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一条汪》尹水

1、一条汪(修）

　　黄灿灿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成为一条汪。

　　高楼林立城市依然喧嚣，但是变成汪的自己是为什么？

　　作为一条汪，还是一条没有饲养许可证的野生汪，混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真是再被催不过了。

　　黄灿灿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从垃圾堆的角落里走出来，身上的毛黏答答的粘连在一起。

　　又到了一天吃饭的时候，作为曾经人类社会一员的黄灿灿，忽然之间从一天三顿饭变成了三天一顿饭，还不一定能够吃饱，某汪表示自己要生活不止，奋斗不休了。

　　熟悉的避开人群，走到了后尾巷子，那里是一家私房菜馆的后厨，等着自己的食物。

　　“老板，那条狗又来了。”服务员小邵出门倒垃圾，果真又看到了那条惨兮兮的狗，回头对老板说道。

　　这条狗自打几天之前出现在这里，小邵好心的给了它点残羹冷炙以后，这条狗每每过了饭点，就会准时蹲守。

　　私房菜馆的老板姓秦，是个手指修长的普通人，性子稍微冷漠了点，但总体还算的上是一个好人。

　　秦修小时候也养过狗，只是后来那条狗老死了，再然后秦修再也不养小动物。

　　“给它点吃的。”秦修对着小邵说道。

　　小邵是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在秦记私房菜馆做兼职，秦修给的时薪算高，加上离学校也不太远，小邵从大二到大四一直在这里帮忙。对于这个有点冷漠的老板，也没了最开始的惧怕情绪，反倒是偶尔还会开开老板的玩笑。

　　“老板，要不咱养了它吧，瞅着怪可怜的。”小邵问道。

　　“多事。”

　　秦修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黄灿灿，看那个打卷的毛，隐约看着像是一条金毛串串。

　　说不定是哪对毕业的小情侣养的狗，一毕业劳燕双飞，大狗拿不走，直接就给遗弃了，也不管这狗以后会面临什么。大学城里那些野猫野狗多是这么来的，不过那些学生养的更多的都是些小狗，养大型犬的不常见。

　　被遗弃的金毛串串，除了那双眼睛看着亮汪汪招人疼以外，身上脏的秦修不想看它第二眼。

　　作为一条汪的本能是什么？

　　黄灿灿会告诉你，看到食物以后，不由自主的摇尾巴。

　　小邵拿来一些剩菜，黄灿灿很淑女的跟在小邵身后，等到小邵把食物都倒在盆里，才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这鸡肉做的不错，入味儿。虽然是剩饭，但用的应该是东北大米，吃起来满嘴香喷喷的。诶？这酱汁不错，拌饭吃起来，既没有挡住满嘴的米香，但其味道又萦绕在舌尖。

　　黄灿灿埋头一边点评，一边吭哧吭哧吃着。

　　除了最开始的日子黄灿灿想不开，拒绝进食，拒绝思考外。现在的黄灿灿已经能把心态调整的很不错了。就算是成为一条汪，也要生存下去。

　　死亡不是终点，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小邵看着这条可怜的野狗把头都埋进食盆里，毛茸茸的尾巴不停的摇摆着。

　　忍不住摸了摸狗头。

　　正吃的欢的黄灿灿噎了一下子，然后继续安心吃下去。

　　喜欢摸就摸吧，话说自己还从来不知道自己长成什么样呢。而且这人天天喂自己吃东西，应该是个好人。

　　虽然狗毛粘结到一起，虽然这狗身上带着股味道，但是小邵还是心满意足的摸了又摸。

　　真是条听话的狗啊，小邵在心里默默想着。可惜自己连自己都养不活，实在不能养它了。也不知道这狗主人怎么想着，养了这么大被遗弃，真是可怜。

　　黄灿灿心满意足的把食盆舔干净，低声呜呜了两声。

　　“是渴了么？”小邵问道。

　　黄灿灿点点脑袋。

　　小邵瞧着一屁股蹲在地上，上下点着狗脑袋的大狗，心里一暖，轻声笑道：“你等一会。”

　　黄灿灿呼哧呼哧的卷着舌头喝着水，看着小邵从后门进了屋。

　　黄灿灿知道，今天的蹭饭结束了。

　　好在填饱了肚子，黄灿灿今天的任务是夜访街角公园。

　　自从作为一条汪清醒过来以后，黄灿灿就发现这里并不是她之前生活的城市。

　　第一天出门的时候因为错误估计了时间，被来往的路人当做疯狗一样，路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还有人用脚作势要踢它，还有几个小孩子拿石子丢它，于是黄灿灿只好又灰溜溜的溜回最开始清醒的地方，一条破败的小巷子里，等到天黑才悄悄出来。

