灵核，冰海啸却再次爆发了。王在愤怒之下吞噬了他，却因此陷入狂乱。他们都说，这狂乱是玄武兽的诅咒。”兽人加鲁鲁的声音低沉沧桑，“我们也尝试过其他办法，但无一例外都失效了。这十年来，我们每一次冰海啸过后，都要献上一次血食，才能平息王的混乱。”
绫正芳微微垂下眼，沉思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所以那时，这个兽人加鲁鲁才会对亚古兽说出那种，“那个外来者看起来也没有坏心，却带来了灾祸”的话。只因为那名使者原本看起来似乎确实是好心的。
可是最后冰海啸还是到来了。
“如果不是你们，这一次我们可能会遭遇很重大的损失，但是……”兽人加鲁鲁的声线略微抬高了一点点，“你们帮助了我们，我和我的同伴都看见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们到底为了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才选择这么做。”
这让绫正芳平静眼睫微微一闪，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片刻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我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生灵行事的准则，并不一定是因为会得到什么，才会去做。”她温和地开口。
兽人加鲁鲁微微一滞，“可是……”
可是，以往来到这里的所有外来者，都带着他们的目的而来，他们有的疯狂掠夺，有的杀戮无数，即使是那些相对善良的外来者，每当他们付出了什么，随后一定会提出难以实现的要求。
可他们还拥有什么呢？
除了他们自己的血肉，这伤痕累累的土地之上，还有什么是有价值的？
“生灵们是为了互相舔舐伤口，才聚集成为一个集体的，”绫正芳清冽的声音如同悠扬的琴声一般响起，“我想要帮助他人的时候从没有思考过会从中得到什么，只因我也希望当我陷入这种困境的时候，也有人能来毫无顾虑地帮我，这才是生命生存的法则，正因为这样的法则，我们结成了国家，有了种种对平民的无偿保护。”
兽人加鲁鲁睁大了眼睛。从没有人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从没有人告诉过他们，不一定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得必要的保护，可即使只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兽人加鲁鲁还是渴望着相信它是真的。
只因他们早已无力再向强者付出更多祭品了。
“说得好。”高地的另一侧，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众人转过头去，却看见银甲红披风的骑士正大踏步走过来，身后的披风如燃烧的火焰般绚烂。
他来到了绫正芳的面前，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与别西卜一样，正面着兽人加鲁鲁，金色的双瞳中锐利不减，“我们或许有目的，但以我们的力量，并不需要对你们如此虚与委蛇才能满□□换。难道不是吗？”
兽人加鲁鲁愣住，片刻后略有些颓丧地垂下了头。不论绫正芳的话是否真实，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红莲所说的都是真话，以他们在冰海啸中表现出来的实力，即使是狼王出现，也未必能够匹敌他们。现在看来，在亚古兽家中时，他们没有动手就已经是对苍狼们的优容了。
这些人究竟为什么来到这里？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兽人加鲁鲁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思考这些内容的立场。
他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睁眼之时，他的神情变得庄重又严肃。
“我的孙子和我说了你们到来的经过，那句谚语说得非常有道理，雄鹰的眼睛不怕迷雾。你们是真正的强大的人，所能看到的也比我们所知的更远，所以，请原谅我们的唐突，也许我们确实应该相信你们。”
脚步声响起，兽人加鲁鲁抬头，看见那白裙子的少女已经从两位守护她的精灵身后走到前方。笑容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她温和地说道：“人怎能因为他人不够理解他而感到愤怒？谁都没有义务了解他人，你们对我们有所误解正是理所应当。但这不是我们最该讨论的问题，现在，我也有一个想要问你们的问题。”
“你们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
被问到这个问题，兽人加鲁鲁也卡了壳。他们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渴望着回到十年前的样子，更有可能的话，冰海啸又会不会就此消失不见？
可是……
就在这时，绫正芳却轻声笑了起来，“当然，我们也不是无所不能，如果想要消除冰海啸，那恐怕并不能做到，但是……如果只是医治好你们的王的话，那却不算太难。”
兽人加鲁鲁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他急切地向前走了两步，问道：“你可以治好他？”
“我早就说过了，不是吗？这很可能是他接受有效治疗的唯一一次尝试。”绫正芳语声平淡地回道。
“我还以为您上次是为了拖延时间……”兽人加鲁鲁咽了一口唾沫，“那您现在还愿意——”
绫正芳轻轻笑了一下。“乐意之至，只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请说。”
“至少，让我将现在的这些平民先治疗完毕，休息一个星期之后，我再对你们的陛下进行治疗。”
兽人加鲁鲁的眼中泛过了短暂的犹豫，但很快他想到了绫正芳那句“这很可能是他接受有效治疗的唯一一次尝试”，咬了咬牙，他当即点头，“没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四章 冰海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