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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个的消失 ...

  •   恶妖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然而它并不高兴。“你身上有别的妖的味道。”它顶着远山礼的那张俊秀面容,蹙起眉,水兰色的瞳仁凝固一处,犹如危险的沉石暗礁。
      此时此景,倘若我将它称之为“嫉妒中的远山礼”,也绝不为过。恶妖缓缓化出妖形,弧形背脊紧绷,两手不自然地僵直垂地。暗蓝色的粗糙皮肤下,无不充斥着战斗的警惕与不安:“人类,解释。”它凑近我,利齿外露,血腥的凶态扑面而来。

      可惜在我眼中,它不过像是毫无杀伤力的愚者,不足为惧。
      对恶妖来说,把人当做一种食物,只需一口就能吃掉大半。但把人当做“同类”,那便可谓是灭顶之灾。这句话写在恶妖史册第二分类,第一十三小项的标头——我想恶妖大抵是忘记了。“弱小的人啊,可是会折磨你的心,践踏你奉若珍宝的感情。”

      晚饭之时,恶妖难得没有开口说话。它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大勺子放进嘴巴里,一口咬断,连着米饭吞去了肚中。
      我看着恶妖两只手指捏着勺柄,机械地重复吃空气的动作,问:“吃饱了吗?”
      恶妖哼一声,抗拒地别开它的脑袋,拒绝与我对视。
      我假装站起身,收拾餐具要走。果然见恶妖一个激灵,漆黑的大眼珠沿着眼眶迅速溜一圈,成功把视线甩在了我的肩头,但脑袋依旧没有转过来。
      我看着横向斜眼180°的恶妖,生怕它的眼睛会突然遭受那种劈叉般、下腹撕裂的痛。
      恶妖酸溜溜地说:“吾辈只有你一个人类,而你却贪婪地想要同时拥有好几只妖。”
      我不理它,它便开始嘟嘟囔囔地唱:“坏蛋桜子,没有一丁点儿的好;连口饱饭,都不让妖吃;只有每日夸一夸妖呀,它才能感叹生活美妙;狠心的桜子,却只会踢它屁股。”

      恶妖晚上不睡,扶趴在我的床头,殷切地用它的大眼睛瞅人。当它以为我睡着了的时候,甚至伸出大舌头,仔仔细细舔了我的脸。
      我真的很难形容那种水淋淋的潮湿感,于是我只好睁开眼睛,装作面无表情地说:“你在干什么呢?”
      恶妖一个激灵,甚至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它狼狈地捂住嘴巴,呜呜说不清楚话来。缓了好一会儿,它才小声地说:“吾辈饿了。”
      “要吃了我吗?”
      “舍不得。”
      “不吃吗?”
      “不吃,肚子好饿呀。”恶妖向我提议:“吾辈带你去别的村落生活吧。”
      “……”
      “妖吃掉一个人,就会变成他的模样。吃掉下一个人,就会变成下一个人的模样。桜子,吾辈怕是维持不了多久远山礼的模样了,肚子好饿哦,吾辈想吃人啦。”
      “……”

      若世上真有一本《恶妖相处手册》,顶顶打头的第一句就要写明:恶妖发疯,千万不要由它去,要哄。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经过了被冷落的一晚,恶妖指责说我喜欢的并不是它,它表示伤透了心。
      第二天一早,我在一个怀抱里醒来,远山礼亲昵地蹭了蹭我的面颊,痴痴呢喃道:“早上好呀,小桜子。”
      “哦。”我含糊了一个回答的词,想要绕开他,起身下床。
      然而远山礼将我按在床头,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问:“昨天我不在的时候,是谁?哪只妖?”它还在纠结……不,应该是他也在揪住这个问题不放。
      我怂气地解释:“没有谁。恶妖去到城里的时候,村中偶然间路过了一只妖。大概是我和它一同吃了顿饭,靠得近了些,身上才沾有它的味道吧。”这种一字不敢差,完全贴合现实的解释真是逊毙了。
      远山礼满了意,才换作一副温柔和善的假象,双手穿过我的左右腰,把我整个拎下了床。他并不将我放去地上,搂在怀里,哼着歌去帮我洗刷。我没有鞋子,只好踩在他的脚上。温热的触感,是属于人类的光洁皮肤。

