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乙】偏差十五秒》以十九

12、第 12 章

　　等你回到家没两天，田英敲门说有人找，现在人已经在会客室了。
　　你推开会客室的门，看见刺猬头小孩和一个女孩坐在房间里，两人双手紧紧相牵，同时抬头看你，男孩的脸和甚尔的脸几乎如出一辙。
　　你挥退旁人，独自进去见他们。
　　“……”刺猬头小孩盯着你半晌，率先开口，“爸爸说您是新的妈妈。”
　　你点头。
　　“我又要改姓了。”
　　你稍停顿，点点头。
　　“您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家主大人。”小男孩改口的很快，对于现状颇有些察言观色，“爸爸说只要我求您，您会让我和姐姐待在一起。”
　　“……这点事不用求，甚尔把你们交给我我就会照顾好你们两个。”你瞬移到他们身前止住他们要跪伏的动作，对两个小孩露出一点笑，神情无奈，“也不用喊我家主大人，喊我妈妈吧，我是甚尔曾经的未婚妻。”
　　一直安静的小女孩开口，“他也离开您了。”
　　“是我放他离开的。”
　　“您不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你一手一个牵起两个小孩往提前安排的房间走，宽慰他们有些不安的情绪，“他在你们这个年纪陪我长大，所以现在我也会陪你们长大。”
　　“爸爸说以后我是你生的，但是你只比我大十二岁。”
　　“嗯……听起来是有点扯了，但放在我们家倒也不奇怪。”
　　“你的家里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吗？津美纪也要这样吗？”
　　“以前是，我当家主后就没有了，不要担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以后我们还去上学吗？”
　　“去，但是家里也会有额外的授课补足一下你们之前欠缺的知识，前期可能会有点辛苦……如果我不在，有人要和惠提条件和交换，不要答应，等我回来，好吗？”
　　你握住他的小手，感受到他的紧张，目光看向另一个小女孩，“津美纪也是，不要答应这个家里任何人对你开出的条件，无论对方提及谁，提起什么，在这个家里，说出撒谎要吞一千根针是会变成事实的，无论你是被迫，还是主动，和着血也要原原本本的把针咽下去。”
　　你等他们都点头，才重新笑起来，推开和室门，让他们看自己的房间。“没关系，在你们适应前我不会离开。”
　　房内设施提前布置过，虽然是在本家，但你还是特意准备了偏儿童风格一点的装饰，因为对方未告知你性别，连用具也都准备了男孩、女孩的两套，现在倒是刚好。
　　惠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又问，“爸爸说你还在上学，你不上学了吗？”
　　“嗯，有需要学习的课程家里会请单独的老师，上学只是我的一个兴趣。”
　　“这样的话，那个男人让我给你看这个。”
　　男孩松开你的手，往房间里跑了几步，将双手合在一起，神情是掩饰后的紧张。
　　黑色的影子在他脚下展开，一只又一只小兔子从影子里蹦出来，男孩看着你。“他说，你看了就会明白了。”
　　时间倒转。
　　“这样的话，那个男人让我给你看这……”
　　你握住惠的手，制止他的动作，竖起食指，说，“嘘——我知道了。”
　　把两个小孩带回还未平定的本家实在不是明智之选。
　　对方还拥有着御三家自己都没有的本家术式，你甚至不知道这算惊喜还是惊吓。
　　你让他在家里暂时不要使用这个，又让田英搬来咒术启蒙书让他看看，津美纪站在一边，表情有些茫然。惠见你并不反对，拉着津美纪一起坐在一边看书。
　　你打开手机的通讯录，翻动名单，想要在名单里找出一个可以信任和能帮忙的人。
　　手指停在那个熟悉的头像上，想起对方最后说的话，你犹豫片刻还是划过。对方也是御三家，事情只会更麻烦，总不能真赖一辈子。
