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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   见到木叔,她神色淡定并无讶议,只抿着嘴看他笑。
      把文士作势请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文士怪怪样不断回头看她,目光中包含审视置疑,最终相信。回来同自家公子照旧一番窃语,刘攻城并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她,突然冒出句:“确定?不是假冒的?”文士颇为尴尬,小声道:“属下见过司徒家木总管,司徒先生对他很是相信重要,想来无假,听说是刚刚认下的干孙女。”
      他点头:“怪道,我说司徒府中不该出这等无赖之人——既然如此,放她走罢。”
      孟阿木并未陪同孟然出去,留下来恭敬道:“待我禀明老爷收拾好房间,还请公子移架府中——此处虽是我家店面,终究不敢留公子住宿——府中虽简陋好歹比这里强。”
      刘攻城态度又恢复傲然:“恩。”只发鼻音一字。孟阿木直面他,低头倒退下楼,态度恭敬的令人侧目。
      却说孟然这边下得楼去,找到那些抵押给她小吃并东西卖的商摊,一一交代清楚赎回自己的物品。最后来到烧饼祖孙面前,烧饼爷爷捧着孟然还给他的银两嘴唇不住哆嗦,大冷天里只穿着一件夹袄,不住打着寒战。孙子比他好不了多少,乖巧的陪伴着爷爷。
      正准备离去,却听街头人仰马翻,有什么人一路吆喝着过来。回身看,穿着官府衙衣的衙役已到摊前。形容凶恶,倨傲道:“老头,期限已到可还没见你的银子呢。”
      烧饼爷爷双手合十不住作揖:“今年收成不好街坊邻居的也都没钱光顾摊子,还求官爷宽限几日,我想办法凑齐了就给您送去。”
      那衙役几个嬉戏般翻着篮子并案上东西,为首的一个冷眉一横:“宽限你几日?爷宽限你,哪个来宽限爷?手里拿的什么——敷衍爷,不想活了吧你。”示意手下衙役上去夺来。两个人争来争去,终究被他一把推倒在地,银子也到了他们手中。孙子叫着上前扶起爷爷,愤恨的看着他们。
      掂掂银子,丢到钱袋里,眉毛一仰,鼻孔朝天:“不够,再找。”还没说完话,手下人早已迫不及待的翻箱倒柜起来,生生弄乱了烧饼摊子。不远处的其他摊主同路人只是敢怒不敢言,纷纷同情着这对祖孙。孟然在旁看着,隐忍不发。
      找了半天,到底没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其中一个骂骂咧咧的踢飞挡在脚前的竹筐,骨碌碌正滚至孟然脚前停下。
      “老头,我可警告过你,今天是最后期限,拿不银子拿你女儿换-----”眉眼一使:“把他女儿带走。”就有人上前拉扯被孟然误认为孙子的孩子。烧饼爷爷哭喊着拽着女儿不撒手,求饶:“官爷饶命啊,我就这么一个老来女,还指望她将来养老送终呢,官爷饶命......”
      有人哈哈大笑:"养老送终?赔钱货迟早是别人家的,还给你个绝户送什么终----卖个好价钱想法再生个儿子才是正道,就不知道老头你生的出生不出."猥琐的哈哈大笑.
      遍有相识的路人叹息:"可怜哟,都五十好几的人好容易得个女儿,人穷啊,半点东西都留不住----老伴前年去了,指望着女儿快些长大招个女婿送终的,如今唯一的指望也没有可叫他怎么个活法哟!"耳尖的衙役早骂起来:"朝廷定下的规矩收银子,管你穷不穷都该交....有空在这里闲扯淡倒不如回家看好你那老婆孩子....别到时交不上税银,哭都没处哭!"一面说着一面又哈哈大笑.那路人怕的走掉,有不忿的人见此情形也不敢多言.
      孟然背着手,施施然走到正在拉扯的三人旁边:"他该交的是哪门子税银啊?怎么我没听说过."
      衙役见她虽是个孩子却穿着打扮不俗也不敢小看她,回答着:"公文上写着呢,凡我朝子民一律加税三钱,商户加三倍;这老头今秋的税银还是咱们官大人给垫的,欠着十几两银子呢."早有识趣的走来悄声告诉他,这是司徒府新晋的小小姐,得罪不得.态度自然更加恭敬,只是拿钱办差,半点耽误不得,莫说是司徒家的小小姐,就算是司徒老爷本人到,也不能对他们指画半点.
      孟然皱眉.
      看这衙役对答如流,不像撒谎.老伯又不反驳,必是真实无疑.只不知为何商户加了三倍税银,他又缘何欠下十几两-------五口之家半年的生活费用,在他们岐山村,恐怕用上两年都有余.