　　清醒过来已经十多天了，除了这家私房菜馆以及藏身的小巷子，黄灿灿还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既然还要活着，黄灿灿决定起码要把这个周围搞清楚。

　　之所以黄灿灿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街角公园，完全是因为一到夜晚从那边传来的：“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等等耳熟能详的广场舞神曲。

　　拜这副狗耳朵所赐，黄灿灿的听力得到了飞跃。但真正让黄灿灿想要过来一探究竟的原因，还是昨天碰见那条流浪狗。这是个京巴串串，一只眼睛已经瞎了，一看就是个上了岁数的老狗。

　　“新来的？”京巴串串问道。

　　“？”完全懵掉的黄灿灿。

　　“以前没见过你？混哪片儿的？”京巴串串不耐烦的说道。

　　黄灿灿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汪之间是能够交流的。

　　“不知道。”黄灿灿可怜兮兮的说道。

　　“是个傻子。”京巴串串给黄灿灿盖章。

　　被认为是傻子的黄灿灿……

　　“听着，傻子，明儿街角公园是全区流浪狗交流大会，要想在这片混，必须参加，知道么？”
　　京巴串串说道。

　　两只流浪狗低声的呜呜没人注意，也没人会感兴趣。

　　于是外来户黄灿灿即将参加一场流浪狗交流大会。

　　一直等到了天色完全黑下来，等到了那边的神曲渐渐的没了声音，等待着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黄灿灿终于从小黑巷中一路走了出来，带着绿油油的狗眼。

　　黄灿灿前脚迈，后脚迈……后面的大尾巴摇一摇。兴致高昂的朝着公园摸索过去，于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男人。

　　秦修的小店只经营到九点半，过了九点半就直接打烊。

　　秦修关店门的时候看见那条总是来自己家混饭的大狗摇着尾巴，似乎还踩着节拍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夜晚的公园没了之前的喧嚣，树影黑漆漆的站在那里，一副恐怖片的样子。

　　黄灿灿从公园大门下面钻了进去，好在这狗身子够软，也够瘦，黄灿灿一边庆幸，一边越快的朝着公园深处跑去。

　　秦修看着黄灿灿钻进公园，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聊起来，居然跟踪一条狗。摇摇头，秦修转身离开。

　　这个街角公园，全称岱山公园。

　　因为A城天天叫嚣着搞绿化，搞绿化，为提高周围居民，提供娱乐健身场所建造的。

　　一到了晚上，公园里的路灯都熄灭的时候。

　　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就在黑夜中游荡。

　　开始的时候，黄灿灿还有点担心自己找不到组织，毕竟公园这么大。

　　但是看到周围陆续有流浪狗的身影出现，小到泰迪，大到黄灿灿都认不住出来，但是要比黄灿灿还要高的狗，而且看起来就很凶猛的样子。黄灿灿夹着尾巴老老实实跟在大部队前往公园深处。

　　“好了好了，是不是都到齐了？”昨天看见的京巴串串喊了一嗓子。

　　“到了。”

　　“到了。”

　　几声此起彼伏的低声犬吠，让会场安静下来。

　　“诶，那个新来的傻子，别看了，就是你！”京巴串串叫道。

　　傻子黄灿灿出列。

　　面对二十多双狗眼，曾经的校辩论手黄灿灿忽然觉得压力很大。

　　“同志们，这是咱们新来的狗同志。”京巴串串说道。

　　黄灿灿似乎听到了秋风的声音，一颗玻璃心碎成了渣渣。

　　“老大！”

　　“老大来了！”

　　黄灿灿向自己的身后看去，一条巨大的狗影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黄灿灿吓得毛都倒竖起来。

　　哪个不讲道德的，居然养藏獒！这种危险犬种养了就养了！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放出来，太吓狗了好么！

　　一双红眼睛，在黄灿灿身上打了一个转悠，然后无视之。

　　“京老八，这是新来的？”将军问道。

　　“嗯哪，就在那边的黑巷子猫着呢，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要我说，就是条傻狗。”京巴串串说道。

　　“把规矩给她讲了，看着傻呆呆的。我一会还要回去。”

　　“好的。”

　　于是黄灿灿有幸见证了Z区流浪狗交流大会，在那条名叫将军的大藏獒的指挥下，分析了最近哪里吃的多，哪里有打狗队，哪里的野猫太凶，有哪个好运的被收养了，以后不行可以去打秋风，有哪个倒霉的没看红绿灯被撞死了，明确就算是色盲，也要学会过马路。

　　作为后进分子的黄灿灿，在大会后作为落后分子，被京老八代为教育。

　　也是在京老八，也就是那条京巴串串的讲解中，黄灿灿明白了Z区的有关信息。

　　而这些信息，是作为流浪狗必须掌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