　　你往下一个，拨通电话，问，“……杰，你最近有空吗？”
　　对面没有马上回答，稍犹豫后应下。
　　惠要带着津美纪，不管是你家还是禅院家都绝不是什么上佳的容身之处。
　　你拇指摩挲着手机边缘，迟迟没说话，对面也安静。
　　随后话筒那边率先传来问询。
　　“虽然有点冒昧，但是能让我在你家学习一段时间吗？”

　　五条悟回到学校时，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摘了墨镜搜寻一圈，最终只找到天台上抽烟的家入硝子，等他爬上天台，正看见硝子和脚下的一堆烟头。
　　“杰呢？”
　　“请假。”
　　“她呢？”
　　“休学了。”
　　五条悟停在原地。
　　硝子头也没回，风吹过，发丝飘飘荡荡。
　　“我早说了别招惹她，”家入硝子的声音平静，毫无波澜，似乎早有预料，“你不是要冷静一下吗，她手续都办完走过两趟了，之后你想冷静多久都行。”
　　这样带着嘲讽意味的话也没能动摇身后的人，他只是脑海中转过一圈，抓住疑点。
　　“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要冷静，她告诉你的？”
　　家入硝子不答，一点烟火燃着。
　　“她回家了。”
　　“是啊，夏油也过去学习了。”硝子说，“什么时候回我不清楚。”
　　五条悟打开手机，你的头像灰寂，并没有新消息。
　　“他们没和我说。”
　　“你应得的，对了，夏油让你别过去，说家族立场会变得很麻烦。”硝子挥挥手，“好了少爷，继续冷静去吧。”
　　手机上你最后一条消息是一个简单的笑脸，一如那天时间错位，他看见你推门后释然的笑，一切早有预料。
　　甚尔送你天逆麰和孩子，按时间算杰应该是过去帮忙了。如果是家族事宜的确麻烦，但也只是麻烦一点，杰不让他去大概是因为孩子有问题，毕竟禅院家也在其中环节里。
　　阴差阳错，时机也刚好。
　　人生有无数个岔路口，有时只是一次挥手就可以是永别，一如他预想的，平淡，平静，毫无波澜的渐行渐远。
　　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结果的恋爱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所有的相遇刚刚好，可以就此划上句号。
　　本想着让硝子帮忙转交，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你。现在倒不用想了。
　　他转身走了两步，在要离开天台前又停下。
　　他再次拿起手机，杰和硝子依旧和你保持着联络，甚至是足够密切的联络。但没有任何人再告诉他关于你的什么。
　　很干净的断绝了关系。
　　“只做为五条悟过去也不行吗。”
　　家入硝子回头，五条悟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眼看向她，说出的话和心里的想法却不一。
　　“那样也不行吗？”
　　那个晚上，杰体贴的询问他，是否以后有你的任务都要和他更换。那时他同意了，第二天又临阵反悔。
　　所以反悔过的事不需要再犹豫第二次，只要再次反悔，然后去找你，这样就好了。
　　良久，家入硝子将烟头掐灭。
　　“那你得带上我。”

　　田英带着积攒的文件进来，放在桌上，你道谢。
　　“咒术师的工作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经济来源，但是咒术师当久了，对于家里的掌控也会变弱，一旦术师陨落，经济来源就全断了，所以家里的其他产业也得发展，和术师活动平衡。”
　　你分给夏油杰一半文件，示意田英出去带门，“平常我会让田英帮我带一些去学校看，但有些实在来不及的和繁琐事就只能让他和长老们斟情处理。”
　　“所以就算没有这件事你在高专也呆不久了。”夏油杰揉揉散乱的头发，想要扎起，但想到什么也只是半挽个丸子头，握起笔和桌上的文件奋斗。