      眼珠转转,问:"非要现在交?不能推延个几天?"打个商量嘛,天真无邪的看着衙役(也只在有求于人的时候她才天真无邪.)
      衙役好笑的摇头,笑这位小小姐不像小孩子:"回小小姐的话,不是咱们非做恶人---谁不想积德行善呢,实在是上头催的不行.咱们推延的了,上头可等不及啊.公务在身,还望小小姐见谅."眼色一使,立刻又开始拽那孩子.
      孩子哭老头叫,衙役打又骂,路人纷摇头.
      她终于无法忍受,双手抱头:"停-------"
      "我替他交,我替他交总可以罢."不顾富贵两人的愕然,打荷包中拿出几两银子:"这么着,我先交上应急的,等回头吩咐家里人给你们送过去-------放心,赖不了你的."打着小算盘,人家要钱要到司徒家里去,想来总不至于连这点银子都不替她出吧.
      衙役笑了,回答道:"却之不恭."孟然有些吃惊,数银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去看他.
      一个低层官府的低层衙役讲话居然还很文雅,可不叫人吃惊?可看他神态自若.......拿钱,走人.
      烧饼老伯连连道谢,甚至要他女儿跪下给孟然磕头.被她拉起,好一顿安抚才肯收拾摊子走掉.她嘿嘿笑着看虎视耽耽的孟恒:"助人为乐,助人为乐嘛....."
      孟恒眼珠子瞪的老大:"你忘了富贵她姐姐还等你拿钱回去救命的?你忘了出来前你说过什么?"她尴尬道:"反正也只有几两银子而已,碍不到大事....再说,哪家孩子不是人生肉长的,你能见死不救?其他的,再想办法就好嘛."
      三人嘀嘀咕咕回府.在人看不到的巷子里,烧饼祖孙两个同衙役们迎面相碰,化为青烟飘渺而上,徒留一地银钱,时过半晌,有一白发苍苍形容枯槁之乞丐路过,浑浊眼睛未看到地上的银钱,等脚步拖沓踢着它们走了几步,方听出脚下有东西叮当做响。弯腰拾起,并无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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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里中门大开喧闹了得,下人们来来回回搬运东西,端的是闹腾不休。
      她三人背手回去,倒也并未引起多大哄动,想来府中忙碌,一时管不到她身上。只是回到房中,赶走罗嗦唠叨的几个丫鬟妈子,关起房门数银钱。一两三两四五两,数来数去不过八两银,救的王姐姐就无法救表弟~~搔头,困难呀。
      三人对着犯愁,突然听门外有人叫:“小小姐,老夫人有请。”
      小心将钱包好,藏起,出门随她而去。
      老夫人端坐会客厅里,神情肃穆,见她来到,示意到近前。孟然的听话依偎过去,担心会为她偷跑的事情而挨训。哪知老夫人并不计较,反爱抚她小辫:“今天宁王殿下屈驾我司徒家,然儿可听说过?”
      孟然眨巴眼,在记忆中搜索关于宁王的资料。
      宁王,算是刘氏皇族打了擦边球的亲戚,照理应该守着祖上留下的点点家产度日,或许就慢慢没落了。偏偏他自小聪颖,又是当今未登皇位前的童年玩伴,私交甚好,当今即位后排除众议立其为宁王,领干薪而不干预朝政,因为皇上的信任赏赐连连,十几岁的小人家居然在朝廷里也有了威势。
      资料到此为止,姓甚名谁妖僧的资料里没有详细说明。
      眨巴眼,有关系么?
      老夫人失笑,为她刻意的逗笑而乐开怀:“你这小人家呀~~~”笑着将她纳入怀中。孟然撒娇邀宠的蹭。突然听门口有人清咳。
      她娇滴滴叫:“木叔。”
      阿木不为人知的打个寒战,这个腔调,再联想下方才酒楼中那张冷了半天的脸.....喜怒无常,做下定论.再清清嗓子,就连老夫人都松开孟然,纳闷的看,不解素来沉稳素重的总管缘何反常.
