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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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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柳氏都处在忐忑之中,静园插翅也难进,里面情况谁也不知道,这令她更加不安。一天一天过去,不见谢泓登门,她渐渐放下心来,不禁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芳华感到羞耻,又怕谢泓伤心,很可能缄默不言。
不过这缄默不言能持续多长时间就不知道了,说不定她哪一天触景生情,想起她娘,一怒之下就跑到谢泓那里告状了。
她心情紧张,一次又一次盘问谢麟:“那天晚上还有谁知道你去竹馆?”
谢麟道:“没有别人了,我是中途从外面回的家,没去别的地方,也没其他人看见我。”
柳氏道:“沅香呢?”
“她告假回家了,次日我去找芳华也是先把她支了开,芳华对那件事……”谢麟顿了顿,接着道,“感到羞耻,以她的性格,应该会瞒住所有人,不过……”
“不过什么?”
“她和另外一个丫头都撞见过我、我……”
柳氏打断他:“另外一个丫头?”
谢麟烦躁道:“就是那个叫什么卿卿的。”
“又是她。”柳氏若有所思。
谢麟道:“我去时她不在,我就在那儿等着,大门大开,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人看见?”
柳氏想了一会儿,讶然道:“她不在?那么晚了去哪了?”
谢麟哼了一声道:“去会那个白面书生。”
卢象升很白,比一些女人还要白,谢麟一直称他为小白脸,柳氏一听就明白了:“你说谁?卢家小相公?”
谢麟面色不虞:“除了他还有谁?”
柳氏霍然起身:“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
腊月临近,天气愈发冷了,谢泓深居简出,暗中发誓永不再登正房的门了。当柳氏的人来请他时,他问都没问就挥手打发,那丫头道:“太太特意说了,是关于三小姐的事。”
谢泓微讶,道:“我今晚有客人,让她改天再说。”
那丫头道:“太太说,正是因为有客人,她才找您说这件事。”
谢泓心头纳闷,迟疑一下后起身道:“哼,我就去看看她卖的是什么关子。”
天色将晚,柳氏一挑帘子看见他,立即打点起满面温柔笑容,问:“老爷用过饭了没?”
她今日精神甚好,又上了妆,乌发如云堆在头顶,斜插着步摇金钗,身穿着月青色长袄,不素不妖,灯光下看着别样妩媚。这柳氏虽不是大美人,也有几分姿色,不过平常不爱在装容上下功夫,稍微一打扮也有几分动人。尤其她的一头乌发,谢泓最爱,年轻时恩爱后常攥在手中把玩。
他看见她这模样,虽不说话,面色已缓和几分。
柳氏叹道:“老爷,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一日夫妻百日恩,老爷看在我这么些年辛苦操持家务的份上,原谅我则个,那天着实在气头上,下手重了些。”
谢泓忍不住怒火:“你就是在气头上,也不该把人往死里打!”
忽然想起还没问她为何打芳华,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她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眉头紧皱,道:“老爷,你要听了,只怕也要气死!”
谢泓不禁感到诧异:“怎么回事?”
柳氏道:“老爷,你跟芳华提说亲的事了吗?她什么反应?”
谢泓见她拐弯抹角的,心头疑云更甚,道:“什么什么反应?”
柳氏道:“她是不是十分不情愿?”
这跟拿千里镜在看似的,谢泓不由一惊,道:“是不太情愿,怎么了?”
柳氏唇边一丝得意笑容,慢慢直起身来,脸上仿佛在说“看、果然如此吧”,半天后张口道:“老爷,芳华已经不是清白女儿身了。”
谢泓一怔,拍桌而起:“什么?!”
柳氏紧接着道:“要不我打她?说出去多丢人哪。”
“谁?那个人是谁?”谢泓眼中暴射出怒火,厉声问。
柳氏道:“老爷只需想想这个月十五那几天,谁住在她隔壁。”
谢泓吃了一惊,满身怒火降下来,疑道:“象升那孩子?不可能啊……”
柳氏道:“怎么不可能?有人亲眼看见她这个月十七晚上出了门,直奔梧桐苑,一连几个时辰没出来。”
谢泓道:“谁看见的?”
柳氏道:“洗衣房的小莲,那天晚上她磨蹭得晚了,戌时才去竹馆拿衣服,去时见芳华鬼鬼祟祟挂门出了屋,往西边走去,小莲好奇跟上去,就见她进了梧桐苑再没出来。”
谢泓道:“你叫那小莲出来,我问问她。”
“何必问她?”柳氏道,“你叫沅香过来,看她敢不敢说句实话。你问了小莲,她照样抵赖,那天不是我狠下心来打了她两板子,她还不说实话呢,我原想着顾及她颜面,这事不讲也算了,那赵老四跟老大熟,又比咱们家差一大截,就是知道他也不敢说什么,现在老爷腾的一下要把她许给知府大人当儿媳妇,我就是再想庇她也不能不说出来。”
谢泓凝了眉头:“不对啊,象升不是那样的孩子,就是真动了情,也该跟我说一声,不该第二天说走就走了……”
柳氏哼了一声道:“他就是怕缠住他,才抹脚就溜掉,他要是跟你说,显得他是个什么人了。一夜风流,大家好聚好散,我猜想芳华也是嫌夫君丑陋,爱他俊俏,才不管不顾舍了脸皮去找人家。都送上门了,他为啥不要?这男人的品行,跟他在女色上的作为一点都不挂钩,多少活生生的例子不证明了这一点!”