　　“是，其实成熟一点的家族倒不会像我这样，权力的过渡会比较稳当，就像悟一样。”你坐在他对面，边看边闲聊，“每项分工都有专门的人负责，信息也有心腹帮忙筛选，但我们家就比较混乱了……使绊子的人多，族内也分了派，每个人身上都可能有不能说的约束，只能由我全过一遍。”
　　“没关系，”夏油杰看完满五页密密麻麻通篇废话最后劝你让夏油杰入赘的递信，笑着将信撕成碎片，“我正需要这样的经验。”
　　对于他撕烂后扔进垃圾桶的信件你也没再看一眼。
　　“能直接得到的信息比藏起来的心思好办多了，咒术世家是一个烂透了的地方，我的例子不算少见，”你随手留下批复，将其叠好放在桌角一侧，“古板又封闭的地方对任何新事物都非常排斥，这样的模式会维持到它无法再运转，不得不新找出路。”
　　“大家都是以咒术论被待价而沽的物品，杰不用那么生气，太善良的人是会被吞进去的。”
　　“比如你？”他放下笔，“如果所有的咒灵都消失了，这些老机器也不复存在了吧？”
　　“我不太了解普通人的社会，但对世家来说，没有的话会创造吧。”
　　“就像创造你。”
　　“是。”
　　“烂透了呢。”
　　“是。”
　　这段时间夏油杰陪着你处理家里的事务，近来也逐渐上手，咒术师的任务你选择着接，和夏油杰轮流出勤，总有人在家守着两个孩子。
　　但就这么一直拖着杰也不是事，你看着夏油杰，对方低头又撕一张，随手扔进背后的垃圾桶，笑容不耐，对上视线时给你个疑惑眼神。
　　门被敲响，女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家主大人，惠少爷和津美纪小姐回来了，他们在门口遇见了您在高专的两位朋友和禅院家的甚哉少爷，现在几人都在会客室。”
　　你起身，将手上东西合好，夏油杰也跟来和你同行。
　　“是歌姬她们吗？”
　　“不知……”
　　然后会客室传来巨响，木屑横飞砸进水面。
　　你和夏油杰看着嵌进石头里的木屑，还有持续的不知明异响，答案一下明确。
　　“……现在知道了，不是。”
　　倒也谈不上匆匆，周围担忧的侍从、族人看见你和夏油杰到来统统后退让出条道来，又在你的示意下退的更远。
　　这样声势浩大的动静，几乎不用想都知道对面是谁。
　　本来见面该哭的，一定会哭的，你甚至想不到怎么才能不哭出来。
　　但现在你推开半掩的门，五条悟踩在禅院甚哉背上，笑吟吟抓着他头发把他脑袋往地里砸，旁边惠和津美纪贴着墙边，面色惊恐加嫌弃，硝子坐在一旁淡定喝茶。
　　夏油杰插着手思考一会，扭头说，“你有赔偿了。”
　　你关上门，沉默两秒。
　　“……是。”
　　五条悟看着你，视线又转向你身旁的夏油杰，手上再次用力将人脑袋砸进地里，地下传来闷哼。
　　“别真砸出事了，”硝子出声提醒，“我不是很想治他。”
　　你不知怎么应对，只好先蹲下朝两个孩子招手，“津美纪、惠。”
　　“妈妈。”
　　两个小孩小跑到你身边，你摸摸两人脑袋。“津美纪先带惠回去写作业吧，妈妈接待一下朋友，待会晚饭带你们认识他们，好吗？”
　　津美纪点头，给你一个笑脸，对你比口型，随后牵着惠离开会客室。
　　“恭喜当妈~”硝子放下茶杯，“擅作主张来了，没关系吧？”
　　“没关系。”
　　“夏油过来真的有好好帮忙吗？怎么感觉夏油胖了你瘦了？”
　　“真的假的……”夏油杰抬起袖子看看身上，“可能是压力肥，我应该没添太多麻烦吧？”
　　“嗯，多亏了杰。”你接话，很想就这样配合他们聊起来，但旁边地里的和地上的不管是哪种原因都过于显眼且不能无视，所以还是和他对视，对方情绪不明，想来你也是。
　　“不用管我，一点私人矛盾。”五条悟率先扭头，回绝视线，抬起某个血淋淋的脑袋进行不知道第几次捶地活动，“你们先聊。”
　　你视线没有焦点，只应，“还请不要太过分了。”
　　家入硝子旁观，又看夏油杰穿着和服规规矩矩在旁边坐下，“一板一眼，世家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不这样会被说的，蚊子一样嗡嗡嗡的围上来。”他端起茶，神色漠然，“为了省事这点东西还是妥协一下比较轻松。”
　　“夏油不是来帮忙的么。”