      他低头,令人看不清表情,声音更形沉重:"小人有事回报老夫人跟小小姐."话到这里,又是一顿,欲言又止。眼光瞥到的地方,孟然依旧笑的没心没肺春花灿烂:“有事您说话。”嬉嬉哈哈,没有正经。
      小声谨慎:“他们又提前了,明日午时出发。”声音轻的不用心都听不到,仿佛微风吹过不留痕迹般。
      司徒夫人年纪大听力不如年轻人好,问孟然总管在说什么,她还是嬉笑着重复:“他们又提前了,明日午时出发。”突地眼珠子瞪大,笑容僵在脸上来不及收回,嘴唇哆嗦:“他们?”祈求可怜的目光注视孟阿木,期待得到一个否定答案。
      他不忍心,却轻点头。
      “明日午时。”几乎不是问句而是陈述,绝望无助的陈述。
      他不想点头,不想给这般热情的小人儿沉重一击,但他不得不再次点头。不敢迎接她的目光,怕里面包含的谴责绝望会将他淹没。
      大叫声震的在会客厅附近工作的下人丫鬟们均是一哆嗦:“我要回岐山!”人已如炮弹弹出客厅,飞奔而去,附近的下人们只看到小小的,红色身影一闪而过,在厅里的司徒老夫人目瞪口呆。阿木询问的看向她,半晌得到重重点头响应:“派几个人好生伺候着,告诉她只得空我跟老爷便去瞧她。”
      阿木恭敬有加精神不足:“小师妹多蒙老爷夫人眷顾。”
      老夫人长叹:“别提眷顾不眷顾了,我们老了,又能照顾得了她多少。倒是这孩子心思聪敏善解人意的,让你老爷同我开心了这几日,却什么忙都无法帮上!”这话倒出自真心。
      他侧立不语,恭身离去。
      急匆匆连包裹都不及收拾,揪着富贵孟恒打侧门匆忙而去。同时,浩荡而入的宁王坐在轿子里盘算该如何收拾那据说是司徒家小小姐的娇纵小孩儿,两队人擦肩而过,一个行迹匆匆一个心怀鬼胎,竟都没注意到对方。只有跟随老爷迎接贵宾的孟阿木对侧门一行人投去关心一瞥------连夜赶路呀......若非那只畜生高傲的允许,自己还真不敢大意放他们自己走.

      连夜赶路她只请求上天给她时间.能在明日午时之前赶回村里,兴许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祈祷着,从天上的神仙到地下的土地,再拐到水中龙王,甚至想到了基督圣母真主阿拉,不管哪个神仙,只要给她时间.慈悲的佛祖呀,这是在您的土地上,您的子民在受苦,发发慈悲吧,她发誓若这关度过,将来一定虔诚供奉.
      当筋疲力尽的赶回村口,绝望得知拉人的马车已在昨日午时离开村子,王姐姐泪水涟涟只盼她来的时候,全身的精神仿佛被一下子抽走,瘫坐在冰冷还带着冰茬子的地上,安静仰望那深藏在穹山峻岭中的宫殿同宫殿后的小竹屋,甚至可以透过终年烟雾缭绕看到竹屋中的那个人。神情淡漠,任凭天崩地裂都不变声色.突然就明白,在她的世界中,从来没有其他神的存在----只因为,他就是神!
      多简单的道理,可恨她被猪油蒙心看不透---进出岐山从来只有一条羊肠小路,为何不赶早不干晚偏偏在昨天离开?昨天她在哪里做什么?那双忽闪着温柔顺从的眼睛是否最终黯淡下去,直至死寂无光?她当初信誓旦旦呀,王姐姐是如何信任自己的?
      在忐忑不安中迎回女儿的孟大山发现,女儿投给他们一抹安心笑容后,阂上眼睛睡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曾经闪动的神采奕奕消失殆尽,余下来的,似乎只剩了死气沧桑与认命.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叫做沧桑的东西.
      三日后,平静的起床梳洗用饭,安静的对他们说:“我去山上读书。”
      对这一切,孟氏抱怨过担忧过心疼过也欣慰过。孟大山却始终宠辱不惊的平淡相对,似乎对江湖术士之言深信不移。既然天定他家孟然终生平安,那如今的这点小转变又有什么区别?
      始作俑者晨清,对无功而返的孟然并无过多关心,甚至不去问她在外面发生过什么事情。两人的相处仿佛只是昨天照例吵架,今天见面和好般平淡。孟然也不抱怨什么,面上淡漠心如死灰的样子,从此决口不提救赎大爱之类的字眼。死心塌地的跟随他学习,琴棋书画一一涉足,再无以前那般插科打诨不专心。
      他在心中可惜。
      如他所愿,成功的磨砺了锐气,却不小心磨过头连同才气一同消失,实非本意。
      云雕小眼几乎喷火----不是你陷害人家,还不至于到今天这等田地,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那个神采飞扬信心十足的孟依然?活生生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晨清抚摩羽翎:“雕儿呀雕儿,漫漫岁月只得你我相伴,慢说你,便我也厌倦寂寞了,我是在训练另一个你我呀.....”否则今后的岁月岂不难熬.
      云雕垂头.或许表象不同,本质却总归一般一样.磨去锋芒削掉反骨,只余方方正正符合规矩的铁石心肠在那里----差别只在于,他们自愿,而她被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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