      我背贴着远山礼,又看着镜子中映出的他,微微有些出神。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是,他是我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尤其在饱受了丑丑恶妖的折磨之后,再看他,他周身甚至仿佛在“卟啉卟啉”的闪光。
      远山礼显然也接收到了我的视线,冲我微微一笑。那久违了的,自骄无俦、又满是沉浸恋爱中甜蜜的笑容,也使得我的胸口怦怦直跳。他深知他容貌对于我的吸引力,平日里也尽心打理自己。

      我记得有一次,远山礼手抖把头发剪出一个缺牙豁口,直至豁口长齐之前,他都裹着粗布围头,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躲避着我。我发誓不会嫌弃他,花言巧语终于哄他摘下围头,然后没心没肺笑出了声。
      远山礼伤心欲绝要自裁,我才献出了珍藏的卷毛假发:“试试?”
      那段时间,我故意叫他“姐姐。”他极其配合,还为自己缝制了一套蕾丝公主裙。我们两个人像是真正的小姐妹,手拉手参加了隔壁镇上举办的化妆舞会。我吆喝:“来来来,一个金币可获得远山小姐的飞吻一枚。”当队伍排起长龙,他回绝不能,便勾着我的肩头,倾身亲吻了我的唇角:“诸位抱歉,心有所爱了呀。”
      直到有人辨认出了我和他的身份,心碎和吃惊之余,众人却还是一致推举他成为了那一年的Queen。

      回程的路上,我喝多了麦芽酒,昏昏欲睡,时不时还要咯咯取笑他一番。事实上,他并没有多好笑,反而非常迷人。跳舞时扬起的发丝与裙摆,熄灭又转瞬璀璨的明火瞳眸,一种模糊性别的惊艳美意,令人一眼难忘。

      第二天,村子里挤满了跃跃欲试的小伙和姑娘,询问着昨晚的那位远山小姐,哦,或者是远山先生的家在哪里。村长主持大局,把人统统轰了走,又痛心疾首地敲我家门。
      远山礼一左一右编两个麻花辫,身穿翠花围裙,正举着煎锅,小心控制着鸡蛋的形状。
      我问:“煎鸡蛋的小姐姐哟,饭好了吗?”
      远山礼说:“稍等。”
      我问:“倒牛奶的小姐姐哟,饭好了吗?”
      远山礼说:“稍等。”
      我问:“切面包的小姐姐哟,饭好了吗?”
      吃完饭,我还觉有宿醉残留的头痛,倒在他怀里,蔫巴巴地谴责他,动作好慢。远山礼委屈地说:“是女孩子呀,有多多考虑其他的事。今天的发型和衣服是不是搭配,面包和煎蛋的形状还能再可爱一点。”
      好吧,原谅他了。我又换个话题搞事情:“村长还在敲门……”
      “他很快会安静下来的。”
      后来再剪头发,远山礼悄悄把自己锁在房间,不让我呆在一旁看了。我问:“我小猫耳朵的发箍不好看吗?”远山礼红着脸无从抗拒地点头。我遗憾地问:“不想再看了吗?”远山礼纠结了好久。其实我还没有使出我的必杀技“喵喵叫”,当时我不过刚刚戴住小猫的耳朵发箍,他就激动到手抖,把头发剪坏了。
      与远山礼在一起的诸多记忆,最初的时候,一如这般温和无害。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当有人不经意地谈起已经“长大”的妹妹,谈及适时的婚配与分离,他的神色便开始倨傲冰冷起来。

      一连几日,恶妖都藏进了心脏中,没有出现,我隐隐感觉不安。夜晚的时候,哥哥悄悄问我:“你想它吗?”我窝在哥哥的怀里,假装自己睡着了。
      天色很黑,星星的微弱光芒透进窗子。远山礼抚摸着我的发丝,轻声说:死之前,我委托恶妖,一定要让小桜子幸福啊。然后又不甘心,带你给幸福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问:“如果我感到幸福了,委托达成,你就会消失吗?”
      远山礼没有说话。
      我说:“可是我现在太苦了,心里沉甸甸的都是水。”
      “……”
      “哥,”我抓紧他的领口,“我知道错了,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诸位亲亲~
    ***
    感谢:
    诸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6 13:05:44
    序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4 03:05:45
    Lori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5 07:55:06
    轻罗倾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0 23:47:40
    猴子山大王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9 00: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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