　　“是啊，以为可以武力镇压呢……很遗憾，全是约束啊，很多原因导致不好动手。”
　　家入硝子哼笑，朝你挥手，“带三个孩子辛苦了。”
　　“硝子真刻薄。”夏油杰也转向，看见地上的大洞不自觉叹口气，“悟把这家伙带出去处理吧，死在这我们会很麻烦的。”
　　五条悟点点头，拖着地上的一摊烂布往外走，路过你时你侧身后退，给他让位，黑色的制服停在你面前。
　　你等待片刻，身形没动，抬眸时他却抬脚重新往外，黑色的影子从视线里滑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心先沉重的下坠，泪打湿衣襟，才反应过来他在对你说对不起。
　　身前的黑色制服走远，你抬头，看见五条悟在田英的指引下把他拖出你的家门，再让田英把大门也关上暂时隔绝里外。
　　夏油杰和硝子都快步走近你，人从和服里掏了半天，却只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巾，被硝子接过为你轻柔擦拭，顺便吐槽。“搞这么文雅？”
　　“……就别再嘲笑我了。”
　　“这不还是没变吗，还是那个爱哭鬼，”家入硝子舒口气，“回家了就不联络我了，伤心——”
　　你还有点愣神，反问，“可以吗？”
　　“当然，上次通话后就没音讯了，这段时间都很担心。”
　　“对不起……这段时间已经很麻烦杰了，高专的任务也只能交给你们，想着大家一定很忙所以没有打电话。”你用手背擦掉眼泪，露出袖内一点刀光，“对不起。”
　　她拉住你的手，没说话，只是运转起反转术式。
　　外面的异响持续一阵，田英这才拉开门，重新将五条悟引进。
　　五条悟在对方端来的盆里洗净手，又擦净水渍，脸上表情略有不耐，在走近看见你时又敛了表情。
　　你看见他泪意就翻涌，视线无处安放，只好看向庭院里慢流的清泉。
　　“这里都破破烂烂的了，我先找人安排一下晚饭清个场。”夏油杰退后两步，顺便向旁侧的家入硝子发出邀请，“硝子也来？给你介绍一下妹妹家里的布局。”
　　“反客为主啊你。”家入硝子将手伸进你的袖口，握住刀柄。“五条，给你一个机会。”
　　无限铺来。
　　天逆麰被猛地拔出，血和绷带一同落在地面，反转术式运转将残缺的血肉弥补。
　　“毕竟也住了一段时间了。”夏油杰接住落下的天逆麰，随手放入你腰间空空的刀鞘。“走吧。”
　　两人聊着，慢慢走远。田英屏退旁人，自己也离远。
　　只剩你和五条悟站在原地。
　　“你又哭了。”
　　“……是。”
　　你总是在哭泣，从因为寂寞哭泣，到看见他就哭泣。
　　他伸手向你脸侧，被你扭脸躲过，虽然刚哭过，但现在泪又干涸，只剩湿润的眼睛。所以手又捏着脸转回来让你直视他。
　　见到你前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是看见你逐渐溢出的眼泪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心被眼泪汇成的海包裹，闷闷的难受着。
　　和他在一起是这么痛苦的事吗。
　　“笑一下。”
　　你茫然，还是扯着嘴角露出个笑，但他心里的感受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是因为我说了什么吗？”他擦掉你的眼泪，“所以说了分手。”
　　你沉默低头，回避问答，又被捏着抬起脸，只眼泪扑朔着落。干脆不再问了，也不再要回答，转回的时间是你否定的过去，发生过的事除了你没人能理解。
　　“虽然你没说，但我还是找过来了。”
　　他擦过你眼角的泪。
　　“他们都让我放过你，你呢？”
　　你泪落的更猛，也不回答，只顾着低头擦眼泪，好像怎么流也流不尽，哭也哭不完，随着心跳不停涌出的泪滴被另一只手接住。
　　“希望我放过你吗？”
　　说出口的爱意变成诅咒，说不出口的责怪淬毒后融进骨头。
　　如果爱就是诅咒，会比你身体里的诅咒更痛苦吗。
　　想来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