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一条汪》尹水

2、一条汪

　　京老八是一条狗龄八岁的老狗，也是这一片流浪狗的机要秘书。

　　已帮助同类为己任，是条三关正确的好狗。

　　在京老八看来，黄灿灿就是个脑袋不太灵光的笨狗，白白长了那么高的个子。

　　不论是人，还是狗，对于同类中的笨蛋还是多少有些好脾气的。
　　也是在京老八的讲解中，黄灿灿才明白了这一片儿的流浪狗生存指南。

　　因为挨着大学城，这些学生们虽然不会领养流浪狗，甚至每年都会遗弃一些，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有喂养流浪狗的习惯。

　　所以很多流浪狗都喜欢往大学城那边跑，尤其是男女生宿舍的方向。那里有人会定期发放狗粮，运气好的话还能吃到火腿肠。学生们偶尔的善心还是极大缓解了流浪狗的生存状况。除了流浪狗，这一片的流浪猫也是有组织的。

　　流浪猫的老大是一只有着证书的高级血统波斯猫，打架斗殴也是个能手。不过流浪猫狗之间，并不是势同水火的关系，但也没到好哥俩的程度，基本上就是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算是求同存异，和谐发展了。以后黄灿灿遇见野猫，只要不蓄意挑衅，日子还是很太平的。

　　至于这片区的老大，就是那条名叫将军的藏獒。将军不是流浪狗，是有主儿的。将军的主子是个好脾气的，而且非常有钱。听到这里，黄灿灿在心里狠狠吐槽，内心如同弹幕一样，刷刷的弹个不停：万恶的资产阶级，万恶的有钱人……养什么不好，养藏獒。养藏獒居然还不好好拴着！

　　京老八看着黄灿灿嘴角流出的口水，略微有些嫌弃的闪了闪身子。

　　被嫌弃的黄灿灿……金毛的大嘴巴，一个不小心就各种漏水。

　　总之呢，只要黄灿灿不要去主动找不自在，作为一条流浪汪的日子，也没有那么艰难。

　　京老八也特别嘱咐了黄灿灿，不要什么人喂食都要吃。

　　黄灿灿一双大眼睛瞅着京老八。

　　京老八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有爱心送吃的，有些食物里有毒。有那不知道警惕的，直接就没了狗命。”

　　黄灿灿这才想到，好像是听说过有人虐猫，杀狗之类的新闻，忽然觉得背后凉凉的。

　　当人的时候，也愤慨过那些虐猫杀狗之类的新闻，但最多也是当个键盘侠。可是当自己沦为鱼肉的时候，黄灿灿才明白那种感觉。万物皆有灵，弱肉强食乃是自然法则，可若只是为了暴虐为之，那真是只有人类才能干出的事情。

　　京老八以为黄灿灿被吓住了，同情的看了一眼黄灿灿，说道：“你有名字么？”

　　黄灿灿弯下腰，对着比自己矮了好大一截的京老八小声呜呜道：“黄灿灿。”

　　“灿灿啊，那没什么事就回去吧，白天要是被公园的人看见了，说不定要被撵走呢，注意安全啊。”京老八准备撤退了。
　　黄灿灿点点头，看着京老八钻进灌木丛里消失不见。

　　寂静的公园里，只剩下一条汪安静的蹲着，看着挂在天空中的月亮，黄灿灿没忍住：“嗷唔……”

　　然后起身，准备回小黑巷暂且的安身。

　　只是走到公园门口，不太熟练的从公园大门下面钻出来的黄灿灿，意识到狗生中的一件大事儿。

　　她不记得路了。

　　来的时候是循着声音慢慢摸过来，可没注意那街道的弯弯绕。

　　面对如何回家这个问题，黄灿灿眼里饱含泪水。

　　黄灿灿心想，能不能回去找找京老八问个道，作为一条路痴汪，会不会被钉在狗生耻辱架上。

　　“诶？你找不到家了么？”

　　黄灿灿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带着兜帽的人正蹲在马路上，手上还夹着一根烟。

　　黄灿灿有些犹豫，没想到要不要上去卖个萌。

　　带着兜帽的人，似乎看懂了黄灿灿眼中的犹豫，嗤笑了一声。

　　站了起来，慢悠悠走过来。为了取得眼前这条看起来蠢狗的信任，楚风还把两只手全部伸出来，示意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