谢泓像是被她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柳氏这刻薄劲,不过她说的还真有道理。他自己就是男人,还不清楚男人是什么德性?圣贤书读得再高,管不住裆下那点东西。
当下嚷道:“叫沅香来。”
沅香很快被带到,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战战兢兢地地进了屋,见主母老爷都在,一个赛一个地脸色难看,当下心头忐忑,跪下怯生生道:“老爷,太太。”
谢泓重重一拍桌子,吓得沅香抖了一抖,“我问你,这个月十七那一晚,三姑娘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沅香大惊,不知道他从何得知了此事,又知道了多少,头脑慌乱,没了言语。
谢泓一看这反应,既惊且怒,厉声喝道:“说!”
沅香浑身一颤,俯身趴在地上回道:“老爷,奴婢不知道,奴婢那天晚上回了家。”
“还狡辩?她有什么事不跟你说?”谢泓威严地道。
沅香还想挣扎:“奴婢当真不知道啊……”
谢泓虎目一瞪,沅香瑟瑟发抖。
“说是不说?”谢泓怒喝。
沅香常跟女主人女管家打交道,深知女人爱发火,但多半雷声大雨点小,这男人不发火则已,一发火就是雷霆手段,当下实生惧心,哭了起来,道:“三姑娘跟奴婢说,晚上想去梧桐苑找卢相公说话,奴婢嫂子生了孩子,奴婢告假回家了,第二天上午才回来,回来时见三姑娘在床上哭,问她她也不说。老爷,奴婢就知道这些,其余什么都不清楚了。”
谢泓一听,肝肠寸断,拍着大腿长叹,不争气,真是不争气,那心底的怒跟叹,简直没法形容,天底下做父亲的通病,就是十分在乎女儿的贞操,远远比做母亲的更甚,宁可打死也不愿她受污。
柳氏道:“哼,这正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从她也可知她母亲是个什么人,天生的贱骨头,上赶着往男人面前凑。老爷到底听了谁的鬼话,竟丝毫不疑,反来怀疑我?我刚打了芳华,就有人找老爷告状,这难道不是有人在背后算计我?”
谢泓一声不吭,突然拍桌怒道:“叫芳华来!”
柳氏心头噗通噗通跳了起来,紧张得手心冒汗,又想了一想,前后确实无疏漏,假使芳华真把实话说出来,那就豁出去说她诬陷,怎么也比没天没夜地胆战心惊好,若再等到芳华先发制人,那可真完蛋了。
芳华身体已大好,回了竹馆,谢言一路送她,听到传话,两人俱是一惊,芳华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看向谢言:“二哥……”
“没事。”谢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问那丫鬟,“老爷也在?”
丫鬟羞涩地“嗯”了一声。
谢言看向芳华:“我跟你一起去。”
芳华这才安心,跟着他一起出门,丫鬟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路上芳华小声问:“老爷突然叫我去做什么?”谢言也猜不到,摇摇头道:“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有他在身边,芳华笃定许多,心想我二哥这么好,不知道将来哪个女子有福气嫁给他?胡思乱想着,到了正房门口。两人徐徐进入院中,一直走到屋内,本有几分疲倦的柳氏一看见谢言,登时抖擞了精神。芳华看着跪在一旁的沅香,吃了一惊,又见沅香目光闪躲不敢看她,而看她的那一眼又饱含无限担忧,心头不禁打起鼓来。
谢泓看了看芳华,又移目看向谢言,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天黑,我送三妹来。”谢言说完,躬身向二老行礼,“父亲,母亲。”
面对这样的儿子,谢泓真不忍说什么,朝身后别了别脸,“你到这边来。”
谢言举步过去。芳华惊惶无助地看着他背影,差点去拉他袖子。柳氏一看她这楚楚可怜样就生厌,阴阳怪气道:“二公子跟芳华真要好,在不知道芳华是亲妹妹时,好像就挺照顾芳华。”
走在谢泓身后的谢言抬起眼眸,扫了她一眼。那眸子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这越发使柳氏感到他城府极深,令人惧怕,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忽又想到,刚才那话真妙,混淆了是非,等会儿芳华若道出真相还可以再说几句。
谢泓道:“芳华,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爹。”芳华忐忑上前。
谢泓道:“芳华,你老老实实说实话,这个月十七晚上,你是不是去了梧桐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