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妖吃了我哥哥》姒良

3、哥哥的重击

　　自从恶妖来到了此处，村落的安全度得到了极大提升。
　　今日，恶妖也坚持在对抗恶妖战斗的第一线，它营救了两位被袭击的村民，又再一次身受重伤。回到家中，恶妖脱力地倒在地上，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地质问：“吾辈为什么要拼上性命去拯救人类呢？”
　　我向着恶妖，投去怜悯的眼神。
　　恶妖疲惫地阖上它的大眼睛，长叹了一口气。“活着是如此的艰难啊，桜子。”它如是感慨，“吃不饱肚子，还要辛苦劳作。”
　　我坐在恶妖的脑袋旁边，张大五指，才能堪堪覆盖住恶妖全部的莹蓝色眼皮。我可以感觉到掌心之下，恶妖的眼珠正在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很有趣，也很温暖，懵懂又无知的触感，十分引人作恶。
　　“人人向来这般。”我道，“没有特殊。”
　　恶妖没有回话，我这才想起，在我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类。恶妖有恶妖的生存法则，或许在它们的用语里，没有“忍耐”一词。

　　我问：“不活着，莫不是要去死？”
　　“会有人主动寻死吗，人不都是惜命的？”恶妖不解，“曾经的他们无一不是哭着求吾辈饶命。”
　　“死亡让人类畏惧，但也仅限于绝大多数人。”
　　恶妖闭着眼，慢悠悠地摸索移动，枕在了我的膝盖上：“死亡让妖无所畏惧，所有的妖皆是如此。”
　　周围的地面一点点蔓延为蓝色，连我的皮肤上也浸透了粘稠湿漉的液体。恶妖沉重地呼吸，腹部有规律地时高时低。但它没有睡着，因为它的长胳膊长腿在隐隐颤抖。恶妖忍耐着撕裂伤口的痛楚，像是一个饱受欺凌的寡言人类。
　　哦，实在是可怜。
　　我惬意地撩了撩恶妖的眼皮，它的皮肤很粗糙，即使是相对柔软的眼部皮肤，抚摸起来也有种沙质土地的感觉。恶妖喉咙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他贪心地向上蹭了蹭，脑袋彻底进入了我小臂的包围圈。

　　如同往日，我安静地等待恶妖的身体恢复如初。然而就在这一日，重伤中的恶妖，化成了远山礼的模样。

　　远山礼依旧躺在我的膝盖上，他微微动了动眼睑，缓缓睁开眼睛。远山礼的双眸是我有生为止所见过的，最为剔透的星球。他的眸中有渐变的水兰色荧光海，柔软的层叠涛波。我想像是对恶妖一般，用掌心覆盖住他的眼眸，用以捕捉眼珠的微弱温度。可我做不到，我舍不得这双洁净漂亮的眼睛。
　　远山礼讨好地说着：“桜子，好久不见。”整个人便开始往我身上贴。
　　我条件反射地推开他，他因重伤而显得虚弱，便顺势跌爬在了莹蓝色的浓稠血泊里。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流出鲜红色的血液，失去了显出妖形时的快速恢复能力，人类模样的他脆弱地近乎死去。
　　远山礼垮塌背脊，委屈不已：“脸上好像弄脏了一点。”
　　“你不应该出来的。”我指出事实。
　　“哥哥只是想见桜子一面。”远山礼背对着我，没有转过身：“哥哥在妖怪的身体里，每日都看着妖怪伪装成我的模样，和妹妹生活在一起。好羡慕，好嫉妒啊。”
　　我站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的一点声音，成功使得远山礼闭上了嘴。他心中焦急，一只胳膊撑着地面，一条胳膊抬袖努力擦脸。我无声地嘲笑他，那衣服上浸透了蓝红交杂的深色血迹，他又怎么能擦得干净。
　　听到我走远的脚步声，远山礼忍不住，悄悄地回了一点头。他的视线不安地逡巡，直到与我一直注视着他的目光相碰撞，他才安心地扭回头去，乖巧地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用凉水浸湿了一块干净毛巾，远远地丢在远山礼的身上。他便像是一团偷吃坚果的大松鼠，摇晃着看不见的蓬松尾巴，窸窸窣窣地擦干净了脸，这才欢喜地转过身来。

　　远山礼重新变得漂亮夺目，俊秀的眉眼间都是盈盈笑意。他夸张地做着口型，甜腻腻地呼唤我的名字：“桜——子——酱，最近有在想哥哥吗？”
　　我感到了久违了地头疼。
　　“再靠近哥哥一点嘛。”远山礼纯良无害地眨眨眼，向我伸出白净的一只手，小幅度晃了晃。而另一只手躲在身侧，却是随意地扣弄着流血的伤口。
　　我问：“不疼吗？”
　　远山礼水兰色的瞳仁里都是美滋滋的笑意，他赶紧摇着脑袋回答：“不疼，不疼的。”一会儿，却又改口撒娇说：“还是疼，好疼呀。桜子给我吹吹好不啦？”
　　我一动未动，继续听远山礼喋喋不休。
　　“桜子只能给哥哥一个人吹痛痛飞啊。要是恶妖胆敢对可爱又心善的小桜子提出要求的话，”他神情凶恶地冷笑，突然伸手狠狠给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桜子就要像哥哥这样，毫不留情地打他！”
　　我估计是那一拳是用了不掺杂水分的、相当猛烈的力度，远山礼被自己打得蒙了圈，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我真是一点也不心疼自家智障哥哥，斥责他道：“变回恶妖的样子。”
　　远山礼倔强地坚持：“让我变成丑陋的模样，不如让我死！”
　　“可是你已经死了。”我平静地说。
　　远山礼便掉下眼泪，从那水兰色荧光海里分离出饱满的圆珠：“薄情寡义的桜子，在哥哥离去的日子里，偶尔也会想念哥哥吗？每天和恶妖在一起有说有笑，莫不是因为它吃掉了哥哥，所以桜子格外地感激它？”远山礼虚晃了一下眼神，执拗地继续说：“永远在一起的应该是我们两个才对，一直在一起，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再不变回去，马上你便又要和我再次‘分别’了。”
　　远山礼哀伤地恳求：“至少让我再碰一碰桜子。”
　　我不为所动。
　　他便像一只莹蓝深红交加的蠕虫，舒展身躯缓慢地向我靠近。伸长胳膊，远山礼堪堪捉住我的一片裙脚。指尖不过是轻轻触及了我脚踝的裸/露皮肤，他已然满足地痴痴笑：“真好呀。”
　　我蹲下身子，抚了抚他的双眸。掌心向下移动，沉默接受了他嘴唇的虔诚献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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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给哥哥续了一秒
远山礼：感谢投我一票的好心人，但是我的亲亲甜心永远只有桜子一个，不能给大家么么哒，真是一点也没有感到抱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