　　黄灿灿内心深处还是没有把自己作为一条狗，默认了楚风的靠近。

　　楚风是个天师，半吊子天师。毕竟在这个年头，建国之后妖怪成精的机会都少了，十字架上的裸男花了那么多年，似乎也没让中原添上更多的信仰。至于早就伸手抢信民的的西天佛祖，花了那么多年也不过是多了些庙宇。而本土的道教更是式微。

　　楚风蹲在这里，不是为了蹲守什么妖怪，也不是想要思考人生哲学，只是简单的兜里没钱了。
　　一文钱难道英雄好汉，楚风自打出了山门，没留意钱袋子，花着花着不小心这钱就没了。
　　在遇见黄灿灿之前，楚风在琢磨要不要就此回山门，反正这浮躁的社会里边，纵使有妖怪出没，估计也被灯红酒绿迷了心思。

　　黄灿灿抬头看着兜帽男，心里不知道为啥忽然想起京老八说的那些惨案，而且这个兜帽男看着也不像是好人的样子。哪有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公园斗狗，而且连个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来。如下一想，黄灿灿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字儿，跑。

　　黄灿灿抬爪，屁股向后一扭，跑了。
　　被黄灿灿耍了一道的楚风愣了一下，这狗怎么了？

　　但是看着黄灿灿跑的不见了踪影，被狗都嫌弃的楚风只好摇摇头走了。要是让师傅知道自己在外面历练不到一个月就跑回山门，估计还是要被一脚踢出来吧。

　　黄灿灿跑了半天，没感觉到后面有人追上来，这才慢慢放轻了步伐。打量了一圈附近的商铺，看起来也不太熟悉。

　　黄灿灿哪里知道，自己逃跑的方向，和秦记私房菜正是相反的两个方向。

　　黄灿灿一条汪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萧瑟，还有点害怕。

　　大着胆子慢慢的走了几步，黄灿灿忽然有点想哭了。

　　路灯灭了，黄灿灿到了一个陌生地方会怕黑。

　　黄灿灿只能找了一个地方，用大尾巴把自己藏起来，窝成一个团。

　　秦记私房菜到了晚上很火，小邵忙活了半天，一直到了快九点才清闲下来。

　　例行拿了些好的剩菜剩饭，小邵推开后门，确没有看到这小半个月定时守在这里的流浪狗。

　　“毛毛？”小邵也不知道那条流浪狗叫什么，只能猜测名字胡乱叫了几声。

　　“汪汪？”

　　“旺财？”

　　尝试了好几个名字，小邵都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小邵拿着饭盆的手有些沉重，也许是走了吧？也许被人收养了呢。

　　小邵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秦修看着小邵垂着脑袋进来，问道：“怎么了？”

　　小邵摇摇头，道：“那条狗今天没来，也不知道去哪了，我把吃的放那里了，说不定它还能回来呢。”

　　秦修想起昨儿晚上看见那条狗去了公园，难不成那条狗不认路？秦修不小心真相了一次。
　　还会有狗不认路么？秦修摇摇头，把这个可能从脑袋里清除出去。

　　“说不定不想在这里呆着了。”秦修安慰小邵。

　　小邵点点头道：“要我说那些养狗的人，养不了就别养，养了那么大扔了，也忍心。”

　　秦修说道：“现在人哪管这么多，多是先养了再说，养不耐烦送人的也不少，但是那条狗看着也没什么毛病，说不定是走丢了，现在被主人忍回去了。”

　　小邵闻言眼睛一亮，说道：“可不是，那狗可聪明了呢，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等着我弄完，也不着急抢，一看就是个规矩的。”

　　秦修点点头，说道：“是啊，所以说不定就被主人找回去了呢。”

　　小邵道：“那可敢情好。”

　　秦修看着小邵亮亮的眼睛，这孩子就是单纯，总是愿意相信那些愿意相信的，也不知道那条狗怎么样了，真的被主人找回去了么？还是……秦修不愿意想下去了。

　　被菜馆二人惦记的黄灿灿，此时正饿着肚子，游走在街头。

　　虽然周围路人对着黄灿灿的出现抱以怀疑的目光，并且不由自主的远离了黄灿灿。

　　黄灿灿管不了这么多了，她饿了。

　　此时黄灿灿分外的怀念起昨天吃的那顿饭了，呜呜，也不知道今天给没给自己留饭。

　　黄灿灿有如幽灵一样行走在街道小区之间。

　　直到她看到了这片儿区的老大，将军。

　　身后是将军的主人，一个坐在轮椅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