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婚姻自主之路》微雨细细

6、表小姐

　　到花园里喂过小狗后，徽媞立即拐去竹馆，一路上盘算着要不要跟芳华说那件事？芳华听了心里肯定不好受吧？一直信任的二哥明知她身陷虎口还坐视不救，甚至想利用她打击对手。话说回来，如果压根就没有这件事怎么办？谢言不过是骗人，引诱她去告发谢麟？

　　她矛盾重重，一进门看见正屋门窗紧闭，吓了一跳，再一看院里还有一个人，正悠闲地靠着竹子摆弄竹叶。

　　“怎么回来了？”看见她，沅香笑迎上来。

　　徽媞放下心来，道：“来看看三姑娘，她在吗？”

　　沅香使了个眼色，指指屋里，笑得让人捉摸不透：“跟人说事呢。”

　　徽媞大感惊奇，跟谁？在这谢家她能跟谁？

　　“跟谁？”她问。

　　沅香道：“你不认得，表小姐。”

　　话音刚落，那两扇重装上的破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美貌苗条的姑娘抬脚走了出来。她生就一张雪白的鹅蛋脸，两弯秋水目，渺茫地望着前方，面容素淡，神色平静略带忧郁。两颗淡绿宝石耳坠长长垂在耳下，行走间曳荡生姿。上身穿着茉莉白的短袄，下身穿着茉莉白的裙子，整个人也好像茉莉花一样淡雅。

　　芳华突然走了出来，拽住她的胳膊泫然欲泣道：“兰姐……”

　　她拍拍芳华的手，柔声道：“没事，只管按我说的去做。”

　　芳华泣道：“兰姐，对不起……”

　　她叹了一声，把芳华揽在怀里，“多大的事，哭什么。”

　　芳华从她怀里抬起头，她替芳华擦干泪水，道：“我等着你消息。”

　　两个人手拉手出了门，表小姐一抬头看见了徽媞，刹那间微微一笑：“这就是你说的那女孩？”

　　芳华破涕笑道：“是。”

　　表小姐似乎特别欣赏徽媞的外貌，看了好一会儿，低声向芳华道：“很标致。”

　　芳华点点头。

　　表小姐这才离开，芳华送她出大门后立即折了回来，“卿卿，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徽媞正纳闷两人到底说了什么、怎么还提了她，闻言道：“什么事？”

　　芳华拉她进屋：“来，屋里说。”

　　两个人到了卧房，芳华拉她坐到床上，沅香则搬个凳子坐在门口纳鞋底，时而抬头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来。

　　“你知不知道梧桐苑住进了一位客人？”芳华指着西边。

　　徽媞摇摇头，猜想应该是昨天那一位。

　　芳华两手握住她的手，眼中带着恳求，“他只带了一个家人，谢家肯定要拨人伺候的，二哥跟他关系好，这事铁定是二哥来办，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抢着上。”

　　接连被踢来踢去，徽媞也傻了：“……为什么呀？”

　　她不知道芳华早有计谋，送她到谢言那里只是个前奏，为的就是今天。现在芳华却难以启齿，踌躇良久后，方道：“我索性都与你说了吧，他已经与我表姐订了亲，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位，可是我想……”

　　她咬着嘴唇，道，“我四年前就见过他，那时他还不是任何人的夫婿，我跟表姐偷偷指了他，说这就是我的意中人，表姐还取笑我来着。可是几个月后，父亲就为他和表姐从中做媒，不只我难过，表姐也难过，我知道她一直钟情于我二哥，可是她不敢说出来，她的双亲都很高兴，因为他年少高第。她是家中独女，侍奉双亲甚为孝顺，从不违拗。其实她那时要说出来，父亲说不定就把她指给二哥了……”

　　停了一会儿，她又道，“表姐当时安慰我说，要效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我当时已经心死，我知道爹爹根本不可能答应，他根本不管我。可是现在他又来了，我如果不为自己争取，就再没有机会了。我不想嫁那个人，你知道吗，卿卿，那人是我大哥荐给我爹的，我大哥猪狗不如，一直盘算着等我成婚后和他合起伙来玩弄我……

　　她大哭起来，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落。

　　徽媞震惊，也不知该说什么，喃喃道：“也许过一阵子就会有转机……”

　　芳华突然从床上滑下来，抱住她的腿痛哭失声：“卿卿，你帮帮我吧。”

　　徽媞吃了一惊：“你怎么了，快起来。”

　　芳华大力摇头，只是哭泣。

　　这个时候沅香突然走来，扶着门看着芳华，两眼泛红，“你看她那样可怜，忍心不帮她吗？”

　　徽媞长叹一声，托她起来，道：“你要我怎么做？”

　　晌午徽媞回了来，正低头走路，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没好气道：“你这死丫头到哪里去啦？”

　　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立在大门口，双手叉腰，圆睁着杏眼瞪她。她臂弯里挎着包袱，后头跟着一个小厮，担着俩食盒。因着她突然停下，那小厮也只得跟着停下，抱怨道：“灵姐，闹什么呢？”

　　徽媞一看，是谢言四个大丫鬟之一的纤灵，道：“有什么事吗？”

　　纤灵不依不饶道：“你到哪里去了？院子里这么多活，怎么一个上午都不见你人影？”

　　徽媞道：“有必要跟你报备吗？”

　　“你！”纤灵气得直咬牙，要上来教训她，被那小厮拉住了：“行了灵姐，快走吧，客人该等急了。”

　　“哼，我不去了。”丫鬟下巴一抬，鼻孔朝天道。

　　小厮跺脚道：“哎哟，灵姐，闹什么呢？你不怕少爷怪罪你？”

　　“让她去，”纤灵纤手一指徽媞，“反正她整天闲着没事干，为什么不叫她？少爷真是偏心……”说着竟红了眼。

　　小厮急道：“这个时候你争什么风吃什么醋哪，你不去我去。”

　　徽媞抢上一步拦住他去路：“去干什么？”

　　小厮道：“给客人送饭你去不去？”

　　徽媞眼睛一亮，笑道：“去啊，为什么不去？”

　　纤灵面无表情道：“今后这两天，你也得留在那里伺候他。”

　　徽媞心想更好，面上佯作无所谓，点点头道：“行啊。”

　　纤灵道：“这是你自愿去的，少爷问起时可不要赖我。”

　　徽媞道：“这是当然。”

　　遂与那小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